29、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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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竹理姐！」、「親愛的~」、「竹理小姐。」
四個人的聲音同時衝入我腦中。我皺眉，眼前一閃，琉璃香的臉已出現在我面前。我無意理會她，只想知道菊羅此刻在想什麼，於是閉起了眼將外頭的雜音摒除，透過身體的感官試圖感受菊羅的一舉一動。
菊羅以兩指輕觸著自己柔軟的脣，情緒澎湃，訝異之餘是更多的驚喜，似不知所措般在腦中喚著我。我對自己的舉動也有些嚇到，媽咧，我不但出櫃，對象還是自己的雙胞胎。
「竹理姐！」琉璃香甜膩的聲音再度震入我的耳膜，我無奈地睜眼望去，看到這黏人的小丫頭正扯下菊羅放上嘴邊的手皺著眉吵鬧：「唉唷！人家每次都見不到妳！妳趕快從菊羅姐身體裡出來啦，琉璃香還做了料理要給妳吃呢。」開什麼玩笑，光妳這句話我就死不出去了。
眼見這傢伙吵個沒完，我不禁鎖緊了眉。琉璃香扯的可是菊羅的手，菊羅對她又沒有好感，而一旦菊羅生氣，遭殃的可不只這丫頭一個人啊。
「香本。」菊羅果然有了動作，只見她輕輕扯回被琉璃香抓著的手，接著探前抵住琉璃香的下巴一抬。我心正驚，卻聽見菊羅以極度溫柔的聲音笑道：「我先跟妳說明白了，姊姊是我的。」
『菊羅！』雖是我主動撲過去吻她，聽菊羅這樣說還是讓我羞得滿臉通紅，反射性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伽羅谷姊弟。
「做什麼哪？姊姊。」菊羅泰然自若地應道，內心雖還未返平靜，面上卻已恢復了常色。反倒是我靜不下心來，突然懷疑起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不要……』正想著，菊羅的聲音卻突然傳入我腦中，蓋過琉璃香嘴中流出的千萬個問題。
『什麼東西？』從菊羅語中聽見淡淡的哀傷，我忙擔心地問道。
『不要這麼快就又把我甩了。』看她以如此認真的口吻說著委屈的話語，我啞然失笑，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們已經在交往了嗎？菊羅現在是我的什麼人？是該做個果斷的決定了。
「結果妳的姐妹魂被擊敗了嗎？」薨伸手扯住喋喋不休的琉璃香後頸，將其一提，拋給了後頭的萩葯，盯著我笑說。原先以為聽到這貌似諷刺的話會發火，沒想到我絲毫不在意，反而跟著染上了他嘴角的笑意。
『好像敗得一蹋糊塗。』深吸了口氣，我以左手篤定的握上了菊羅的右手，搖搖頭刻意裝出無奈的語氣對薨笑道：『而且還是屈服在自己的妹妹手下，我整個人是失敗到不行啊。』不再猶豫，之前對菊羅的心疼與憐惜，在這一刻都醞釀成了濃郁的依戀──我是愛著菊羅的。
「什麼呀。」原先一直不作聲的萩葯終於開口，將手中的琉璃香往後甩去，向前踏了兩步，直逼我與菊羅面前：「寶貝妳什麼時候跟竹理……」
「噓。」原以為菊羅會如先前待琉璃香般笑著回應，沒想到她卻硬生生地截斷了萩葯的話語，闔眼讓細如蚊聲的喃語飄散空中：「我要細細品嚐這份感覺，我……還有竹理的內心……」握著菊羅的左手被右手緊緊回握住，一股甜蜜的情愫從我倆心中泛起，逐一蔓延，滋撫過這近月來我們姐妹之間產生的嫌隙。「我等了好久…好久……」苦澀不再，取代而知的是菊羅洋溢著安然的笑靨。
我也不願錯過這一分一毫情緒上的轉變，跟著閉上了眼，全神體會我和菊羅久違的心靈交流，一切是那麼舒心怡然，連空氣份子都甜膩了起來。
幸福原來如此簡單，只需鼓起勇氣扯下那糾紛著常識倫理的束縛。
「竹理姐！」琉璃香撞開了愕然的萩葯重新直搗我身前。我張眼一看，瞧見她圓睜的杏眼中翻騰著熊熊怒火，拉上菊羅衣袖提聲為自己抱屈：「妳出來啊！我要聽妳親自說！妳不是說妳對女生沒興趣嗎？妳跟菊羅姐不是雙胞胎嗎？妳不是知道阿笑哥喜歡菊羅姐嗎？妳怎麼可以愛上菊羅姐！」說著說著，她眼眶一紅，尖銳刺耳的嗓音忽然放軟，參上濃厚的委屈：「妳之前親琉璃香額頭時明明說還沒有喜歡的人，既然現在肯接受，為什麼不是我？」
我對那時在後山平原所做出的玩笑舉動感到後悔，卻無法出手安撫這小女孩。我總是這般自私，做事又瞻前不顧後。如果一開始就把她送下山，也不會先讓她有所期待，再使她懊喪如此。
「妳少發蠢了。」正在我惱恨之時，菊羅卻以淡漠的音韻緩道：「再怎麼樣妳都不可能和姊姊在一起，又何必多說。」
「妳少囉唆！」琉璃香紅了眼，忿恨地仰頭瞪著菊羅，雙拳捏緊菊羅的袖子怒斥：「妳搶走了竹理姐，我恨妳！」我先是為琉璃香的表情一驚，聽著她這般叱喝菊羅又是一怒，原有的伶惜也迅速減弱。
「我從未期望妳喜歡我過。」菊羅如以往般鎮靜，絲毫沒有動怒，漠然地垂眼瞄向琉璃香：「但我沒搶走竹理，她本就不屬於任何人。」說著嘴角勾出了一抹陰冷的笑，使力將袖口抽了回來：「我只是想說，即使姊姊沒喜歡我，妳在她死後才遇上她是不變的事實。妳能通靈嗎？妳能接受嗎？妳能適應嗎？不能跟任何人提及，無法長時間相處，妳能體諒嗎？阿笑喜歡我，關她什麼事？對於姊姊，妳又了解多少？妳只是像個得不到玩具而吵鬧的孩子，如此不成熟的心智又有誰敢恭維？」
「一開始就是妳一相情願地纏著姊姊，竹理根本無需為妳負任何責任。」語畢，菊羅將冰冷的視線收回，不再看一臉慘白的琉璃香。
「琉璃香才不想聽妳說些，我要跟竹理姐說話！」琉璃香重重甩了下頭，重新瞪上菊羅的臉。伽羅谷姊弟似乎插不上嘴，互看了一眼，又同時望向了我。
我在腦中示意菊羅放鬆，逐漸取過了掌控權，左眼也熱了起來。看到前方氣急敗壞的琉璃香面上展出了欣喜的笑容，我知道眼睛的顏色已經變紅，而身體現在是我的。
「琉璃香。」我開口，聽得自己的聲音從肉體的嘴巴傳出。琉璃香迅速點了下頭，雙手勾起我的左袖，猶如撒嬌般輕輕晃動著，等待我向她說明白。
「我之前在後山同妳說話時，的確沒有想過要跟女人在一起。」我艱難地扯出了一絲假笑，小心斟酌著自己的惜詞：「我知道妳喜歡我，也確實考慮過這個可能。但當我知道菊羅也喜歡我後，我的心思就一直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打轉……」琉璃香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白，不可置信地望入我的左眼，好似要再三確定是我在跟她對話般，雙唇也微微顫抖了起來。在說著的同時，我情緒起伏很大，也暗暗對自己內心深處愛戀菊羅的程度感到吃驚：「而現在，我是真的喜歡菊羅……」頓了下，我呼出一口氣，加強了語中的堅篤：「──我愛菊羅，只愛菊羅。」說完，我發覺自己的神情不知何時已轉為了真誠的微笑，而琉璃香一扭頭，衝出了大門。
『怎麼大家都愛往外跑……』我似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放鬆了四肢將身體還給了菊羅。外頭天色已暗，雖有些擔憂琉璃香那小妮子，卻不願因此惹惱菊羅，只好瞄了門口兩眼，在心中祈禱小丫頭平安，別失足又落水了。
『姊姊若是擔心，就去瞧瞧吧。』菊羅的聲音響起，語中沒有氣惱或悲酸之意，反而參著讓我覺得窩心的體貼。
我正想跨步出門，卻忽然意識到這屋內還有兩個人，忍不住駐足睨了伽羅谷姊弟一眼。只見萩葯雙手環胸，緊抿著殷紅的雙唇，細長的雙眼也停駐在空曠的玄關，蓬鬆的藍髮垂散肩上，一旁的薨則靠著走道，銳利的眼神始終停在我身上。
感到我的視線，萩葯瞬間有了動作，偏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冷聲問道：「你早就知道？」
「是。」薨挑了下眉，轉頭笑著回應，絲毫沒被萩葯語中的不滿影響。我感到氣氛凝重，原先要踏出的右腳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菊羅聽到薨的回答也一愣，難得地被挑起了一絲好奇。
「那你怎麼沒跟我說？」萩葯手指在臂上彈著，冷漠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遣：「知道寶貝喜歡竹理的話我多少也能堤防些，說不定還有機會呢。」
「姊姊您息怒。」薨笑笑，姿勢依舊十分放鬆，連手都沒從衣袖中抽出：「我只是覺得竹理小姐也對菊羅小姐抱有好感，才沒跟您說啊。再說，我可沒幫著她，您何必怪我。」
萩葯冷眼掃過薨，語中的冷淡依舊，毫無諒解之意：「怎麼？你沒幫著她就算是幫我嗎？什麼弟弟。」
「姊姊。」薨的語氣突然加重了些，嘴角的笑意也收了起來：「我不希望竹理小姐懷有遺憾，妳明白嗎。」
萩葯忽然愣住，接著抹去了臉上的殺氣，不發一語乖乖地轉身回房，也不知是因薨語調中的轉變還是說的話使她屈服。
我正不知該做何些反應，薨已轉頭面向了我，臉上也重新帶上了溫柔的笑：「兩位小姐想必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我去把香本和阿笑找回來免得他們在山中迷路。」說完也沒等我倆回答，就走入黑暗中，反手帶上了門。
我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該該做些什麼，菊羅以右手輕輕握起了左手，在腦中對我柔聲道：「姊姊，既然伽羅谷去找了，我們就先休息了吧。」我聽罷，也就點了點頭，隨著菊羅上了二樓。
梳洗完畢，我倆坐在梳妝台前理著一頭柔順的長髮，突聽得樓下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想必是三人回來了。我沒有想出門的意思，菊羅也沒起身的打算，我們只是靜靜地望著鏡子──望著對方──手無意識地疏著。
沒多久外頭的聲響就歇息了，貌似幾人也各自回了房。沒有交談，也沒有吵鬧，已經累了，大家都累了。今天發生這麼多事，明天見到時，又該如何招呼？
雖心中為不知應怎般對待阿笑及琉璃香感到煩悶，倒不似之前初曉菊羅心意時痛心慌亂，只是單純地煩惱著。說實在的，琉璃香討厭我並不會給我造成多大的困擾，畢竟相處也才一個多月，她在我心中一直無法佔有切確之地，不同於認識了十九年的阿笑。但我心裡也明白，跟阿笑是無法回到之前的關係了，無論表面上如何，心中定會有疙瘩的。
「姊姊……」菊羅忽然出聲喚我。我從她話中聽出漂浮的憂愁，不禁苦笑了一下，伸手重握了她一下。這傢伙內心總隱約泛著不安，可讓我心疼得緊。
「不要緊的，菊羅。」知道她聽到了我的思緒，我笑握著她，極力想帶給她明確的安全感，兩個人如果要在一起，信任是必要的，我不想讓菊羅時時刻刻都身處擔憂之中，她已經怕了十幾年，現在是我的責任讓她心安了。「我一點也不後悔。」
「謝謝妳，竹理。」鏡中的菊羅綻出了一抹柔笑，褐瞳中盈滿的是安逸與愉悅，使我更加確信了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我從沒想過…… 真的會有這一天。」靜了一會，菊羅臉上的笑意淡去，忽掩上一層淡淡的悲酸：「即使姊姊之後後悔，我已滿足。」
阿笑的事被我放到了腦後，我使力提起菊羅肉體的左手，按上鏡面倒印的左頰，左眼晃過了一盞紅，沉聲堅毅地道：「我不會後悔。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這我可以保證。」不再去想、去擔心他人，我的目光專注地停留在菊羅臉上。
菊羅不語，雖笑了一下，臉上的哀傷卻依舊存在。我心一晃，忽然明白，她內心那絲酸楚是因我提及了未來兩字，而那是她現在最懼怕觸碰的話題。鏡中的人雖有紅眼，卻是菊羅。我的身體，早已火化埋入地底，永不復存。
「……菊羅。」我張嘴將她略微矇矓的眼神喚回，接著左掌微收，以指尖輕撫著鏡中的臉蛋，瞇起眼露齒笑道：「我們回家吧。」
菊羅愣了下，左眼的火紅正逐漸淡卻，嘴邊的笑容也因沒了我的控制而緩緩退去，忽地又是一揚，被菊羅那淡雅的笑所取代。
「好的，姊姊。」美麗的臉龐如昔，揮去了忧愁與徬徨，只剩優柔的面色及細軟的嗓音：「我們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