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回憶篇-菊羅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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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段不被允許的戀情。
祈求再祈求，不可能的事還是不會發生，無論內心的嘶喊有多麼強烈。
回憶篇 –菊羅篇
我喜歡姊姊。
……不，應該說，我愛著姊姊，瘋狂地迷戀著。
羽鶴本竹理，比我大四分鐘又三十六秒的姊姊，總是穿著鬆垮的衣著，不拘小節的行為舉止加上清亮的聲調總能使她輕易成為眾人重心。所有的心情都寫在臉上，悲時哭喜時笑，只要仔細觀察隨時注意，不難猜出姊姊的心思。
──而我，從來沒有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過。
阿笑曾經說過雙子座的極端性格很平均地分散在我和竹理身上，對這種說法我內心其實是有一絲欣喜的。我和姊姊是一體的，只有兩個人在一起，才能算是完整的。
竹理的情緒起伏很大，我卻無法體會，也無法理解。對我來說，世上所發生種種事物根本挑不起我的興趣，能牽動我情感的，只有姊姊一人。竹理並未察覺，其實在某方面而言我們還是極為相似的。雖總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但竹理內心也是殘酷的，她鮮少關心同窗多年的同學，對遠在國外的父母也毫不依賴，我想世上能真正讓她在乎的人，大概也是少數，只願我能是其中一位。
小時候，我跟姊姊做相同的打扮，梳同樣的頭，穿同樣的衣物，幾乎是形影不離地待在一塊，無論什麼都是共享的。對此，我一直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從小就跟著姊姊到處跑，視線內一定要有姊姊我才能安心。那時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一哭姊姊就會奔到我身邊，輕輕摟著在我耳邊安慰我。所以每當姊姊要跟其他人玩而不讓我參予時，我就會皺眉，如果姊姊還是趕我，眼淚就會決堤，而竹理到最後也只能牽著我回家。
如此幼稚的行為，不為什麼，只是無法忍受姊姊棄我而選他人，縱然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已陪著我。
現在想想，那時純屬只是依賴，曾幾何時，卻化為濃濃的愛戀。
生在同一個社區，又剛好是同年的鄰居，大多數的時間，除了我和竹理，還有阿笑跟著形成三人行。阿笑是姊姊為他取的綽號，叫了幾年後倒像他的本名般。阿笑對我和竹理很好，小時候，我是挺喜歡他的。但搬到山中，離開了先前熟悉的環境和朋友，反而首次讓我嘗到了無比的喜悅。
暑假剛開始就搬去，連去學校認識新朋友的機會都沒有，周圍又都是年長許多的大人，竹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我身上。生性好動外向，姊姊總愛在眾多朋友之間穿梭，但在山上時我卻得以享受她單一的寵愛，那至上的幸福感至今仍讓我回味。那時不懂事，我甚至戀上了在山中遊蕩，躲避大人的搜尋，等待姊姊來找我的遊戲，我想在當時，這一定也帶給了竹理不小的困擾吧。
基於寂寞吧？阿笑放假時都會來找我和竹理。就在這時，我對阿笑的好感逐漸減退。雖說同為童年玩伴，離開時我並未惦記過他，而竹理三不五時說懷念阿笑的話語更讓我聽得刺耳。阿笑來時，姊姊也無法像往常般伴我，還常留我一人在家同阿笑去溪邊捉魚捕蝦，再帶著渾身的傷痕回來找我包紮。
我心疼，也心痛。
心疼看到最親愛的姊姊受傷，心痛看到最親愛的姊姊跟阿笑相處如此愉快。
早在國二之前就明白自己對姊姊的感情已超越單純的姐妹之情。一開始並未察覺那是愛情，只是會時常想要抱抱竹理，想要親親她，才是小學生，一起洗澡時甚至會臉紅心跳。所以小四過後就不曾一起泡澡了，自從竹理在我想親她時一把將我的臉推開。那時她很男孩子氣，也到了不再輕易與妹妹有親密肢體接觸的年紀，一切都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我。
我開始忌妒與姊姊說笑的男孩，開始吃姊姊的醋，開始強烈希望姊姊放更多心思在我身上。我開始有心機，會讓自己陷入困境再由姊姊來搭救。沒有罪惡感，看到竹理為我擔心使我滿足。早已不是嬌柔的少女，但遇到事情還是會哭，只因為我希望像小時候般得到姊姊的安慰與呵護。姊姊永遠都在那，為我遮風擋雨，臉上帶著瀟灑的笑。
所以在竹理交男朋友時，我震驚了。
「呃…… 菊羅，這是我男朋友，大山雅俊。」
不安，不解，痛苦，難堪和被背叛的感覺在我內心翻攪著，我只能錯愕的盯著前方的人影。
首次驚覺竹理已經不是用哭就能喚回，也不是能獨佔的姊姊了。
強烈的忌妒湧上心頭，喉頭嚐着的盡是酸楚，眼前的男孩似乎將手伸了過來，但我無法集中，只能勉強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微蹙起眉看向竹理。姊姊正盯著我看，這一抬頭恰巧回應了她的眼神。第一次帶男友回家，看似她正因這凝重的氣氛而感到不知所措，我在她眼中看見慌亂與擔憂──或許還有一絲歉然──心中瞬時心疼起她來。
沒預料到會對上我的眼，竹理很快的將眼神移了開，而我，不忍再見姊姊慌張的神情，帶上笑容回握了那名男子的手。
那天下午，並不好過。大山是個長相平凡的男子，一頭染糟的亂髮搭上毫無格調可言的鬆垮衣衫和滿嘴不及水準的言談。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能理所當然地牽著姊姊的手，跟姊姊靠在一起坐在我的對面。姊姊並不自在，不似平時能侃侃而談，整個下午都靜靜地低著頭，還不時偷瞄向我這。我有些欣慰，姊姊還是在乎我的。
我不知道姊姊是擔心我受不了她交男朋友還是擔心我不喜歡她男朋友，雖能時時明白竹理想要什麼，但真正深層的想法我還是摸不透。要猜透他人心思真的好累好難，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縱然越去探索只會越傷自己的心，對竹理來說，我只是她的妹妹，如此單純，如此悲哀……
大山也明白今天不是暢談的好時機，喝盡了一壺茶及起身告辭。竹理也跟著送他出門，我將燈轉暗，在昏黃中將桌子收拾乾淨。心像是被人扭絞般發疼，眼角卻擠不出一滴淚。
決定不再哭了，眼淚已失去意義。即使用哭的姊姊也不能再像之前拋下他人回到我身邊，已經沒有哭的必要了。我為接下來該如何面對竹理煩惱了許久，是該阻擾她的戀情抑或全心祝福？我不忍看姊姊傷心也無法真心適懷，於是選擇默默守候。
還能如何呢？既然無法放棄，就該學著隱忍。
當我在房內看書時，竹理回家了。踏著像貓一般輕巧的腳步來到二樓，經過我房間時破例沒有開門與我問候，直接溜回自己的房間。我的心隨著關門聲向下一沉，闔上三個小時只看了四頁的書，走到鏡前坐了下來，開始細心地梳理自己的黑色長髮。
待每一根頭髮都柔順地貼在背上後，我對著鏡子努力扯出了一絲微笑，雖自己眼中看來虛偽無比，但姊姊不會發覺的。我維持著略微僵硬的笑容，伸手輕輕蓋上鏡中人的左眼。
「不會的。」我的嘴角垂了下來，將額頭靠上鏡面對自己輕聲道：「姊姊是不會有這種虛假又醜陋的笑容的……」
感受冰涼的觸感從額上傳來，我閉起雙眼，細細回憶著與姊姊共有的回憶，竟突然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我的睡衣被冷汗濕浸，緊緊揪著自己的胸口喘著氣。我害怕，我害怕失去姊姊，懼怕和姊姊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她要離開我了，竹理要離開我了！
不及細想，我從化妝檯前站起身來奔出房內，衝到竹理的房門前，要握上門把的前一秒才克制住自己。我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恢復平時的臉色免得嚇着竹理，緩步輕輕地走回自己房間撿起落在床邊的枕頭。不能讓她發現，唯有這份心意，是不能與姊姊分享的。
推開門，姊姊正坐在化妝檯前整理她那一頭長髮。我笑了下，見到竹理讓我安心許多，她沒有離開，就坐在面前，只要向前幾步就能觸及。
「姊姊，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鏡中反射出竹理訝異的眼神。她沒有回頭，紅色的左眼閃爍了一下，微微地點了點頭愣道：「嗯……」說著將梳子放了下來，從鏡子看著我。
我沒多說什麼，也不想詢問竹理任何有關她感情之事，我只希望能重溫在山中，和姊姊窩在一起的那種安逸感。
床並不太大，倆人睡是稍嫌擠了點，不過正合我意。我爬上床，將枕頭擺好，窩在靠牆的那一方盯著竹理瞧。她仍坐在鏡前，在自己臉上塗抹著，臉色比剛開始輕鬆許多。過沒多久，姊姊也來到床上，卻又突然跳下床去，轉開了床頭燈。
我打從內心笑了起來。竹理還記得我留夜燈的習慣，卻不知道我早在回來後就改了，開夜燈只是怕半夜起床瞧不見姊姊在哪。酸甜交雜的感覺在心中衝撞著，我笑望著姊姊，不捨將目光移開，竹理也很快地回到被窩，略帶不解地回看我。
……姊姊，我多希望妳的眼中能像現在一樣只印著我一個人，就像我眼中只有妳一般。
燈光昏暗，卻已足夠讓我看得清面前的人。竹理其實很美，只是她自己從不覺得。縱然還帶著些許稚氣，我仍認為姊姊比我美上許多，能這樣一直凝視這張臉，就能使我感到幸福了。
是的，只要能看著就足夠。深恐自己內心會升起多餘的慾望，我探身過去，在竹理額上親了一下，然後迅速閉起雙眼。今晚已經太累，過於懦弱，我不敢探察姊姊的反應。
姊姊永遠不會明白，每當我做出這樣的舉動，我的心跳得多快，內心有多激動，臉色又得裝得多麼輕鬆自然……
竹理不似我需要想這麼多，過沒多久就沉沉睡去。我靜靜聽著她安穩的呼吸聲，想伸手握住姊姊的手又怕驚醒她，只敢看著姊姊的臉。不能親她，並不是怕姊姊會突然醒來，只是無法背叛姊姊對我的信任。就算哪天姊姊真的發現我對她的感情，我仍帶著一絲她能因我未越舉而原諒我的希望。姊姊是乾淨的，我不能因卑劣的情感沾污她。
輕輕爬下床關了燈，房內立刻陷入黑暗之中，我看不見姊姊了。
竹理跟大山雅俊交往了兩個星期，這段時間幾乎都是阿笑同我上下學。阿笑喜歡我，這點我十分清楚，但我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姊姊身上，對於阿笑雖不討厭也不想親近。他對我的這份心意，唯一影響我的，就是姊姊開始喜歡開玩笑湊合我們。聽來刺耳，但總比他跟姊姊配在一塊兒好，我對阿笑無法盪起絲毫情感，亦無同情，愛誰都是自己的選擇。
那兩個星期過的十分難受，無法適應，我只能靠社團來麻醉自己。加入茶道社只是因為姊姊也有社團，而我不便天天等她造成壓力，索性算好時間，同時結束自己的活動再一起回家。
那天下午，我在客廳隨意翻著茶道的書籍，聽到姊姊到家時招呼了一聲。姊姊緩慢地走進客廳，突然跌入沙發將我抱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被此舉嚇了一跳，直覺她受了委曲，忙緊緊回抱，濃厚的愛意與心疼一起湧上心頭。
良久，竹理靠在我身上，鬆了手。但我不捨放開，內心深處隱約泛起了罪惡感。並不是單純想要安慰姊姊，還參有一絲想擁抱她的情緒。姊姊沒掙扎，抬起頭向我說那男人劈腿導致兩人分手。這不是我所希望的，我無法理解怎會有人能擁有姊姊後還不懂得珍惜。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妳的，我只有妳……」各種情愫又在心中翻攪著，我堅定地在竹理耳邊輕聲道。我說真的，姊姊，我只要妳。
拉開竹理，我無法克制地想要吻上姊姊的唇。但姊姊眼中盛著信任和安詳，我怎能再奪去她唯一能感到安全的場所？最後一秒我移開了，將吻印在姊姊唇邊，腦中思緒慌亂不已，根本無法思考，只能牽起姊姊的手，提議以染頭髮來轉換心情──順便將翻騰的感情壓回心中。
姊姊，我比那男人更愛妳，妳可知道？
姊姊，我比任何人都還愛妳，比任何人都願意疼妳，這世上我只惦記妳，要為妳犧牲也毫無怨言，妳知道嗎？
姊姊，我多希望我能生為跟妳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然後放下一切追求妳。
但雙重的禁忌綑綁著我，如鐵鍊般地纏繞，使我喘不過氣來，也在我心上烙下罪惡的徽印。啊啊……姊姊，如此污穢的我，必落入地獄受煉炎之苦，但在那之前，請讓我用餘生繼續譜寫我這充滿罪惡、不堪入耳的戀曲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回憶篇-菊羅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