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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厄运 ...

  •   累。

      血肉所铸就的身体传来的酸涩占据大部分感知,忽然解除的禁锢让我顾不上思考,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睛艰难地眨动,占据了大部分昏暗的视野的深色块并不起眼,却让我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喉咙中彷如有朵火苗在灼热燃烧,耳畔的嗡鸣却在逐渐减小。我听见有声音穿过扰人的噪音,远远的传来:

      "魔杖、魔法使用者、魔法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处刑人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才对?"

      处刑人。

      这个词语像是坚沉炽热的烙铁印在脊骨上,让我的四肢突然拥有了力气,拼命地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拭去嘴角溢出的唾液,无视身体哀鸣,我试图站直身体,腿脚却依然发软,甚至还未站起来便倒下。

      即使如此,我环顾四周寻找那声音所说的"处刑人"。就在前方,与明亮的四周格格不入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像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我看不到他的面孔,却注意到彷如流动的水银般的头发。

      声音好像在嘻笑,却又似乎什么感情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叙述某件事:"即使你板着那张漂亮的脸也别想蒙混过去。大哥哥我不介意代替你沉默的口舌多说几句~"

      "他是精灵。"冰冷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黑袍的处刑人转身,一把扯下我身上破破烂烂的风衣。他的外表看不出年龄,珀金色的眼睛让我忽然将面前这人从记忆中所见过的身影联系起来。

      手指忍不住颤动,如果不是魔杖不在我手边,在这个家伙粗暴对待我的时便已经点亮魔法的辉光。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迁怒。

      身体需要充足的氧气,我不愿在处刑者面前继续显露弱势的样子,压制着大口喘息的欲望,试图平稳呼吸。而对方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我的举动,转头将视线停驻在某处。

      "这就是你包庇这个法师的原因?哈,光明教会的处刑人,据我所知不是从不放过嫌疑者的风格吗?"

      "安息教团也不是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人的风格。"

      我惊异地望向这个处刑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为它出了什么毛病。那声音的主人也像是被突然的异状震慑,沉默了一会儿:

      "等等,正常情况下不该是你先动手,然后我指责你不顾路人滥杀无辜什么的?为什么你反而能坦然的对我说这种话?这一定是幻境,没错。死神在上,请庇护您的仆人远离迷雾的诱惑………"

      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我呼吸一滞,意识到自己之前根本没有细致地查看周围,心神全部放在飞扬的亡灵法师手稿上,甚至连对方近在咫尺都没有发觉。

      不对劲。

      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我皱眉,试图仔细思考这种思维涣散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冷淡的声音却打破了我的思索。

      "如果你惧怕自己陷入幻影,我不介意向我主祈祷,帮助你清醒过来。"

      我抽动嘴角: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很显然,差点让我永眠的罪魁祸首也这么想。

      "怎么清醒?用你那又冷又硬的荆棘枪?"黑衣人咳了一声,将头转向我的方向,苍白的下巴在深色的布料中异常惹眼,同样显眼的是他身上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大块的斗篷边缘泛着烧焦的痕迹。

      银发的处刑人身形微动,像是无意的将我的视野彻底遮挡,同样也遮住黑衣人的视线。我瞪着对方高大的背影,决定再也不会以出于帅气为由穿黑色的衣服。

      "放轻松点,伙计。"来自安息教团的黑衣人这么说:"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小家伙这么上心,说实话如果他是你的私生子我都不意外。不过你也知道的,除了某些早该下冥界享受我主特供四十九种酷刑的灰尘,拿走那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生命。"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算响亮,有些好奇的寻声望过去,狰狞的金属刺闪烁着尖锐的冷芒,似是猛兽展露獠牙发出无声的警告。

      "咕。"

      我和黑衣人不约而同咽了下口水,而圣职者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清楚。"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继续开口,而我对他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的推测:"………那你该明白,除了无意义的使用人类的生命来填补空缺,异族的血肉效果更好。"说到这里,安息教团的使者低低笑出声:"以生命力强出名的,除了某种讨人厌的虫子,无外乎就是一只手可以数出来的几个种族。"

      "龙、魔族………"我艰难地出声,接上对方的话语:"以及精灵。"

      灵感的火花突然在我脑海中爆开,让我短暂的失神,无法继续出声。安抚灵魂的黑衣冥使轻佻的声音倒是染上虚假的笑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你的密林里玩耍,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有着精灵血统的施法者?"

      冰冷遍布全身。

      光明教会的处刑者出现在这里并不让人意外,信仰着死神、引导迷失灵魂并安葬死亡之人的安息教团敌视亵渎尸骨的亡灵法师,它的使者出现在座亡灵法师的工坊有着相对应的缘由。唯有我,一个流淌着精灵血脉的法师,不是以实验品或者施法材料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身上肉眼可见的只有一件已经损毁的魔法斗篷和没有防护的衣物,根本就是把"可疑"二字写在脸上!

      攥紧衣袖,我咬牙拼命地思考可以撇清自己身上嫌疑的理由。不,关键是就算我将它们说出口,看似对峙的二人又是否会相信?

      "我所使用的魔法并非亡灵术,而是五大系数的元素魔法。"注意到处刑人金属色的眼眸望过来,我不得不出声:"以执掌知识的马库斯神发誓,如果魔杖在手中,我自然会证实这点。"

      高大的处刑人侧身微微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理由。我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四周窸窸窣窣爬动,彷如一条窥视猎物的蛇,陡然警觉。

      "魔杖是法师的刀刃。"死神的信徒使用开玩笑一般的语调道:"假设一下一个和亡灵法师有合作的混血施法者,拿到自己的魔杖,甚至不需要轻轻一挥,艾奎拉·涅欧的工坊便会被激活,自然可以带着东西全身而退。"

      "你拿什么作为保证?事先说明,我不觉得这个明显有袒护之心的家伙可以作为见证人。"像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黑衣人指了下矗立在我身前的处刑者,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你说的有道理。"我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点并非是对方故意想出的刁难:"被安息教团的冥使和光明教会的处刑者同时盯上,看来今天幸运少女对我开了个玩笑。"

      锁链的声响逐渐清晰,安魂的使者看上去颇有闲趣似的打了个响指:"这是承认了?"

      "开什么玩笑。"面对咄咄逼人的言辞,我毫无畏惧的反驳:"我可没说过没有魔杖我就使用不了魔法。【狂岚的无形之子啊………】"

      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妥善的办法,我决定使用最明确也最便捷的那个。血液急促的奔流,不是引导,而是直接驱使魔力宣/泄。直觉急促地拉响警报,而我顺从心里,抱头蹲下,左手被锐器割开皮肉的痛楚让我"嘶"了一声,奇妙的词句在舌尖弹跳、压缩,伴随着空气震动:【顺从约定,听从号召……】

      "铛!"处刑人的身影微动,金属碰撞的声响此刻异常刺耳,我不顾身上一切的痛苦,继续咏唱:【到来吧!】

      星界共鸣的涟漪让我有些怀念,冰冷的风在地板上攀爬,亲昵地缠绕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迫不及待的钻进手上的伤口,舔舐血肉。新鲜的血气在鼻尖弥漫,忍着刺痛,我主动向前走去,毫不畏惧地对上冥使的视线:"现在,我是否洗清了嫌疑?"

      "自然,我为我无理的揣测向你致歉,施法者。"

      黑衣的冥使不带犹豫地半躬身行礼,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失去了踪迹。冬青木杖身凹凸不平的触感在右手出现,血液流失带来不适与眩晕如今倒是不那么明显,我低垂眼眸,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

      冬之女王拉雯丽坦的契约所能唤来的只有这种攻击性极强的风,相较于其他温和的风元素,它们与我更加亲近,也到来的更加迅速。

      强行使用魔法的后果便是让已经可以说是糟糕的身体情况更加虚弱,眼中的世界开始有些模模糊糊,鼻尖腐朽的气味忽然浓厚。有谁拽住脖颈附近的衣物,将我的身体向后拎起。

      周围事物的快速移动让我头晕眼花,这是我进入[灰之歌]书房以来第一次看见它的部分面貌:四周环立的巨大书柜、乱糟糟的书桌、泛黄的羽毛笔……以及倒塌下的书柜,从书柜后面破开的墙壁中钻出的黑影。

      那是什么?

      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翼而飞,我睁大眼睛,也因此看清了那个生物。不,完全不能说它是生物:粉嫩的肉包裹着躯壳,有些地方却露出森森的白骨。没有鳞片与毛发,足以遮蔽书房半边的翅翼展开,背上的血肉蜷曲成一团,看不清具体形状。那东西古铜色的牙齿闪烁着紫色的光泽,却奇异的生长着短小的手臂与弯曲的大腿。本该被藏在身体中的心脏鲜红瞩目,甚至在雪白的骨头之间鲜活的跳动,好像眼前这个根本不该出现在人世中的畸形怪物还活着。

      "这是……什么?!"咬着牙,不知从何而生的怒火席卷了我的心灵,思维、情感与身体好像割裂开来,一者在缓慢的迟钝之后飞,速在记忆中翻找可以联系的上的形象;一者混合着惧怕、怜悯、愤怒等情绪;一者则拼命鼓动我上前结束这个可悲的生命。

      他人的话语听不清楚,此刻的我也没有办法分出多余的心神去注意,不用片刻,记忆告诉了我答案:

      "是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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