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石靖邪

5、刀尖起舞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这天紫禁城的天气很好，晴空如洗过的碧玉，就在许婴院执的别院之中，老树的枝头尚有残雪垂挂着，晶莹的小冰柱在暖阳的照耀下，缓缓融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融进泥土之中。

　　许婴面色微红，两颊上有淡淡的黑白二气流转，他深吸一口气，收回了刚刚打出的一掌，然后拿起院里石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此刻他已经不再穿着无品级的青色太监制服，一身蓝色的锦衣比以前华丽的许多，腰间还点缀着零星的宝石。

　　“院执，昨天抓住的那两个小太监已经把事情招了。他们偷盗各宫中的物件，向宫外出售，到现在偷盗数额已经快到一百两银子了。我们是把事情捅出去，找到那些财物的主人，还是？”从院外进来了一个小太监，跪在了许婴的脚下，恭敬地说道。

　　许婴点了点头，坐在了石椅上，说道：“他们私自盗取财物，向宫外售卖御用之物，这是大罪。不过，暂且把人扣着，事情不要闹大。还有，得来的银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小太监又磕了几个头，离开以后，许婴才卸掉了刚刚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半个月内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监栏院这四分之一的势力。在做院执的半个月内，他做事雷厉风行而且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不留情面，狠狠教训了好几个犯了事的小太监，同时他又广播恩泽，该赏就赏，他手下的一百人几乎被他打成了一个铁桶。身为上位者，过于仁慈则没有威严，过于严厉则容易与手下的人离心离德，他也总是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让别人猜不着他的心思，对他又敬又怕。

　　当然，他能掌握这些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本事。那天张仲华事发，他凭着一腔胆色从上百人中脱颖而出，光这一点就让众人心服口服，更别提他一身武功在监栏院已经算是很强了。

　　“只是要赏人，这银子就流水一般出去......还好，院执的月银更多了一些，也还支撑的住，昨天抓住的那两个往宫外贩卖物品的小太监，却真的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只是，他们是李彪手底下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知不知道......不过，我也没必要怕他，监栏院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了，我也待不了多久，没必要和这样的小角色耗费心力。”许婴回了房间，想着昨天抓住的那两个小贼是李彪的手下，他却没打招呼就把人扣下了，这已经是一种挑衅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这半个月的时间内，许婴不曾放下过对于武功的修炼，可以说是日不休夜不眠。他铁掌功的进步也是神速，已经到达了第五层的境界。

　　他学的是削弱版的铁掌功，因此第五层以前不需要用滚烫的铁砂打磨手掌，这就方便了许多，同时他在武学方面也颇有天赋，如今一掌击出便能打断碗口粗细的树干。不过许殷也深知，自己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内力浅薄，连最粗浅的内功都没有学习过，若是遇见高手必死无疑。至于他抄录的吸功大法的纸张，早就被他焚毁了，口诀则记在了心中，只是一直不得其解。

　　他最近也并不是没有烦心事，陈喜福那个老乌龟不止一次想要见他，他却总是想办法回绝了。如果是从前，陈喜福甚至可以派人将他绑了直接送到床上，可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他已经不是半个月前那个可以任人鱼肉的小太监。身为监栏院的院执，权力虽小，却也是个官，他又在这半个月内隐约放出一些虚实相间的传闻，比如他和江大海乃是远方亲戚，这才推他做了院执。也许是这些虚虚实实的传言，让陈喜福没有十分放肆，可是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他与江大海并没有什么关系，在宫中又根基浅薄没有大树倚靠，陈喜福很快就会知道。的确，这两天陈喜福派人送信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许婴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张虽然稚嫩却俊美到妖冶的面庞，所谓男生女相，实在是祸非福啊。他甚至怀疑，如果他穿上女装从皇上跟前走过，会被直接纳为妃子。

　　他翻开了一本记载着白莲教资料的典籍，这是大明官方对于白莲教历史和发展的记录，里面有着不少辛秘之闻。白莲教的历史足足有数百年了，他们往往在一个王朝将要灭亡的末期开始搅弄风云，通过他们那套愚民之术也能裹挟出一大批信徒来，只是往往为别人做了嫁衣。本朝开国皇帝推翻前朝的时候就曾与白莲教合作，只是后来随着兵力壮大，就开始嫌弃白莲教了。等到一统天下以后就翻脸不认人，将白莲教打成邪教一属。

　　江湖之上宗门势力之多如同过江之鲫，白莲教却是其中极为神秘的一种，当代教主常恨天乃是当世的绝顶宗师高手之一，在十年前的华山论剑上曾以白莲秘典内神秘莫测的武功震慑群雄。白莲教的精英教徒只有数百，也只有这些人被传授了教内的武功，可是那些信了教的愚夫愚妇却数也数不清，在乡野之中尤其之多。尽管官府对于白莲教的态度一直是宁杀错不放过，可是他们依旧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在那些官方行政力量难以触及的乡野土壤上深深扎根了进去。

　　“真空老母，无生家乡......看来是时候去见一见莲妃了。”

　　他将那枚白莲教的令牌收好，藏在了内衫之中，然后就踏上了前往莲妃未央宫的路。陈喜福这个老东西垂涎他的美色，已经成了他现在的心腹大患，若是再不能找一个有力的靠山，到时候菊花不保啊！

　　“这位姐姐，小的是监栏院的院执许婴，麻烦进去通报一下娘娘，说小的有要紧之事与他相见。”他站在未央宫的门口，那里有两个板着脸的侍卫正提着刀站在门口，等到出来一个宫女，他就立刻上前去问道。

　　那宫女颇为惊异，说道：“你是监栏院的院执，找我家娘娘作甚？我家娘娘身份尊贵，就算是你们司礼监的老祖宗想见也是不容易的，你区区一个七品院执，能有什么事情。”

　　许婴笑着将一锭银子从袖子底下送入了这宫女的手中，却没想到这宫女竟然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跟我来。”这宫女将许婴带到了附近的一个角落，四周很少有人经过。

　　“这位姐姐，你想要？”一个不好的想法出现在了许婴的脑子里。

　　“你这小太监，生的颇为可人啊，我见了很是喜欢。”她舔了舔嘴唇，就摸上了他的小脸蛋，“今夜你若是来我房中，说不定，明天我能替你通报娘娘......”

　　许婴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一巴掌打开了这宫女的手，目露寒光，直接掐住了这宫女的脖子。

　　“你放肆！不过是未央宫一个普通宫女，也敢这么跟咱家说话？我找你们娘娘可不是求她办事，而是与她有过一段渊源，如今前来叙旧罢了。你难道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拿捏着我？嗯？”

　　在宫中待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的手段越发果断凌厉了，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他也没必要看未央宫这些奴婢的脸色。竟然还想占他的便宜！这个深宫中饥渴的老处女，真是让他感觉恶心！

　　这宫女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这人绝不是有求于自家的娘娘，自己威胁他是一点用都没有。看见对方有恃无恐的态度，又想起自家娘娘早年间在江南卖酒为生，说不定二人的确有旧，自己从中作梗若是被娘娘知道了，那就惨了。

　　许婴放开了手，这宫女才一脸恐惧地跑进了未央宫内，进去替他通报了。

　　许婴心中暗暗想着：“按理说这宫女的姿色尚可，可为什么刚刚被调戏的时候我竟然动了这么大的火......难道是我变成太监以后，连女人都不喜欢了？不会啊，难道我喜欢.....”

　　“呸呸呸！”许婴瞪大了眼睛，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吓得腿都要软了。

　　“就算没了小兄弟，这世上神奇的武功那么多，将来说不定还能长出来。可要是弯了，那想直回来，就麻烦了！”

　　“我是钢铁直男本人！我是钢铁直男本人！我是钢铁直......”许婴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终于出来了一个小太监，将他迎入了未央宫。

　　他有些忐忑地跟着小太监入了宫，尽管心里已经无数次推演过接下来的剧情，只是心里还是无比紧张。未央宫内果然不同于别的宫殿，皇帝为了讨好莲妃可是花了大工夫，不仅装潢极为华丽奢侈，处处可见皇帝赏赐的御用宝物。

　　“我要是顺个一两件回去，岂不是......不行不行，这样太没出息了。”

　　到了莲妃的卧室门口，他就被拦住了，紧闭的大门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家娘娘问你，你究竟与她有什么旧事。”

　　许殷淡淡说道：“白日传心静，青莲喻法微。请你问问，你家娘娘是否还记得大明湖畔盛开的青莲，当年在荷池中采莲嬉戏的故人，可否还记在心中。”

　　周围的婢女和太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听他这话的意思，是和莲妃娘娘有旧啊！个个心里都打起了算盘，这样的人可不能小看了，说不定很快就凭着当年的情分青云直上了。

　　屋内静了半晌，莲妃卧室的门很快开了，里面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一脸疑色地看着许婴，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听见了外面这小太监的话以后就变得极为反常，不仅神色大变，还把她们全都支了出去。

　　许婴打开了门，原本脸上挂满的谦卑恭敬在这一瞬间，全然消失不见。

　　他合上了门，挺直了腰，擦干了手心的汗水，将双手负在身后。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