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石靖邪

12、化骨绵掌

　　“可惜了，是个阉人。若是个身家清白的少年，这样的聪明才智若是加以调教，将来收为弟子，也未尝不可。”杨廷昌放下了戒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心里暗暗叹道。他最是爱惜后进之辈，尤其是那些天资聪颖的少年，时时会有栽培之心。尽管他对这少年刚刚颇有厌恶之感，只是这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确令他刮目相看。

　　杨廷昌又抬起头来，却见许婴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神里满是淡然与闲适，看起来是个文雅温和的人。只是，他总觉得这个小太监看似清澈的眼神下，有一些深沉阴暗的东西。他又摇了摇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

　　陈陟一敲刘瑾的肩膀，一脸激动地说道：“你瞧！怪不得许婴刚刚借我的书，原来他这么聪明，竟然能过目不忘！”刘瑾干笑了两声以作回应，却默默用他深邃的眼光盯着最前面的许婴，他也有许多话要讲，却化成了嘴角溢出的一丝轻叹。

　　许婴回了位子，却发现刘瑾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里猜出他大概是对自己生了忌惮之心，怕自己将来成为他的对手。

　　许婴神色依旧，仔细听课。杨廷昌虽然是文官，却有一身儒家的武功，也是拔剑杀过人的，对于武学一道颇有些见解。许婴听他讲武经上的文字经义，深入浅出而又妙趣横生，很快一天就过去了，他自觉受益颇多。

　　......

　　随着宫里的冬雪融化，春风拂过紫禁城的红砖黑瓦，弘盛十九年的夏天到了。

　　过去的一年内四海升平，大明各地风调雨顺，收上来的税赋有所结余，不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没什么足以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大事。内阁的三位阁臣相处和睦，内廷之中司礼监也没有擅专弄权。北边的金帐汗国自从三年前大汗去世后，政治便陷入了混乱，十几位王子撕裂了金帐汗国的巨大疆土，狼烟四起后再也难以抽出精力对付大明。西边的四川土司一直想要造反立国，只是前些年朝廷大军剿灭了五毒教，让他们安生了好多年。

　　他在内书堂的半年时间很悠闲，至少对于许婴而言是如此。他看得很开，除了那张龙椅上拥有无上权力的帝王，他现在用不着去讨好巴结任何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勋贵还是宦官，他们在世俗中的权力终究来自于皇帝。他有更深远的策略，只需要笼络住太子的心，那么这个伟大帝国未来几十年的大权，终有一日会辐射到他的身上。到时候，不论司礼监还是御马监，亦或是东厂和锦衣卫，只需要皇帝的一句话，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小小的内书堂，里面藏龙卧虎，又以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丘聚、罗祥、魏彬、高凤这八个人最为出色，他们全都想着法巴结东宫的太子，长久的努力下总算和太子之间建立了一些情谊和联系。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和太子常常在夜间秉烛夜谈，至于交谈的内容......那是旁人学不来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曾拥有的文化。他讲了半年才勉强将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跟太子讲完，当然他恬不知耻地将这两本书的著作权改成了自己，尽管中间会出现一些世界观的错漏，比如太子会问他为什么小说中也有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征求的九阴真经是否真实存在，这本书和十年前的华山论剑又有什么关系。

　　许婴只能一脸诚恳地回答：都是我瞎编的。

　　依许婴来看，太子是个仁厚中庸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天生平庸，资质不行，但是人品还可以。如果朱允出生在平凡的富庶人家，可能会比现在幸福很多。

　　他的天赋决定了他难以成为一名伟大的君王，但宿命却推他上了太子之位，将来还有可能要成为天子。

　　许婴在练武上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等到夜深人静才入睡，这才将化骨绵掌和铁掌功全部修炼到了第九层。这两样武功在江湖上算不上绝世神功，却也是一流的武功了，因此许婴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

　　许婴收回左右两只手掌，负在身后，突出一口浊气，三丈开外的两棵大树轰然倒塌，尘埃四起，鸣声如雷。他的左掌打出的是刚猛强悍的铁掌掌力，乃是天下至刚的武功，那左前方的大树拦腰而断，中间的断口虽说粗糙，却也算平整。

　　至于他右前方的大树，表面看起来安然无恙，树皮上却多了许多扭曲的纹理，许婴上前轻轻一推，这棵大树的表皮无比柔软，用力一掐，这树皮便破了，里面化成齑粉的木头撒了一地。

　　化骨绵掌的掌力阴毒无比，又是极其柔的武功，这掌力进入树木体内就在里面翻江倒海，若是进入人体便会让骨骼经脉寸断。

　　“公公，消息传出来了，今夜的皇后寿宴，皇帝会照旧出席。”他的身边靠近了一个小太监，沉声说道。

　　许婴点了点头，用毛巾擦掉了手上的木屑与尘土，然后朝小太监一扔，那小太监稳稳地接住了。

　　“替我请海公公过来。”

　　“是。”

　　许婴坐在屋内，翻阅着去年得到的吸功大法残篇，这里面的经文内容他倒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可是怎么修炼都一无所成。他本来想求助系统，可是这半年内系统都没什么声音，就像是哑巴了一样。

　　其实他也想过直接去审问刘喜，不过他还没这个资格，开始他和张仲华这些徒子徒孙还被关在东厂的诏狱里，后来就被押到刑部的天牢里去了。皇帝的心思没有人能清楚，至少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着刘喜这些人的命。

　　刘喜的吸功大法，眼馋的人可是不少，只是这门武功邪门得很，又有许多弊端，到现在还没人从他嘴里撬出来。

　　许婴为了打基础，从海大富那里又弄来了一篇武当派的入门心法，尽管这门内功十分粗浅，就连修炼出内力的威力也很小，只是十分平和中正，修炼起来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危险，十分适合初学者用来打基础。

　　海大富来了，他自从遇见了许婴以后，整个人都与以前不一样了，好像脱胎换骨似的，原本无神的眸子里充满了神采。他原本只想在后宫中了却残生，遇见了许婴之后，便打算尽力辅佐他，放下许久的武学修炼也再次被拾起，他一身武功更加精进了。

　　自从系统凭空召唤出这个人以后，许婴只是得到了他一些武功上的指点，得到了他赠与的一枚大还丹，别的交流就再也没有了。

　　“海伯，昨天夜里陈喜福死了。”

　　许婴的语气有些遗憾，他本来想亲自杀了陈喜福的，他可没忘记他曾经在雪中跪了那么久。

　　“小许，我知道他是你的心腹大患，这半年来也总是对你心怀不轨。今天夜里是太后寿宴，昨夜的宫禁比往日松懈，我才溜入他的别院。”

　　“陈喜福可是曹阴阳的人，司礼监可不好惹，我听说他是死在化骨绵掌的手下......这门武功的标志性太强，我怕会查到我们头上。”许婴顿了顿，显然是有些烦恼，“我身边的小太监，还是有几个知道我用过化骨绵掌这门武功的，只是没有见过这门武功被用在人体上。若是宫中有几个有见识的，认出这是蛇岛的武功，恐怕会联系起陈喜福的死。”

　　海大富咳嗽了两声，他的咳疾始终不好，昨夜又动手耗费了过多真气，这才显得有些虚弱，许婴急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两人在后宫中相依为命，以叔侄相称，关系早就不仅仅是合作，还多了一分可贵的亲情。

　　许婴又道：“陈喜福一身武功绝不弱于当世的一流高手。今天早上他手下的小太监呼唤他出门，他房内却静无声息。等门一开，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内衫，显然是在睡梦中惊醒。他如同软泥一样躺在地上，屋内一片凌乱，狼藉无比。等到御医前去查看，他外表却没有多余伤痕，唯独后背有一个青色的掌印......切开皮肤，他一身骨头是一寸一寸断了个干净。陈喜福身为宫内的大太监，又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不明不白死在了自己屋中，刺客可是猖獗的很。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听说司礼监的秉笔曹阴阳直接给东厂的督主魏千叶下了死命令，让他尽快查出陈喜福的死因。”

　　海大富叹道：“咳咳......陈喜福一身至阴的内力果然不弱，我昨天躲过宫中的侍卫进入他的院墙之中，隔着墙壁打了一掌。幸亏他的床靠墙，他又正好后把后背贴着墙壁睡觉，我化骨绵掌的掌力才能顺利透过墙壁入他体内，算是讨了个巧。他果然是个高手，若是以一对一，我不一定能在不动声息的情况下杀了他......他醒来以后，又破门而出和我对了一掌，在我手下撑了一炷香的时间，化骨绵掌的阴毒掌力在在他五脏六腑之中爆发开来。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活不了。”

　　他谈及化骨绵掌，眼里闪着悲怆的光，回忆到了当年的事情，说道：“哎，蛇岛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化骨绵掌也少有人知。只是你切记，这门武功不能公然在江湖上使用，否则一定会招来蛇岛的高手。蛇岛的教主龙王武功深不可测，我当年叛教而出，不过是与他对了一掌，受的内伤三年才好，后来更是招来了天大的祸事......我一生多杀戮，其中不乏好人，一家老小都死在了化骨绵掌手下，也算是报应啊。”

　　“海伯不用多虑，蛇岛再厉害也不过是江湖势力，怎么敌得过朝廷的大军？千军万马开拔，那蛇岛的龙王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只是肉体凡胎，总有真气耗干的时候。更何况，等我将来身居高位，定也已经练就了绝世神功，杀那龙王易如反掌.......”

　　海大富笑了出来：“你这小子，十一年前华山论剑，最后比剑比出了十大高手。可是江湖上人外有人，名声不显的高手还是有很多的。若是龙王当年也上了华山，未必比魔师韩七、降龙神丐柯鼎天、白莲教教主常恨天......这些人差。这些人尚且不敢说自己稳坐天下第一的位子，你......”

　　许婴半开玩笑道：“我怎么了？半年的时间，我已经勉强够的上一流高手了。万中无一的学武奇才啊！”

　　许婴对于这个无私帮助自己的老太监产生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感情。他初时只是把对方当做系统制作出来的工具，可是海大富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他早夭的儿子，用尽真心教授自己武功，丝毫没有藏私，他也已经在心底把对方视作值得尊敬的长辈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海大富便告辞了，他如今已经是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明日太后要大摆寿宴，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候，因此要赶紧回去统领大局。

　　许婴趁着月色，便去了东宫，门口的侍卫也没拦他，都知道他和太子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