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恋爱脑小皇帝我死遁了》谷人云

40、墨君

　　萧容乍一见到墨君这如此不协调的容貌与衣着，微微拧了眉头，却很快想起最初燕姐偶然的一句话“你们师父收的徒弟个个是好样貌”。

　　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墨君扶在地面的手上。细看去，墨君纤细的手指上的确有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但都很细的疤痕，很像是长年用刀锯雕刻木头留下的伤痕。

　　如此大致已经能确定了墨君的身份，可不知为何，萧容心中依旧涌起古怪之感。

　　“抬起头来，”萧容状似随意地说道，“你说你是阿蓁的师兄？”

　　墨君听罢便仰起头来，白皙的脸上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弱不禁风的身子伏在地上，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仿若三月垂柳。

　　“是，在下曾拜于丰泠大师门下，在砚亭乡住过几年。”他的声音也如体态般柔美，叫人心生好感。

　　“有什么证据能证实你的话么？”萧容冷冷道，对他依然充满了怀疑。

　　墨君没想到萧容这么严苛，顿了顿，又毕恭毕敬道：“陛下身边大将，郑将军，应该识得在下。”

　　萧容倒没想到这个答案，差人去请郑英来，又看向墨君：“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阿蓁？”

　　墨君俯首：“阿蓁能卜出陛下的兵力动向，所以总能先一步避开搜查。在下与阿蓁同出一门，只要让在下用同样方式为陛下卜一卦，而陛下以迅雷之速，反其道行之，自然就能出其不意，寻到阿蓁姑娘。”

　　萧容却不甚满意：“你不能直接卜出阿蓁所在？”

　　墨君垂眼道：“陛下应该也知道，阿蓁此生的命数已尽，不止在下，这世上已无人能算出阿蓁的所在。”

　　萧容陡然被提醒了阿蓁“已死”的事实，心中微微一颤，不觉又想：阿蓁刻意避开他，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

　　但此时他心中已对这“墨君”的身份又信了两成，再问：“若一切顺利，事成之后，你想要何嘉奖？”

　　墨君低眉拱手，十分恭顺，轻声道：“在下不需要额外的奖赏。其实在下也一直想寻到阿蓁，有要事问她，只是算不出阿蓁命数，有心无力。此番觐见陛下，非是助陛下寻到阿蓁，反倒是请陛下帮忙寻找，还望圣上恩准。”

　　萧容不置可否，再问：“你要如何占卜？”

　　墨君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几扎蓍草，简单讲解后，萧容便知他所用的方法确实与阿蓁同处一门。毕竟阿蓁曾教过他简单的占卜，只是他无法算出阿蓁的动向，也不知这墨君用什么法子能找到阿蓁。

　　萧容并没有当下就让墨君占卜，只是先留他在宫中住下。待郑英入宫，见了墨君，闲聊几句，确认了身份，萧容私下又拉郑英询问了许多。

　　“的确是他，不会错的，”郑英拍着胸口保证，又奇道，“陛下为何如此谨慎？”

　　萧容略一犹豫，简单提一句当年赤羽之事，又道：“他们法力既高，偏生师门不和，难保不会再对阿蓁不利，不防不行。”

　　郑英踯躅片刻道：“微臣记得墨君与阿蓁姑姑关系不错的，丰大师不常在，阿蓁姑姑算是墨君带大的。不过微臣那时年纪尚幼，有些事也看不太准。陛下若担心，或许可以再问问臣的爹娘？”

　　萧容听到“阿蓁姑姑算是墨君带大的”不觉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萦绕的古怪之感从何而来，连忙问郑英：“那墨君是什么年纪？比阿蓁大几岁？”

　　郑英努力回忆着：“……微臣记得，他要比阿蓁大个五六岁吧。”

　　“那他今年该有近三十岁了，”萧容眉头紧锁，低声道，“可是，他如今看着却不过二十出头，与你我相仿，这不应该。”

　　郑英也是一讶，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是他们师门有什么保持年轻的秘笈……他长得那般美貌，想青春永驻也说得过去。”

　　郑英前半句的猜测倒也有可能。

　　萧容一面派人回砚亭打听当初墨君的情况，一面又让墨君展露几手占卜技能，预测赤眉军接下来的动向。墨君恭敬从命，一一照办，算得十分精准，甚至其中一次，让萧容手下的清阳军在半截堵住了准备撤退的赤眉军，将其尽数剿灭。

　　唯一的遗憾是，那剿灭的赤眉军中，并没有阿蓁的身影。

　　被俘的赤眉军将领声称，连他们也不知阿蓁的去向，只知她今日出现在赤眉军的都城，明日又出现在各路营中，行踪不定，去留全凭心意。

　　萧容对墨君感叹着：“你们师门法力如此玄妙高明，若愿意出仕入朝，想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吧。”

　　墨君或许听出了萧容暗藏的一丝戒备与警示，忙道：“陛下高看我们师门了，其实在下及其他同门都只有些占卜的本事，其余那些玄门妙法，恐怕除了师父，也就只有阿蓁师妹会了。”

　　“哦？”萧容微讶，“阿蓁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墨君沉吟道：“其一，她是已亡故之身，命数超出三界外，不受天地规律所束，自然能施展许多玄妙之法；其二，阿蓁在师门中原本也有些特殊，她接替了师父的位置，是我们这一代的‘守命人’，术法自当比我们精进。”

　　“守命人？这是何意？”萧容初次听到这个词，连忙追问。

　　墨君躬身道：“不瞒陛下说，在下不是守命人，其实也不清楚其中玄秘，这次想寻到阿蓁，也是有些相关的问题想问她。陛下若想了解，不妨等找到阿蓁后亲自问她吧。”

　　萧容再问：“既然阿蓁法力比你们都高明，你又如何能保证寻到她？”

　　墨君回答：“寻到她倒并不太难，若我所料不错，阿蓁应是依据陛下的命数来行动的，只要我们找到一个非此即彼的时机，请陛下纡尊降贵，亲自参与在下的占卜，定能寻到阿蓁。不过……“墨君有些犹豫，“寻到她后，在下却没把握能留住她，还请陛下做好准备。”

　　“你的意思是，她若再呼风唤雨、神出鬼没，甚而飞天遁地，你也没有什么能困住她的法子？”萧容皱眉质问。

　　墨君低头先解释道：“呼风唤雨乃是神迹，非寻常法术。在下隐约听闻过永鹿之战一事，即便那真是阿蓁所为，也绝非易事，恐怕要提前准备、积蓄几个月的时间，其间其后都无法动用法力。陛下倒不必担忧阿蓁突然使出此法。”

　　萧容微微一怔，若永鹿之战的流星暴雨真是阿蓁所为，那就是她已经提前几个月预测到了他的危机？也准备了几个月，只为在千钧一发之际帮他脱困？

　　那如今她为何又要处处与他做对！

　　这是萧容想过千百次的问题：阿蓁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要阿蓁肯和他见面，只要阿蓁告诉他她想要什么，他未必就不能如她所愿……

　　萧容陷入沉思，遗漏了墨君接下来的话，回神后才问：“你方才说什么？”

　　墨君忙道：“在下说，在下曾去阿蓁坟茔处看过，那棵寄养她阳魂的楚木已经没了。如此一来，她若神出鬼没、穿墙解锁，在下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

　　萧容心猛地一跳，挑眉道：“你是说，若那楚木还在，你就有方法能留住她？”

　　墨君犹豫一下，点了头，再满怀期待地问：“陛下可知那楚木如今的下落？”

　　萧容并不回答，只道自己会派人寻找。可这颗种子一旦埋进心里，就再也移除不掉了。

　　回砚亭打听墨君情况的人已经寄信回桐阳，从郑英父母等人口中确认，那墨君从前性情柔和内向，鲜少出门，只喜欢躲在屋中做木工，但他在邻里口碑不错，与阿蓁关系也很好，丰泠不在时，都由墨君照顾阿蓁，只不过阿蓁十二岁那年，墨君便离开了砚亭，此后行踪不定，再无人知道他消息。

　　萧容微微松了口气，又向墨君旁敲侧击了如何用楚木留住阿蓁，知道此法并不会对阿蓁不利后，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萧容如今已经接受了阿蓁并不愿见他的事实，想来，阿蓁更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吧。

　　那他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留住她了。

　　萧容再差人去查墨君离开砚亭后的行踪，然而这日，探子来报阿蓁出现在了赤眉军的扶摇城。

　　此城地势极险，只有狭长的山路与水路两条路可进出外界，正是萧容渴望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容应墨君要求，压下了一切消息，甚至派人伪装成自己仍留在桐阳，暗中带墨君随军一起前往扶摇城附近。

　　那边攻城正酣，萧容却另带一队人马来到山脚之下，让墨君画好繁复的阵法，为自己卜了一卦。

　　周围阵法的余晖渐渐消散，墨君俯首道：“在下算出，陛下会走山路。阿蓁想来也会算出同样的结果。”

　　萧容从阵法中走出，看向被茫茫雾气萦绕的河道，再不迟疑，率兵前往扶摇城唯一一条水路出口。

　　越靠近扶摇城，雾气就越浓重，让萧容回想起了在永鹿城外沼泽的那个昏茫的雨天。

　　好在墨君早就有所安排，士兵们并没乱了阵脚，反而在河中最狭处用船排成某种阵法，路上也都守足了人，只等阿蓁出现。

　　阿蓁会出现于此吗？

　　会愿意露面吗？

　　会愿意至少留步与他说一句话吗？

　　萧容心中密密麻麻的念头教他几乎不敢张望雾中，可视线却又一刻也不敢离开。

　　雾气渐渐散去。

　　萧容看到雾中隐约的人影，心中大喜，连大气都不敢再喘。将船划近些，便能看到熟悉的身姿，再近些，近些，终于，连人影的面容也依稀可见。

　　船上之人正是阿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