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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相王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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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样?”
凉亭里,穿着家常衣衫的年轻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来人悄无声息靠近的时候转身过去。他眉头皱紧、眼神阴郁,无论怎么看也是心情不好的。
“见过相王殿下。”来人却并不那么紧张。他一路走进凉亭步履如行云流水,抬手行礼又端雅翩然。那凉滑如丝绸一样的嗓音里没有多少敬畏紧张之意,仿佛站在凉亭里这个人只是一个姓相王名殿下的人一样,“脚踝扭伤不妨事,不过一段时日下不得床而已。”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只让人慨叹果然如此的脸庞,道,“倒是肩伤麻烦些,骨头裂了。”
长安天子脚下,想也不至于有人敢冒认皇家血脉。所以凉亭里这位并没有一身金玉的年轻男子,便是当今陛下八子、天后亲出第四子的相王李旦。
李旦一听男人这话,一时间表情更难看了。他恨恨看向皇宫的方向,但是在视线收回扫见自家庭院一角的时候,又无奈叹了口气。
他微抿唇,一脸迫不得已的样子,“本王容她在府里留到伤愈为止。”
照说相王李旦如此嫌弃兼情非得已的语气,谁听都要惶恐不已的,偏亭外男人却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突然展颜轻笑,“不是殿下心慕美人,想一亲芳泽?”
相王李旦明显地一愣,随即有点气恼,又仿佛被人揭破心思而辩解似的,“本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非得迁就那么……那样的?”
“陈郡谢氏,”亭外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谢偃之孙。”再伸一根手指,“光只两个名头便是入宫奉侍都足够了。”他似笑非笑的,仿佛专门就要戳李旦肺管似的,“何况又有那么个父亲。”他略顿,以一种浑然不似他之前,仿佛像是在复述谁的话一样悠长道:“‘疏达敏思,颇有将才’。”
“她不会的。”但是李旦却眉头微松,眼神不由自主看向后院某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十分笃定,“就算有这个机会,她也不会进宫的。”
这回,反倒是换了亭外男人微怔。他略为怔然地看了李旦一会,然后轻轻一叹。“八郎,”他语气正经起来的同时,称呼也随之一变,“前些日子的波澜看似平息,其实是天后压下去,太子如今满心都是想找出谁才是背后主使之人。”
李旦听他前半句只是表情一淡,转眸看向亭外园子里的花木,仿佛并不在意似的,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终于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我真是不知道,七哥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他说,“仗着母亲宠他从小到大都爱争个先,也就是对太子……”他略一顿,改了口,“对先太子还略微容让些,对六哥和我都没有对外人那么和气。”许是打开话匣子,李旦不吐不快,“现在又去怂恿京兆府那个蠢货去挑李珪私德的错处。对啊,的确是被他挑出来了,但那又怎么样?东宫属官品德有瑕,又不代表太子就私德有亏。何况那只是少了一份聘书而已,如今李家、谢家都没说不认这场婚事,最多也就是李珪被岳父教训一场就算完了。”
“八殿下通透。”亭外之人闻言却是表情一淡。他微微弯起的唇角仿佛还残留着一抹笑意,偏那双通透的眼睛却闪着一股子洞彻人心的冷意,“所以如今殿下才把谢氏带入府中,把这滩子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也好保全太子与英王的兄弟情分?”
仿佛是把积压在胸口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李旦的表情有点恹恹的,“我要真有那个分量,也不枉这回。不过她到底是无辜之人,如今又时运不济,万一真要因为这个落下点病根,到底也是可怜。”李旦眼眸微垂,连带着嗓音似乎也有点低落,“毕竟她受伤,也是被我牵累。”
“但下令是刘妃,殿下就不怕?”
说到这个人,李旦只能叹气了,“她性子娇纵些,再一听那个谁挑唆立时就想左了,其实她本不是……”
“殿下该知,凡事因果总是环环相扣。”亭外男人正色道,“阿谢今日受伤,是因为刘妃受人蛊惑。刘妃会信那些话,还是因为殿下混迹市井,频往东市。那殿下可有想过,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把人接进府里,太子会如何想?英王殿下又会如何想?”他略顿,“宫中又会如何想?”
李旦眨了下眼,下一瞬间他再次转眸看向亭外,而这回他却仿佛在说旁人的事一样,“大唐向来就没有重任宗室的前例,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挂的官衔是多,可到底有几个实职?”他表情平静,似乎半点没有不甘之意,“何况上头还是几个哥哥珠玉在前,所以我这一辈子,也就剩下那么点作用了。”
“但,八郎甘心?”
李旦悠悠地,长叹了一句。
“若能令两位兄长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