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自强》小叉

3、宫中哀戚

　　大明宫，紫宸殿。
　　建成不过十余年的宫殿依旧恢弘堂皇，只如今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气。
　　宽大的坐榻上高坐着一个容色艳丽的妇人。
　　她乍然瞧着仿佛只有三十来岁，眼神清明，背也挺得笔直，可再仔细一看又仿佛不止这些年纪，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神里也有几分沧桑。
　　饰满宝石的黑色凤冠贴在她饱满却不再细嫩的额头上，略有些纤长的凤眼瞧着窗外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出神。照说如今天气暖热，她却不知为甚将一件夹棉的男式天青色袍子盖在膝上，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袍子。
　　不一时，宫女引了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过来。
　　“见过皇后。”男人向榻上美貌妇人躬身行礼。
　　高坐的妇人仿佛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问：“何事？”
　　“有御史上折，弹劾弘文馆校书郎李珪居丧不谨。”男人恭敬地答了，依旧保持着眸光低垂的样子不曾抬起头来，仿佛说完那句话就是他的全部使命似的，“陛下大怒，下旨重责。”
　　有好一阵子，妇人仿佛完全没听到似的。她虽然停下了抚着袍子的动作，眼神却没收回来。
　　“是赵郡李家那个小郎君？”
　　“是。”男人低声应道，“写过几本礼记注疏，前年因‘文名出众’授的官。”他语声平常得仿佛就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我记得弘儿还说起过他……”妇人本来表情和语声都十分平定，只是说到这个“弘儿”时先是浅浅一笑，随即又转成哀痛，虽然几乎立刻就被她掩饰过去了。“弘儿向来心软，”美貌妇人垂眸，看向被她放在膝盖上的夹棉袍子，表情和语调都透出一股慈和温柔，“若他还在，必是要劝的。”
　　“太子素来仁厚。”站在下头的男人语调更平直了。
　　“既是赵郡李家的孩子，想来也不该是不知礼数的人。”美貌妇人略顿，却也不说就此放过这个李珪，“令京兆和御史台再查查再说。”
　　“遵懿旨。”

　　*****

　　与此同时，御史台。
　　“听说那位李校书……”值房内，有低低的声音传出来，“被人弹了呢。”
　　“李……”另外一个声音应道，“哦，那个啊。”
　　“你说，谁会那么……”
　　“这有什么，校书郎听上去官位好似很低，谁不知道青云直上路从此起？人家从科考出来的，十几年读读读，一层层考考考，搞不好七老八十了还在吏部等轮候，那位可是凭个好姓儿就直接做了官。搁谁面前能把心放平了？”
　　“但是，这个居丧不谨可大可小……”
　　“什么可大可小？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就是要把他朝死里整。”
　　“也不至于吧？到底赵郡李氏，当世一等的高华门第……”
　　“再高再华，不也还是臣子百姓？如今乘着陛下与皇后最伤心的时候提这个，显见就是要他不得好死呢。你没听说人家前两天刚娶了新夫人？如今只怕府里的装设都还是昏礼时的东西。”那人嘿嘿一笑，“任谁去了，一抓一个准。”
　　“李校书这是得罪谁了啊，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