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似骄阳》恋北顾

8、思忆

　　很多年前啊，在一个海棠花烂漫的日子里，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小朋友靠在额娘香香软软的怀里休憩，他也不睡，只是眨巴眨巴着眼睛，安静的看着一切。

　　额娘的友人来了，瞧着他喜欢的不得了。

　　“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朋友趴在额娘的怀里，吮吸着手指，奶声奶气的答道：“吾名载湉，宁静淡泊谓之湉。”

　　“哦～那湉湉是喜欢阿玛还是喜欢额娘呀！”那个怪阿姨一直揉着他软乎乎的脸蛋，小家伙不满的瘪了瘪嘴。

　　“阿玛和额娘说我是他们唯一的掌中宝，唔……阿玛爱湉湉些，额娘爱湉湉些……湉湉也爱阿玛和额娘！”载湉小朋友的嘴巴噘的高高的。

　　额娘和友人哭笑不得。

　　…………

　　小朋友今天三岁半啦，小载湉蹲在老鼠洞口，与一只嘴里含着老鼠的猫咪怒目相对。

　　小载湉：“还给我！这是我家养的大耗子！”

　　猫咪歪头：excuse me？？？

　　小载湉：“还给我！”

　　猫咪歪头。

　　小载湉：“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

　　猫咪：再见……

　　…………

　　又是一年秋天，小载湉一个人蹲在树下，支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王府门口。

　　阿玛怎么还没回来呀？

　　他等啊等，等啊等，他要的糖葫芦怎么还没来呢。

　　门口有动静了，一阵哭喊声忽近忽远的传来。

　　小载湉连忙蹦起来一看，却发现他的阿玛被皇叔们架着回来。阿玛哀嚎着，眼泪和鼻涕糊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天理难容啊啊啊！我的载湉……”

　　小载湉从没有见过阿玛这副模样，“哇”的一声扑向阿玛。

　　额娘匆匆赶来，听着八王爷奕詥的陈述，竟一下瘫倒在地，与小载湉抱头痛哭。

　　“呜呜……我的儿啊……他还那么小，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额娘捶打着阿玛的胸口，声泪俱下，“为什么！载湉是我的儿子啊！”

　　小载湉的眼里含满金豆豆：“呜呜……阿玛、额娘，是湉湉做错事情了吗，你们不要哭了，湉湉一定会改正的。”

　　“吾儿……”

　　那天晚上，紫禁城的全部正门次第打开，九皇叔奕譓率领内务府官员前往醇王府。小载湉在睡梦中被抬上了轿子。

　　额娘和阿玛相互扶持的追出，最终只能无力的伏在门前，掩面呜咽。

　　小载湉被轿子颠醒，醒来只见一片陌生，他哭叫着：“阿玛……我要阿玛额娘……呜呜……你们在哪里啊……湉湉好怕……”

　　忽的，轿子停了下来，小载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掀开帘子，他看见了熟悉的人，顿时委屈连连：“九……九皇叔，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奕譓向他一跪三叩首：“皇上！臣正在送您回家。”

　　“您的家……在紫禁城！”

　　“你瞎说！我家在醇王府！我不是什么皇上……呜呜呜……你们都在骗人！”

　　奕譓使了个眼色，轿子起轿，与醇王府渐行渐远。夜色里，只有一道孩童哭泣的声音，揪心又凄惨。

　　后来啊，小载湉进宫了，成了一个小皇帝。宫里有两个太后，只有东太后对他最好，西太后对他非常非常的严厉。在这里，没有人疼他，没有额娘对他冬暖夏凉穿什么的细心挑选，照顾他的太监偷奸耍滑，总是冷眼相对，为了图方便，炎炎夏日还让小载湉穿袄子；小载湉吃饭够不着，便餐餐吃那几样，有时饭菜馊了也不管。

　　宫里人人皆说西太后才是他的亲额娘，他每次都跟她们争得脸红脖子粗。他知道，他的家在太平湖畔，阿玛是奕譞，额娘是婉贞，西太后是姑母！但等待他的是那个长脸女人的次次责罚。

　　她拿着戒尺，光滑的脸无一丝爱怜，面色尽显冷峻，表情有些狰狞：“载湉！你记住！我才是你的亲爸爸！”

　　小载湉昂着头，倔强的不回应，他把对额娘阿玛的思念偷偷埋在心里。

　　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在皮肉，一下比一下的重……

　　西太后喜怒无常，有时会亲自督促他的功课，有时对他又骂又打。

　　这样的童年无疑是悲催的，导致小载湉见到她时会发抖，并不是他懦弱，只是这样的生活逐渐摧毁他的心灵。

　　小载湉慢慢的变成一个冷漠、慢热、胆小的小朋友，他会发脾气，他会害怕没有阿玛哄着的雷雨天，他会一个人静静的听着雨水嘀嗒嘀嗒声，会一个人拆卸再组装钟表。他习惯了孤独，他的心扉不再向任何一个人打开。那个快乐的载湉永远的停留在了4岁，余下的时光只剩无尽的寂寞……

　　“皇上？”黎公公试探性的凑近那位捂着耳朵，脸色发白的少帝，“皇上，奴才已命他们将所有门窗以及缝隙都堵住了……”

　　外边儿雷声滚滚，大风发出呜呜号叫，养心殿所有的太监站在里外一起大叫，企图掩盖过涛涛雷声。

　　载湉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那段过往就好像梦魇一般纠缠，把他心中的伤口反复撕裂开来。

　　好痛……

　　仪銮殿内，香炉袅袅。

　　慈禧太后斜躺在贵妃塌上，支着雍容华贵的脑袋，阖着眼睛，享受着叶赫那拉静芬的按摩。

　　“静芬。”慈禧开口。

　　静芬低眉顺眼的回答，又换了一种按摩方法。

　　“这些年倒苦了你等这么久，不过你放心，该是你的终究都是你的。”

　　“嗯……”许是静芬按摩的太舒服，慈禧哼了一声，“做皇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叶赫那拉氏光宗耀祖的担子可要落到你身上了……哀家会帮你扫除障碍的，那几个小啰啰也配在你面前蹦？”

　　慈禧睁开了眼睛，眼神冷冽：“载湉那小子……你可要把住了……”

　　静芬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慈禧盯着她良久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倦倦的倚在榻枕上。

　　“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