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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章 ...


  •   虽然钻井组很快恢复了生产,丌然还是建议我从张哲队里调换来一位组长。理由很简单,现组长宋实木讷,被方鹏牢牢把控,丝毫没有钻井技术员的魄力,组长无能,其它白搭。
      我不太赞同丌然说法。一个钻井技术深厚的老职工,能力绝无问题,受制于方鹏,不是宋实的错。
      很快,我从钻井组的其他人了解到,宋实背后的家境。父母早逝,因家贫负累结婚晚,四十而立的人,孩子刚上幼儿园。他妻子先天腿疾,走路一瘸一拐,一直找不到工作,家里的担子都在宋实肩上,工作中谁也不敢得罪。
      于是,第一时间我找丌然帮忙,他家大业大,替宋实妻子安排份岗位,减轻一下他家负担,即功德无量的事。
      丌然听了反应不小,他戳着我脑门唬道:“我家不是慈善机构,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操那份心!”
      “算是帮我呀。”我装出可怜样,“求你!”
      丌然颇为吃惊:“哟,学会求人了!再说一遍,没听清。”
      我转过身,咬着牙,闭上眼狠命道:“求·····”
      “好了!”丌然笑嘻嘻地摇摇头,“难为死你了,真是!”
      很快,丌然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上丌富集团的经理,被告知距离宋实家附近一处物业有清洁工可做,时间自由,不加班,还有五险。
      我对宋实说工资只有两千,他高兴得语无伦次,连声道谢,说妻子一直唠叨只要有份工作,哪怕一千都行,这下,得偿所愿了。
      替他解决了后顾之忧,看着宋实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我也为他高兴。没有所谓的笼络人心,那不是我的特长,希望他们变好便是初衷。
      方鹏为这阵子最郁闷的人,特别是与丌然干了一架,整个人跟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独来独往成了他的代名词,偶尔跟人交流的时候,多是嗯上一句,便再没了下文。他的事,我无权从旁解惑,上次的帐篷猥亵,令我对他有所忌讳,产生的流言蜚语,中伤灼人。一种距离,可以使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生活方式与精神价值所凝聚的人格有所区别,绝非某种物质用以比衡,予以度量。
      借酒浇愁便成了方鹏晚餐里的风景,一个人,一盏花生仁,一瓶酒,烟雾里独酌,天明上工,他人似乎还不大清醒。
      此情此景,钻井组安全生产上,我特地叮嘱宋实多持一份心,方鹏忽略马虎的、或是无心管理的东西,他宋实可代行职责,实施规范。
      宋实听完似乎犯难,他怔怔看着我半晌说道:“方鹏毕竟还是队长,代其行事,就好比把他架空似的,不太好······”
      我反对道:“现在不是照顾方鹏情绪的时候,刀已悬在了114队的脖子上,完成任务是硬指标,既无捷径,更不能被状态不佳的人拖了后腿。”
      宋实点点头,无话可说。
      生产渐渐走上正轨,测量组、钻井组、仪器组每天踏雪而出,结凌而归。我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套上棉靴,捂上绒帽,蹭丌然的车,来回穿梭在各个班组,实时检查督导。晚上依然有一大堆资料等着我去完成,孤灯寒夜,毡帐怎么也挡不住零下二十多度的冷,一觉起来,发现捂手的水杯都冻成了冰。
      丌然每次车加油,我都要油库材料员收取费用,时间长了,丌然不乐意,责问为何义务做了那么多事,得不到一点回报?
      我回了一句,他当即闭了嘴:
      “你缺钱吗?”
      丌然苦笑,拿我没辙。物质与金钱对他来说伸手可撷,故意求取,只不过是掩盖另一种渴望罢了。而这,恰恰是我所不能给予的。他多次旁击,希望我敞开心扉,不要排斥,与他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但装聋作哑后,话题都被我岔开了。
      当然,丌然的乐趣很多,总有玩不尽的花样。雪景是大漠此时最为壮丽的底色,大到连绵丘壑,小至一串冰挂,都成了他相机精心捕捉的对象。然而,最触动我的镜头,是蹒跚雪漠上努力工作的队员们,那定格在侧线上驮大小电缆的排列工、钻塔上泥泞的钳管工,无一例外被冻伤了脸、耳、手,红肿溃烂是常态,谁都不能幸免。
      幼鹰在一个傍晚飞来的时候,脚下悬挂着一包东西。那是个布包,被绳子绑着,打开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香。我看见了碾磨成粉质状的物质,颜色发紫,但显然,不是我所了解的半日花粉。
      幼鹰自绿洲来,不亦乐乎。在这世上,它只亲近我与刀郎曲吉,所以捎带的任何东西,自然不外乎我们之间。我所激动的,上次在冰天雪地,刀郎曲吉湿漉漉归去,已是确定无碍;这番下,又飞带了不知名的药物,勿用想,必是治疗伤寒的了。
      我天生易冻手,南方的每个冬天,我无论将手包的多严实,十指关节也时不时地痒痛,抓挠后还破皮。此时极寒的西部,我的纤纤十指又岂能幸免。
      实验自我开始,涂抹这药料,温热一夜,第二天肌肤红肿竟消了。我分发了这些药料,同帐的林琳、施柳优先,长期在炮井口接电线的她们,无法戴护具操作下,扣开泥浆接驳,手指全是冻伤溃疡。叮嘱她们试用涂敷,开始还半信半疑,待用过便觉效果奇佳,一时洛阳纸贵。
      夜里,我在帐篷里用电磁炉煲了罐清真茄子,做好保温防摔,包装固定在幼鹰爪下,捎给刀郎曲吉品尝。临时起意的奇想,无非是表达对他几次相助的感激,但能否奏效,心里却没底。
      结果没令我失望,翌日,幼鹰归来,带回的餐具里食物没了,且洗净如新。
      我开心了一天,平生头次为人烧煮,被食净一空,收获了一种满足。接连几日,只要有闲,便拿土豆、洋葱、胡萝卜做实验烧制菜肴,犒劳刀郎曲吉,之后还情不自禁地遐想他品尝美食时的愉悦,一定是别有风味了吧。
      好景不长,又一场大雪后,漠路中断,生活车基地趴窝,后勤物资供应不上,蔬菜日渐稀少,冻库里的存肉也基本空了。
      见厨工唐师傅一脸的苦愁,我便打消了去动剩下那堆土豆的念头。
      周末傍晚,我在冰冷的帐篷里整理资料,丌然喜滋滋地掀帘进来,变戏法似的蓦然抖出一条大羊腿,得意地讲:“新鲜无比,送你加餐!”
      丌然整天里花样百出,已见怪不怪,不过,此刻他的这份羊腿倒令我有些意外。
      “哪里来的鲜肉?”我问。“食堂上次采购的羊肉不是早没了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丌然的兴致极高,扔下羊腿后转身就走,“你爱独食,自己慢慢享用吧!”
      我闻之诧异,转念心想,丌然的错觉虽可笑,却也没什么不好。
      深夜,林琳与施柳归帐就寝,两人一身酒气,晕乎乎地一路说笑,显然是喝高了。我停了手里的工作,立马拉她们坐下。
      “你俩这是在哪儿喝的?”喝酒误事,我无法不埋怨,“不合适,太任性了!”
      林琳一乐,笑道:“乔乔姐,没事!”
      施柳大着舌立马纠正:“别姐、姐的,乔队!”
      “都醉成这样了,咋没事!”我又逼问,“跟谁喝的?”
      林琳大脑短路了片刻,即神秘兮兮满脸笑道:“男神啊!”
      施柳拼命点头,一脸的崇拜。
      她们眼里的所谓男神就是丌然。
      当着丌然面,我多次打趣他挺有女人缘,迷妹们一大堆,潘岳似的。他也不回避,对自己极是首肯,‘实力加魅力’就是他自带的标签。在丌然面前,小姑娘们都失去了免疫力,林琳、施柳自不例外。
      “丌然喊我们靓女呢!”林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能自拔,她推了施柳一把,“傻傻地笑:“靓女!听见没······”
      我看不下去。丌然的口头禅,是女的都叫靓女,男的都叫帅哥,说到底,是他轻怠疏狂,无意于不上心的事物。
      转身去找丌然,他在修理班帐篷里喝酒,门帘子外,悬着一张留着头的黄羊皮。羊皮早已冻僵,微光下,乌亮的羊眼珠让人战栗。我未敢多看,立即明白了丌然送来的羊腿是何物。踌躇在帐门口,我思绪翻涌,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宴以酒肉,实在是叫人难以心安。如此铸错,万望不可有下次。帐篷里的这帮大老爷们此刻必是人醉神迷,自知告诫无用,只得作罢。
      返回帐篷,林琳已酣然入睡,施柳半酲半醒,快眯眼就眠。我问她这冰天雪地,怎么弄到的黄羊。这小丫头一睁眼,夸张地张开双臂,嘴里咕咚喊道:“嘭!”
      “车撞的?”我有些不可思议,“黄羊那么怕人,通常几公里远时撒腿就跑,咋能被车撞上?”
      施柳冲我眯瞪了一眼,咧嘴讥笑:“有啥不可能黄羊速度是极快,可到晚上,被车大灯一照,它就原地不动,一撞一个准!”
      原来如此。
      寒冷刺骨的子夜,我独自如厕。深一脚浅一脚的土坑里,刚找一处要蹲下,抬头之际,蓦然看见前面土垛子上四只会移动的蓝色萤火,下一秒,我就意识到遇上了狼。
      冥夜有雾,一大一小两头狼立在高处,若隐若现俯视着我,令人汗毛倒竖。故作镇定,我摸到一块冰坷垃,面对着双狼缓慢回撤。一步,两步,三步,狼没有追撵的意思,我也放弃了高呼的念头。退到土坑边缘,一跃而起,我头也不回拼命跑向营帐。
      翌日早晨,我寻夜里的狼踪,雪地里,我发现了一头狼远去的足迹,那四个脚印,三深一浅。但小的一只狼,足迹在雪地里徘徊良久,却掉头去了营地,消失不见了。
      修理班门口的黄羊皮也不知所踪,丌然每个帐篷寻找,说是做个标本,结果是一无所获。
      我把夜里遇到的情形对丌然说了,告诉他黄羊皮的血腥味引来了狼,危及了晚间临厕的职工安全,请他注意自己不合理的行为。丌然先是愕然,继而挠挠长发笑了。自然,他甚是惋惜狼叼走了黄羊皮,难得的一件艺术品原材料就这样没了。
      我责怪了他的异想天开,开车撞羊极是残忍,违反动物保护法。丌然却无以为然,他诉苦队里伙食清淡,逮只黄羊开开荤,既福利了大家,又能为他自己谋得一张皮,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说不过,又拿他无法,只得去忙自己的事。
      丌然撵上我,分析远去的是只跛脚狼!它靠近人烟,觅食至此,多半是饥饿难耐,顾不上险境了。至于另外一只小狼失迹在我们营地,他将之理解为是灰灰······
      我闻之心惊,又是跛脚狼!这片广漠,到底有多少跛脚的恶狼?怎么我所往之处,跛脚狼如影随形,梦魔一般缠绕着我······而且,丌然竟怀疑灰灰还是只小狼······
      灰灰是狼?我无语······
      连续几天,带着疑问,我细地里观察,可最后也无法肯定灰灰就是只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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