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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章 ...


  •   下午的会议冗长杂闷。
      114队、112队领导,各班组长,职工代表,塞满了队部,会议依然由朱副处主持。只是此次改制归编动作很大,由上至下掣制较多,利益第一,没人无故放弃一线工资补助不拿,而甘愿龟缩后勤只享清薄。
      114队廉颇老矣!啃不了硬骨头,也难以攻城拔寨,眼瞅着十纵八横的条条侧线,躺在图纸上等着地老天荒,再别无它法。既然无从下口,这肉得有人吃,112队趁虚而入就自然不过。
      现今,张哲112队力争将所有工区揽入在怀,吃肉喝汤连骨头都不吐,方鹏与孙永哪肯相让,
      是撤编还是改组,争论已达数天,依旧没有结果,会议室一会儿死气沉沉,辩到激动处,一会儿又剑拔弩张。
      肥水不流外人田,明眼的人早就预料结果,朱副处一定会让张哲的队包揽工区,所谓的民主会议只走个过场而已。
      但在会议上,张哲一言不发,局势全由岳丈朱副处掌控。我几次进出会议室,希望提醒张哲,可他似乎将约定忘诸脑后。
      没人提议,我便毛遂自荐。
      彼时大多人郁沉欲睡,朱副处将圆肥的身子深窝皮椅,方脸上耷拉的眼皮一睁一阖,看不出是醒是眠,攻守双方已消耗太多,疲态渐显,他需要的就是等待。
      我不会给他官宣结果的机会。
      “114队不能就这样没了!”我打破宁静,坚守当下隐藏于心的两个信念,一是不能让114队脱轨,解散所有。二是周全江潮风的夙愿,没有本队基地作回旋照供,他寻妻之途,将彻底无望,“我们队的工作进度是慢,拖延很多,但任务期限没到啊!”
      队部一阵骚动,与会的大都奇异我的义正言辞、不加掩饰。我心里清楚,他们这些人里,为其众多寡言的人,已悄悄不得罪人地在预留着后路。
      我的话很直接,矛头戳击掌管命运的朱副处。他不生气,听完倾了倾肥硕的脖子,然后去慢慢吹咭面前的茶水。
      一个涉事野外尚浅的助工,言行轻微,附和之人自然没有,我调理了下情绪,又接着往下说:“将114队取而代之不难,但不服众。就如两人十公里比赛,终点未到,就判慢一点的人输了,公正吗?不公正!”
      会议室有人在点头,有人在窃窃私语。
      朱副处搁下茶盅,微微一笑,道:“乔乔,那你说,就114队这状况,有救?我看未必!”
      我鼓足勇气,大声说:“给我三月时间,我一定带队完成延迟的侧线任务,赶上全年既定的目标!”
      会议室内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前仰后合,似乎刚刚见识了一场滑稽剧。
      朱副处也是苦笑:“别闹了!”
      “这不是妄言!”我有些急,拿出之前组干科副队调令,“虽然我只是实习的,但也是队领导,我恳求再给114队一段时间,一个机会!”
      会议室安静下来,朱副处拿着调令看了几遍,依然不发话。躲在暗角的方鹏此时站起来,灰头灰脑地也来了一遍请求。
      朱副处抬了抬眼皮,威严四射地直逼方鹏:“就你”
      方鹏无敢生声,慌忙低下了脑门。
      我立马接腔:“我,我敢一试!”
      朱副处叹息了声,然后加重语气:“乔乔,我得批评你。野外,是男人们的战场,你的方向,为科研。”
      “我不认可!古代,花木兰尚且从军;当今,也有女子任地质队长——杨拯陆、郑秀。”我步步进逼,“男女平等,朱处长如果不同意,就是在歧视女子。”
      “胡闹!”朱副处低喝,掷盅于桌时茶水都溅了出来。
      会议室鸦雀无声,张哲紧张地使着眼色,暗责我有些莽撞与无知。
      一些人大气都不敢出,我视而不见,孤掌难鸣下,也决难退却,便又讲到:“地调处给114队工区完结的期限约一年半,现在一年未到,我们队如果想方设法加快进度,完成既定勘探炮数绝对没问题的。”
      会场一下变成我与朱副处的针锋相对,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指望有人帮腔。但为了114队能被缓刑判决,就算触犯权威,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希望领导保留我们队工区,给一次大干快上的机会!”我又重复一遍决心。
      “散会!”
      朱副处显然被激怒,猛地立起身,极似要踹门拂袖而去。众人黯然,皆呆坐禁声,这份压抑,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未曾有过。
      此时门口顿暗,闪进一人,是丌然。他面带微笑,一句话都不讲,便把已接通的手机递给了即将夺门而出的朱副处。
      电话里,朱副处只喂了一句,愕然下随即敛去了僵硬的面色,满脸堆砌起了笑容。嗯嗯嗯!是是是!十来分钟的通话,朱副处不断发出这两个音,末了,客客气气还了丌然电话,依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会风陡转,朱副处一改威严,变得谈笑风生、风趣幽默起来。我被夸赞了几句,所建言的议题也将慎重考虑。最后在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中,朱副处宣布会议延迟一日,结果待定。
      朱副处高高兴兴捧着茶盅出了会议室。前脚一走,后面就闹哄哄一片。兴奋的,叹气的,唱歌的,骂娘的,搅和在一起,都分不清谁。
      我暗暗松了口气。
      但还是难料结局是否峰回路转、114队的征程是否可以继续。如果猜的没错,丌然电话那头一定是父亲,丌然想帮我无疑,但父亲呢,他希望我栖身都市,留在他随时随地眼能见手能摸的身边,可父亲也清楚,我的快乐不在那里。父亲交代了朱副处一些什么,或许他正陷在让我留还是走中难以取舍,越级指挥,其结果就全在他一念之间。
      这夜晚餐,许是我据理力争本队的利益,食堂师傅往我饭盒里添菜加肉,甚是慷慨,虽不过意,也只能作罢。遇着了张哲,他挠挠脑勺冲我傻笑。没交流,斜睨了他一眼后,我端饭欲去,张哲赶上几步,对我说了句抱歉:“乔乔,我真是有心无力,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止步不悦,说:“理解,怕人说你胳膊肘往外拐呗,同学归同学,原则可不能丢。”
      “还是那句话,你别接什么队长,这工区是难啃的骨头,谁来接手,是要脱层皮的。”
      张哲苦口婆心,无可否认,他的确为我好,只是这种好,我不能接受。
      “谢谢你关心!”我说,“张哲,只要是人,只要能吃苦,没啥干不了的。”
      张哲叹完一口气,似乎一下又从会议虚惊里卯过劲来:“那个富二代丌然背景惊人呢,他的一通电话竟能让朱处长愠怒全消,太不简单了,牛人,第一次见这样的牛人!”
      丌然老远拧着酒瓶晃悠悠溜达过来,张哲便要走开,别了,还不忘小声警示,意示我心思明朗些,丌然这牛人一定是摧花老手,别稀里糊涂给祸害了。
      我吁张哲多虑:“一惊一乍的,我天生免疫这种牛人。倒是你,可得认识一下富二代。牛代的境界,一定不负你的好奇心。”
      “别!过敏,消受不起。”张哲有几分紧张,说话都变了调儿,扫过了一眼周围,便忙不迭地走了。
      丌然来时冲张哲的背影噜噜嘴,:“这小子不咋搭理我呀,见了就跑,吃了他似的。”
      “大学同学,张哲。”我答,“青年才俊,朱领导的乘龙快婿,前途无量。”
      丌然侧目摇头,即口否认:“他若才俊,此时应该在你身边作片叶子,,而不是睁眼瞎,真是个傻子!”
      我瞪了丌然一眼,想起他自作聪明与父亲无缝联系,直播了我的状况,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别出言不慎,给我造坑了啊!”
      “咋会!”丌然显然已是酒后之言,借几分微醺,他笑咧咧道,“我俩青梅竹马,挖坑,那是绝对不能!”
      听之扎耳,我还是不予纠错。但见丌然酒色上头,鬅发及面,抱着瓶子已似半个酒鬼,又忍不住责备了他:“简直没个形象,姑娘们都视你高富帅,附带半个艺术家,咋都整个痞鬼一样!”
      丌然恍恍咧咧,怡然自得:“美酒佳酿,驱寒亦可开脑洞之门,古往今来,多少贤哲儒侠皆为之倾倒,大醉之后,一鸣惊人,传颂千古。”
      我推了丌然一把,噗哧而笑。
      早寝,几乎沉入梦乡的时候,对面房间隐隐约约传来了朱莉与牛霞的叙谈。她们言外之意,多是纠缠在我深藏不露的话题里。特别是对于我的队长职务来源,全方位臆测,过程扑朔迷离引人入胜,自然,絮叨里夹杂着不少损人辱格话。上次的小搬家尬事,我无辜招黑,听说牛霞与方鹏闹掰,甩手回了乌市,好在,一周后,俩人又重归于好。
      冬夜如诉,唧唧哝哝的话语在我耳里如风拂过,而我只得将其一股脑塞进梦里,一觉了之。
      翌日,朱副处在全体大会上宣布我代职114队长,试用期三月,在职任务为五条侧线,长三百公里,炮点数六千。若不达标,我自行解职,114队撤销改制。
      等来的消息不出意料,我没多高兴。相反,目标数目如山凌顶,压得我难以喘息。扳指算来,三月后将时至年关,气候最为严酷,外界因素制约太多,完成约定侧线任务只怕是水月镜花。
      以丌然的话讲,定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我,就是要我知难而退。
      背后自然是父亲的意思,磨砺我的锐气,回归都市才是正道,是他的期望值。
      一切又按部就班,朱副处回乌市,张哲的112队依旧暂缓为替补。可我也知道,江潮风已带本队于此开了个头,大饼摊在了锅里,半生不熟自己吃不下,虎视眈眈的112队,必定要扑上啃咬了。
      “不会给你机会的!”张哲走时,我特意送他这句话。
      “先挺过这几月吧!”没抢到几乎到手的工区,张哲多少有些失落,他强颜欢笑,苦哈哈地与我道别,“从前,以为自己有多懂你,今儿,才发现你脱缰而去,我撵不上,也看不清推你前行的背后魔力,所以,只能祈你平顺过关。”
      张哲许诺有难相帮,他的112队这个后花园随时欢迎我去徜徉。情谊这切切之意,储存在他一言一行里,供我随时去支取。
      送别张哲,被丌然瞧在眼里,当下就遭到了打趣:“你这同学有两苦!”
      我闻之嗤鼻,与张哲不熟,他怎么能读心,便以语相讥:“蛔虫啊你!”
      丌然晃着脑,分析道:“于私,他与你,渐行渐远。于公,他的愿望落空,唾手可得的副科级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我一下紧张起来:“啥子副科级,我咋没听过。”
      “不知道吧!”丌然笑了笑,“听老职工讲,地调处几十支野外队,年底考核,有两个晋升副科级名额,很多一线队的指导员与队长眨巴着眼盯着呢。朱副处的心思,就在张哲那儿。拿下你们丢弃的工区,他张哲的副科队长就十拿九稳。”
      我恍然大悟,长吁道:“我这一搅和,张哲的副科岂不黄了?”
      “那还有假!”丌然极是肯定,“张哲有苦难言,碰上你这么个研究生,又有同窗之谊,他不憋屈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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