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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又是一夜沙暴,天亮,雾霭沉沉的天,竟有雪花在飘飘洒洒。北方的寒流侵入大漠,已在这初冬,为基地披上了银装。我翻出夹袄、薄薄的棉裤,作御冬的准备。同样,队里也在加紧追赶工期,期望在严寒到来之前,多获取几百炮的地震数据。
      早会上,大家都愁眉苦脸,对当下的工区环境十分心焦。方鹏主持会议,自言由于本队施工缓慢,已被处领导骂得狗血淋头。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日,测线上的井口,已布置好的炸药炮线一夜之间被拔掉了数公里,地下的埋藏的炸药全部报废,钻井组得重新打井,爆炸组得二次安放炸药,损失自不说,耽搁了工期,更是乱了全年计划,其责难但。
      据说方鹏在现场暴跳如雷,扬言逮着搞破坏的人一律武力处置,绝不轻饶。我自是心痛,相信不是刀郎人所为,却与他那些族人有关。地质队要为油气资源施工,而作业必有破坏天然水道草场,各有所难,没有万全之策。
      会议拿不出好的办法,节骨眼上,江潮风也一言不发,列席会议时便沉默到底。我理解他的高高挂起,失权心冷是一方面,想要不受阻扰顺利施工,他也没有好的策略。
      方鹏最后道出了心中的顾虑:“处里的领导发了话,我们队再延误工期,拖沓无为,就会让112队接盘。是不是金刚钻,能不能揽瓷器活儿,就看这几月的了”
      与会的队领导及各小组长闻听愕然,让别的地质队接盘,等于是否定了自己,将辛苦大半年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更重要的是,一旦把自己放到别的小工期地方,量少时短,队里的职工就得回后勤成半待业状态,长年拿基本工资对他们来说是万万不可接受。
      “就小搬家吧!”方鹏万般无奈,他咬了咬牙,对下一步工作做出安排,“为了免除早晚出车来回奔波,增加施工时间,防范刀郎人们的破坏捣毁,就在测线附近安营扎寨,各一线班组自带帐篷,后勤食堂与汽车修理班做好保障,大战三月,完成一千公里的勘探任务!”
      行政队长孙永带头鼓掌,表示拥护,当然,他主管后勤,小搬家的事,与他关系不大。各组长第一时间观察江潮风的态度,他毕竟最为老道,权其轻重,他最有发言权。但江潮风只顾享受莫合烟的味道,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让人难究其意。
      沉默当儿,施工组长谢杰对小搬家提出异议,处理资料的计算机价值不菲,不宜也无必要随一线班组同往,留在基地是最好的选择。
      我算是半个施工组的人,自然清楚那些敏感的电子元件矜贵无比,众人不约而同审视我的看法时,我立即表示支持谢杰。而且,为了提供一线技术支持,我愿前往小搬家驻地,这样,一线与基地都保障无虞。
      我的自告奋勇没能换来掌声,相反,一众男将们个个眼神怪诞,只差哧哧笑出声来。我不觉有异,有何不妥。别人自觉小搬家辛苦没基地好,我不是他们。再说,也许大漠帐篷别有一番景致,夜里头顶浩瀚星河,身下柔沙拂肌,这等与漠野一纱之隔的同眠,生平从没领受,还是一片空白。而父辈一代石油人与帐篷为伍乃家常便饭,伴星伴月我动辄一尝有何不可呢。
      数天后,我终于领教了小搬家后的苦楚,那些男人们都不愿煎熬的帐篷日子,放在女子身上,简直叫一个刻骨骇心。
      帐篷宽大深幽,远不如蒙古包清韵高雅,夜里透风,蒙着头还感觉有寒气浸入被窝。沙地虽软和,隔着厚厚的海绵垫子,身子却彻夜不暖。吃饭就地支口大锅,三顿都是捞面,最可怕的夜里如厕,借着月光,一个人猫到沙包后就地解决,过程纠结如窃贼,怕黑,怕人,更怕野兽。
      好在爆炸班有接炮线的俩小姑娘,职工子弟林琳与施柳。晚间三人挤睡,夜里外出方便也互相叫醒,结伴而行,有时见她们收工夜半,辛苦异常,便不忍打搅其深睡,兀自在半梦半醒间熬到天亮。个中滋味,怎一个酸字了得。
      这场小雪几天就化了,天气放晴,阳光明媚,寒流便稍纵即逝。鹰隼已学会了飞翔,体型较小的沙鼠成了它捕食的目标,于是,我不再喂养它肉片,大自然馈赠的猎物太多,蛇、塔里木兔、禽鸟,它现时最为要紧的练好本领,一天天变得强壮,最终回归于大自然。
      小搬家基地孤悬世外,没有卫星电话,鼓噪的机械也消声匿迹,我似又回到恬淡的幼年,一个人挣扎在梦里,家的温暖远隔天涯。只不过,那种害怕已不再有,那种无靠已朦胧依稀。
      而今,我已长大。
      清早,我独自在帐篷整理资料,门帘掀开一道幕光,走进了一个人。我没在意,继续着我的工作,那人俯下身,搭一只手在我肩上。
      我没回头,笑了笑道:“丫头,还不上工,爆炸组今天可忙着呢。”
      “那俩丫头早走了!”方鹏笑着回应。
      我没料到是他,回眸盯了一眼,希望他拿走自己的手:“方队长,啥事?”
      “没事,就看看!”
      方鹏的手滑到我的后背,依然没撤的意思。他的呼吸已触碰到我的发端,已逾越了同事间的距离。我从没被异性如此亲拢,排斥自然而然,全身发紧之下,我扔下手里的活儿。
      “方队长若有工作指示,大可说明。没事的话,不妨去测线排列上瞧瞧啊!”我软中带硬,希望他就此罢手。
      “我是队长,来你这儿一样是检查工作。”方鹏言语挑逗,手更不老实地摸到了我后脖。
      以前他是技术队长,还是我同室牛霞的男友,多少与他客气相待。各安其职时,哪怕他暗地里排挤江潮风,做出一些龌龊事,我也只当他是捞权冲动过激罢了。可今日,他猥亵之嫌,极是让我恼怒。
      我站起身,躲离他三尺之距,做了个请出的动作:“有劳啦,方队长!”
      方鹏视若无睹,食色之相流露在他眼中,令我想起三天两头里,他不避嫌讳与牛霞独霸卧居,我就头皮一阵发麻。
      “聊聊嘛!”方鹏涎着脸,欲易步而上。
      “打住!你再敢上前,我就让你队长做不成!”情急之下,我喝止,“不信试试!”
      这是方鹏的命门,他颇为看重,一旦拿住,他便动弹不得。但很快,他心存侥幸:“你吓唬我,我不信,你动得了我?你一个普通大学生,有啥后台,从没见一个电话找你,长这么光鲜,靓似尤物,就连你同学张哲都没看上,他们眼里都不带水?孤儿吧,我猜你是!”
      “住口,方鹏,你太过了!”我眼里泪水在打转,用从未有过的狠戾口气警告,“方鹏,你今天如若再碰我一下,马上,我即刻回基地,明天,你要是不卷铺盖走人,我就不信乔!”
      我自然有这个底气,如有必要,铁定是得拉扯出乔大局长的虎旗,虽然我极不情愿。
      来西部之前,我就默许过一定不要将陌生的父亲以面示人,期待身边的工友平淡与共,相善相处,远离名利勾连,趋炎附势。可今日,我才发现自己初愿如此地幼嫩。眼前的方鹏,初见那时对他的印象挺好,可是后来,他人设崩塌,道貌岸然的模样一点点显现,此刻,已然一副泼皮,令人厌烦。
      方鹏似有被震慑,他怔了怔,片刻又死灰复燃。他从口袋掏出两扎儿大钞,在我眼前晃了晃,一脸死乞道:“两万,咋样,顺了我,两万都是你的!”
      言毕,他在工作台面搭上钱,眉际高扬,等待世界在他眼里慢慢收缩。
      我鄙夷至极,抓起大钞朝他脸上掷去:“出去!”
      门帘掀开,钞票没打中方鹏,却掷到了来人的脸上。红钞飞撒,飘落了一地。
      来人是牛霞,她本在基地,如此突兀出现在小搬家,方鹏愕然,我也意外。
      此景令牛霞两眼发直,胖胖的她呆若木鸡,失神片刻,她朝欲开口解释的方鹏迎面一耳光。这记忽扇脆响扎耳,我撇过目光,不愿与她对视。
      “我处处依着你,没想到,你还是这德行!”牛霞发泄开来,对方鹏又怨又恨。
      我理解牛霞的愤懑,换做我,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方鹏低着头,并没太多的羞臊,他这份年纪,多数已组家立业,而他此时还吃在锅里,看在别人碗里,这份难堪,牛霞再不济,也未必是忍受得了。也不知牛霞是他的第几任,如此地难受他的待见,我一旁都替她不值,但萝卜青菜,各爱所爱,我何必置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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