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花何生柳》南楼听风

18、第十八折 凤尘

　　原以为妩媚动人这词只可用来形容女子，可眼前这人，生生证明了这词就是为他而造的。
　　那亭中人一曲唱毕，依着石桌袅娜落座，酌了一口清茶，方才缓缓道：“姑娘既然来了，为何只站在门外？”
　　兀自沉浸在震惊中的莫一一并不知那人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此番被抓现行，脸一热，收敛了心神，想起了自己尚未开战便已被敌人迷惑，不由懊恼。
　　端起了冷若冰霜的脸，抬脚跨进了八重宿。
　　“姑娘请坐。”男子见莫一一想直直往他身后的楼里闯，起身拦住了她，邀她坐下。
　　莫一一往后急退，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斜着一双杏眼睨着男子：“你是什东西，也配让我坐？！”
　　男子显然是受惯了这样的待遇，也不恼，笑吟吟地回道：“凤尘自然不是东西，东西又怎能开口让姑娘您坐？”
　　原来这人叫做凤尘！
　　他一颗软钉子，不痛不痒，却刺得莫一一如鲠在喉。
　　明明心中怒火焚烧，却又碍于面子不愿和这等她最是看不起的人生气，于是莫一一拼命抑制着怒火，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不堪的地方，即便是千金请我也不会来！只要你把云暮飞交出来，我立刻走人！”
　　“这八重宿只有凤尘一人，姑娘你让我交什么人？”凤尘依旧笑着。
　　一句话又激得莫一一怒火上窜，一张俏脸气得涨红，与气度从容的凤尘相比，就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笑傲天下的凤，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母鸡。
　　“既然如此，那本姑娘就亲自进去找人了！”莫一一用自以为很凶恶的目光瞪着凤尘，希望他能知趣地退让开，可他却依旧笑吟吟立在原地看着她。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姑娘的剑可是不长眼的！”按了按腰间短剑，剑鞘上寒光一闪，本以为那似比女人还要羸弱的人会吓得立刻逃窜，可他那如柳的身姿却似生根一般不曾移动分毫。
　　莫一一何曾遇到过这样忤逆她的人？即便尊贵如锦乐王对她也素来都是顺从的，更何况此番忤逆她的，是平日里最不齿的人？怎能忍下这口气？
　　“我最后说一遍，你让是不让？！”
　　“凤尘虽不曾习武，但姑娘今日若是要乱来，凤尘也只有凭这微薄之力，抵死相拼了！”
　　凤尘的话听起来虽软绵绵的，实则蕴着金刚不催的柔韧。
　　“那你可别怪我了！下黄泉见阎王时别忘记说是本姑娘杀的你！”语毕挥手抛开手中伞，锵一声剑出鞘，凌厉剑光划出弧线一道，剑锋一转朝凤尘刺了过去。
　　凤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笑看着那向自己逼近的寒光。
　　就在剑尖快要触到衣襟时，凤尘只觉腰间一紧，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
　　凤尘抬首看身边人。
　　衣似火，发如墨，颜如玉。
　　“王爷。”浓浓深情似水，唤着这救了自己的人。
　　花盈袖冲他柔柔一笑，再抬眼看向莫一一时，如玉脸上已没了笑容。
　　“一一，你怎么来了？”
　　乍见那红衣出现，莫一一先是一惊接着喜上心头，但见他此番身强体壮还能从她手下救走人，一颗悬了几日的心倏地落了地。
　　“你还好意思问？不来这里，怎么找得到你？快跟我回去。”说着就要上前去抓人。
　　“站住！”花盈袖几乎是吼出来的。
　　莫一一当即停住脚步，愣愣看着他。
　　“你先回去吧……”花盈袖目光收回，搂紧了凤尘腰肢，凝视着他双眼，柔声道：“我与凤尘在这里，惬意得很！”
　　莫一一怔住，随即摆出了母夜叉样：“惬意个屁啊！你是想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么？”
　　“离了凤尘，才真的会垮！”花盈袖看都没有看莫一一，与凤尘之间已是紧贴得毫无缝隙。
　　这话，似是当空一道惊雷，劈得莫一一五感尽失。
　　“你说什么？”莫一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边亲昵两人，如果离了凤尘便会垮，那她算什么？这么多年来的相依为命，让她以为她和他已经是分不开的亲人，以为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有着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地位，可如今……
　　“没什么……你快走吧……我与凤尘……还有事做。”花盈袖已开始呼吸不稳微微喘息，一双凤眸牢牢锁着凤尘。
　　莫一一只觉脑中嗡地一响，原本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不该是她么？却为何变成那个不男不女的下贱之人？
　　此时的莫一一，就像是一只被夺走了小鸡的老母鸡，一记冰刀般冷飕飕的目光直射过去，像是要把凤尘生吞活剥。
　　“经历这么多事，你伤得还不够多么？！你难道还没学乖么？这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一口气吼出了心中积怨，莫一一喘着粗气一脸受伤神色。
　　“一一，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再伤害凤尘，否则……”花盈袖终于把目光移到莫一一身上，可那再熟悉不过的凤眸里却盛满了她不熟悉的冷漠。
　　他，何曾这么对过她？即便当初那样……他对她也是百般信任与疼爱的。
　　“否则怎样？”杏眼中渐渐漫起水雾，她呆呆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否则……”花盈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否则，我的剑尖也会指向你！”
　　“铛”，莫一一手中短剑落地，一滴晶莹的泪珠坠下，滴在剑刃上，冷冽寒光四射。
　　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吼出了一句“云暮飞你个王八蛋”，她飞速的转身奔入了越见密集的雨幕之中。
　　一道血雾，在她身影消失圆月门外时，自花盈袖口中喷薄而出，接着身子一软，瘫在了凤尘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