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背对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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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岚浮动之中，恍惚有六七个黑影应声显形。殷夕菱眯起眼睛，才勉强看清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白底蓝边道袍，与云十九披风之下的装束一模一样。似乎碍着有外人在场，那些黑影全都一声不吭。
云十九这时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杜殷二人，面上漾起一抹轻笑，语气也说不出的柔和：“两位此来可有要事？”
殷夕菱沉吟一下，还是实话说了：“我二人受人所托，斗胆上峰打扰，只求十九娘娘赐几块消暑的仙洞玄冰……”
“冰？好啊。”云十九一扬眉毛，爽快答应，“屋后有个大山洞，里面有两个洞窟。一个有岩浆温泉，另一个却结了许多千年玄冰。两位如有需要，可自行取用无妨，此外还有几块小小的寒玉，两位若是喜欢，也一并带走好了。今夜我另有客人要招待，便不能给两位作陪了。”
她这几句话轻松愉快之至，既不像大敌当前，更看不出与二人刚刚恶斗了一场，简直像是招待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品茗闲聊一般。杜殷不禁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片惊讶和感佩。于是杜晏收剑入鞘，冲云十九一躬到底，大声道：“姑娘如此慷慨，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杜晏在此拜谢了！既是如此，姑娘眼下若有什么麻烦，我和师妹也不能袖手旁观，还请云居雁姑娘吩咐一声吧！”殷夕菱更是唯恐这些不速之客坏了事，干脆直接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笛，准备给高望的部队传信，请他们随时发动夜袭。
云十九却是一愣，瞧着杜晏好奇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杜晏的俊脸刷的一下红了，尴尬地抿嘴一笑：“我，我叫错了……我知道姑娘姓云，又是这般风采，便想起书上所说的东海美人云居雁……在下唐突了，请姑娘恕罪。”
听了他这番解释，云十九竟开心得呵呵笑了开来：“云居雁？云居雁……唔，这名字真好听。我爹给我起的小名叫十九，可没这般好听。嗯，你们两个真有意思！这样吧，我这边不要紧，倒是山洞最深处的那座冰窟，还请你们帮我看着，莫要让闲杂人等闯了进去。那是我家祖传的墓室，不想让别人惊扰了。”
杜晏听说那洞里是云家祖宗安歇之地，“云居雁”方才却大方地让他们进洞取冰，心下更是感动非常。正要一口答应，却听见一个阴郁的声音从暗处飘来：“你这云家的小丫头，竟当真不将我们七个神剑使放在眼里……哼哼，云潇这个叛徒，他盗走了我真武门至宝冰火双剑和两仪剑法，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妄想逃脱圣裁……今天便让他的宝贝女儿替他去真武天君面前请罪吧！”随着他的话音，杜殷两人都感到背上阵阵阴冷，那几个鬼影也都悄无声息地滑开，将三人紧紧包围了。
白猿峰少主却哧的一笑：“七位神剑使，有我云十九在此领教便是了，何必为难旁人！”说着她扬起手中火剑，一个横斩，一道炽热的炎气便向其中一个黑影扑了过去。那人被这劈头盖脸的火烫逼得向旁跃开一步，殷夕菱却已经甩出六枚毒蒺藜，使他左近的两人一时不及补位救援，杜殷二人便趁这空当从这个猛然撕开的口子里冲了过去。
奔跑中，杜晏不忘回头大喊：“姑娘放心，就交给我们了！”殷夕菱也吹响短笛，用长长短短的鸣笛声将峰上的兵力和行军的目标一一传给了高望。
云十九瞥了一眼那两个年轻人远去的背影，不觉又是轻轻一笑。原本她特意布下百花八仙阵，就是怕有寻常百姓在今夜误闯白猿峰而受伤，没想到还是碰上两个如此有趣的人。简直比冬天里第一场新雪还要让她开心。
云居雁？她发觉自己很喜欢他这么叫。等过了今夜，该好好地问问他俩的名姓。她这么想着，悠然回身，这边厢是七道青幽幽的剑光，在她四周晃动。她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陡然加快，冰火双剑也发出了兴奋的低鸣！在两仪剑法款款铺开的瞬间，这白猿峰的少主人已脱口而出：“神剑使？好极了！”
杜晏和殷夕菱绕过木屋，三两步奔至洞口。那条冒着白气的小溪便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杜晏最后回身望了一眼，只见一青一红两道剑光正在七道幽冷的剑光中上下翻飞，但招式又极稳健，他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这时忽听他七师妹一声低叱：“有埋伏！”他未及多想，长剑出鞘，转瞬间碰飞了几枚暗镖。
殷夕菱哼了一声，一个后空翻跃在半空，抬手之间几点微茫闪动，刚才几个埋伏在暗处发镖偷袭的人纷纷应声而倒。接着杜殷二人背对背站好，摆出了临敌的姿势。再看地上那几具死尸，皆是奇装异服，不似中土模样，喉间都插着一把没了柄的飞刀。
“七师妹。”杜晏轻唤，殷夕菱郑重地点了点头。夜色微朦如水，四周竟有数不清的黑影如水鬼一般慢慢逼近，和那些死尸显然是一路。殷夕菱心下暗忖，这上峰的小道明明只有一条，这些人难道是从山另一面的断崖翻上来的？！看他们装束，多半也与那昆仑真武门有所牵连，也许正是在大师兄提到的内讧中与云家结仇……
“这里哪一位领头，在下有几句要紧的话。”主意打定，她突然大声问道：“尊驾是昆仑山上哪一位剑仙门下？与慕容大侠如何称呼？可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黑暗中有人粗声喊来：“那姓慕容的叛徒算什么东西，真武天君尊前不用这号败……呃！”
他的话永远说不完了。一枚回旋镖帮他把剩下的话塞回了喉咙里。站在他前面的四人完全搞不清楚，这件勾魂的利器是如何绕过他们，直接要了身后人的性命的。
这下那些黑影中出现了轻微的慌乱，有人低声痛呼：“副奉剑使……！”很快这几个人也相继惨叫着倒地了，殷夕菱在心里叹道“居然只是个副的”，一边遗憾着未能诱杀敌首，一边毫不留情地向黑暗中每一个发出响动的人做出死亡的召唤。
黑影们很快安静下来，似乎是那侥幸逃生的正牌奉剑使用手势重新组织了包围圈。殷夕菱的手指掂量着怀中的暗器囊，轻声对杜晏说：“准备好了么？”
杜晏浑身一滞，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其实鼻端的血腥味已让他握剑的手不住地紧了又紧，他知道，他的年少时光就要结束了。今夜他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作为京城杜家的第五代嫡子，这些东西迟早都要放弃的，如果是为了守护“云居雁”，他觉得还比较容易忍受。
这场激斗随着银针雷火弹的炸响，拉开了序幕。在所有暗器中，殷夕菱最喜欢这些响亮的宝贝儿，它们的火光如红莲般绽开，它们的气浪是滚烫的海啸，它们让大地和空气都为之震颤。远处的敌人成片地倒下，他们甚至没有冲到能被她看清面目的地方，连惨叫都显得那么遥远。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将想伤害她的人消灭在远处，这种安心的感觉让她觉得舒畅。
杜晏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看了他相识了七年的小菱师妹一眼，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他还远未了解她。同样是初涉江湖，她却果断坚定到如此。
不能让她一人苦战！他想道，然后舞动长剑，将几个从雷火弹的火网下逃过的小鱼儿收拾得干脆利落。
为了防止敌人趁乱溜进洞去，殷夕菱示意杜晏且战且退，最后退进山洞内部，利用狭小的空间让敌人难以施展。对方的奉剑使也明白她的意图，指挥着手下人疯狂地从他们身后包抄，可每一波的攻击都被杜殷二人联手打退。
殷夕菱更在脑中飞快地琢磨：这些人这般不要性命，似乎是想不惜一切代价进入山洞。可区区一个祖坟，便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急在一时啊。难道，这墓里除了玄冰、寒玉之外还有什么更价值连城的宝贝么？
正想着，只见晴空中忽地下起了腥臭的雨水，原来是四名奉剑弟子手持古怪的水囊，正向他们发射毒水。杜晏眸光一暗：如此强力的水柱，难道是西域用毒高手的独门兵器“毒龙箭”么？从前只在爹爹的游记中看过，想不到今日得见真容！
在漫天毒雨飘落之前，杜晏已长跨一步，用回天式的剑网将自己和小菱师妹一并护在当中。剑锋与毒水相接，竟咝咝地冒出了青烟，如若身体发肤稍一沾染，后果可想而知。还好如今杜晏的回天式已然大成，全力施为之时，当真是针也插不进、水也泼不进。
等到他们一袋毒水耗尽、还未及换上第二袋的当口，杜晏也将回天式突地中断了短短一瞬，殷夕菱便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铁胆飞速掷出，那四名暴露了方位的奉剑弟子瞬间便被击碎头骨而死。
此时，明月高升，清冷的月光从洞□□了进来。可惜，殷夕菱囊中的暗器已耗去了大半，杜晏在连番激战中也消耗甚巨。而他们的背后，便是那座山洞最深处的冰窟——云家祖先的墓室所在了。两人虽大口喘息着，却依然肩并着肩，毫不畏惧地望着前方。
那奉剑使见弟子们竟被这两个毛孩子杀伤过半，早急了眼，连原本进云家祖墓搜寻两仪剑法秘笈一事也只得暂时靠后。此刻他无声地狞笑着，向身后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几个弟子们抬上一袋灰绿色的圆东西，殷夕菱眼尖得很，一声惊呼：“糟了，是毒雾弹！”
随着她的话音，几个圆球落地，爆开一阵阵黄绿色的烟雾，顺着地势向洞穴深处的两人灌了下来。
两人连忙闭气，但那烟雾却刺得他们的眼睛、皮肤又疼又痒。这样下去，非被活活呛死不可！危急时刻，杜晏一把拉起殷夕菱，转身就向最后的冰窟中跑去。借着冰窟的寒气，毒雾一时发作不开，杜晏低吼道：“快找找，这里一定有机关！”
殷夕菱赶忙依言和杜晏一块在冰壁上摸摸敲敲。很快，不知触动了哪块砖石，冰窟洞口突然轰隆隆地降下一堵巨大石门，将敌人和他们的毒雾一块挡在了洞外。
冰天雪地，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背对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