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冰雪诉衷情（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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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堵石门，将他们与外界世界彻底隔绝了，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漫无边际的死寂。两人对望一眼，青白的面上都写满了凝重。
“冷吗？”杜晏伸手抚上殷夕菱微凉的手背，“真糟糕，把你也扯进来了。”
殷夕菱皱了皱鼻子：“算了吧，你哪次闯祸能不捎上我？我说，咱们还不到人之将死的份上呢，可别忙着其言也善。”
杜晏又笑开来：“好！我们先在这儿四处看看，肯定还有出去的机关。”
于是两人便在这座密封的大冰窟里搜索起来。洞窟深处竟隐约有阵阵微光，越往里走越是亮堂。这冰窟虽大，但道路七拐八弯，处处有巨大的冰柱遮挡住视线，还有许许多多晶莹剔透、造型奇异的冰雕立在路旁。
但是，当冰道拐角处那座青幽而翠绿的寒玉仕女雕像跃入他们眼帘时，两人还是震撼至极，言语瞬间无力。
那永恒静止的人儿，一身贤淑典雅的官家小姐打扮。玉质的不老容颜灵气逼人，当你望向她的双眼，她似乎也在默默地回望你。她眉眼之间似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但更多的，是沉静如水的倔强。那精心挽好的鬓发，丝丝缕缕，纤毫毕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玉指根根，圆润修长。全身披着一层薄薄的微霜，好一个冰为肌骨玉为肠。
杜殷二人敬畏地仰望她良久，心里都猜测这雕像的主人许是怀着莫大的温柔，将他刻骨的思念一刀一刀地铭刻在这寒玉美人的身体发肤之上，才能诞生如此完美的杰作。
杜晏本以为这貌若神仙的女子是云居雁姑娘的先人，虽然云居雁轻健明朗，玉美人却纤柔优雅，相貌也大不相同，可那一身的仙气却是绝似。可他不久便发现冰窟深处赫然有一副寒玉冰棺，而那冰棺附近还立着一小块石碑，上书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云门韩氏菱儿之墓”。
那冰棺后方的冰壁上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辉光灿灿，映得洞中有如白昼，显然便是先前看到的光源。附近寒气极盛，杜晏细察地势，知道此处便是整座洞窟最为寒冷之处。他一时好奇，以纯阳罡气护体，走至近处，这才看清棺中之人与那寒玉像绝非一人。
棺中睡着一位妇人，她神色安详宁静，好像只是沉入了一段甜梦，可是满脸的形销骨立，显然是被极厉害的寒疾缠身，气血亏败而死。虽是如此，可那玲珑秀美的眉目，依稀可看出有那飘逸出尘的白猿峰少主的神采。
杜晏止不住地疑惑，若棺中这位“韩菱儿”才是云居雁的娘亲，那寒玉雕像却又是谁？这棺主既有碑文，为何偏偏她却只有塑像，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认？
还没容他细细思索，便一眼瞥见那冰棺附近还有一座夫妻合葬墓，走近细瞧那碑文，看来太平镇人所说的“百八十年前的十九娘娘”多半便是墓主之一。而在那合葬墓前另有一尊寒玉雕成的鹤形小托台，他心中一动，稍加验看之后便禁不住大喜道：“是这个了！机关！只要找到相符的钥匙……”他一边喊着一边转身唤他小菱师妹，却在见到殷夕菱的神态之后，愣在当场。
殷夕菱自方才看见冰棺前的墓碑时便一动不动，此刻正跪在地上，用冰凉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碑上的文字，眼角隐隐蕴着泪珠。感受到杜晏的视线，她连忙揉去眼中湿意，转脸笑道：“这碑文是慕容大侠的手笔，是他用剑刻的。看，刻字的剑还在那儿呢。”
杜晏依言望去，果然看见碑边不远的一根冰柱中竟冻着一个巨大的剑匣。“剑魂”慕容大侠以铸剑、用剑双绝冠绝当世，他的独家剑匣从形状到做工，绝无第二人可以仿冒。
可杜晏仍是不解：“剑匣虽不错，可你怎知连碑文也出自慕容大侠之手？毕竟这里是云家祖墓……”
殷夕菱凄然笑道：“慕容大叔当年将我带至京城，他不愿上门叨扰，便修书一封让我带来杜家。那封信便是我身家性命，不知偷着看过几万次，他的字，我怎会不识得？再有，他为他韩师妹刻碑之事，也是他亲口说与我听的。”
原来，当年殷夕菱跟着慕容大侠北上京城，路上也走了月余。殷夕菱乍脱鸟笼，一路上兴奋异常，可慕容大侠却生性寡言，于是小女孩儿便将满腔喜悦化作逗引他说话的努力。那些江湖掌故和各地风土人情是问了又问，而她最关心的，自然是她赌鬼大叔的生平过往，包括他心心念念的那位“韩师妹”。
这女子似乎是他们叔侄二人一生的隐痛，故而慕容大侠不欲多言，只是曾用无限怅然的口吻说起——他们三人曾同门学艺，可惜变故突生，从此天各一方。韩师妹故去多年，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便是亲手为她写了一块碑，用他挚爱的宝剑，然后再让那柄剑为她陪葬。
这些陈年往事他虽然讳莫如深，可鬼灵精的小丫头却听得分明：情深缘浅，此生奈何。
慕容大侠和赌鬼怀方，虽然在江湖上的名位有天渊之别，可在他们韩师妹面前，却是一般儿的无奈。
殷夕菱细细说来，百感交集：“当年我拼尽全力，为慕容大叔赢来一根千年首阳参，才有此机缘拜入师父门下。他曾说，那根人参要送给故人之子治病，现在看来，便是送给十九姑娘了……我，我这么多年一直打听赌鬼大叔和慕容大叔的行踪，一直毫无头绪，想不到却在这里……”
转眼间七年时光匆匆而过，她再也不是风月场中孤苦伶仃、强颜欢笑的小姑娘了。此刻，她多么想见到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人啊！可他在哪儿呢？
杜晏只觉胸中泛起一阵温热的涟漪，他知道，那是对她的怜惜。
于是他不禁伸出手，轻轻摘掉她鬓发上一朵冰凌花。她不由得微闭双眼，他的指尖竟还是温热的。她听见杜晏柔声在她耳边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放心，怀方先生既说了来京城看你，便是一定会来的。要是他不来，师兄就陪你去江南找他，说什么也不让他爽约。”
殷夕菱睁开眼，轻轻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愿来见我？江南千里繁华，我与别的小丫头又有什么不一样？他与我本是萍水相逢，他帮我也许不过是一时起意，好像他每晚耍的那些牌戏，酒醒了，也便忘了。”
“没有这回事，谁也不会忘了你。”杜晏用手轻轻揉搓殷夕菱冻得发疼的脸颊，“你信我，你是不同的，我一直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冰雪诉衷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