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学剑岂止一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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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荒山野岭间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吓人一跳不说，来者不善是跑不掉的。柳恒与曾之龙、黄蛟二位一打眼色，三人便领着各自的人马不同向这不速之客包抄上来。元琅哼了一声，提气倒纵，蹿上身旁一棵大松树，蹲在枝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二百人的山贼联军。
柳恒颇有些识人的眼力，见元琅这几下纵跃，便知今日撞上了高手。此时他当先拦住众人，沉住气叫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偷听我们兄弟说话？”
谁知元琅毫不领情，冷冷笑道：“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在此吵吵嚷嚷，就差歃血为盟，再开个誓师大会了，还用得着什么偷听？更何况这儿是十九娘娘生祠，你们不来烧香礼敬倒也罢了，这又干的什么好事，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么！”
柳恒一忍再忍：“我们……正如阁下所见，我们兄弟与这祠堂主人有些私怨，这才不得已而为之。阁下怕不是本地人吧，这事儿也与您不大相干，还请您不要坏了江湖上的规矩才好。”
“哈哈哈，江湖规矩？好啊，那你说说，我在这江湖上有什么名号，又是什么身份？你若说得出，我再依你的江湖规矩也不迟。”元琅一脸轻松地说来，全不顾眼前那些把江湖地位看得极重的人是如何想法。其实他虽连拜名师，可自从跟着铁大人戍卫宫禁以来，不大在江湖上走动，连真名姓也极少说与外人，因此虽然他这些年大风小浪也经过见过了，可江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他这号人物。
柳恒听他如此说，对这个怪人的身份举止更是毫无把握，一时难以开言。但其他人可见不得元琅这般嚣张神气，尤其是黒沙寨的人，早就鼓噪起来，只等柳恒一挥手，他们就一拥而上将这胆大包天的小贼剁成八块。
而曾之龙早已经长鞭在手，喝骂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敢来坏爷们的大事！”说着一鞭子抽向元琅的所在，元琅微微一侧身，这带倒钩的九节鞭便刺啦啦地撕下了一大块树皮，树身被抽得抖动起来，树叶儿也簌簌地落了一阵雨。
“嘿嘿嘿，曾兄，不必说了，他若不下来领死，兄弟这儿一人一刀，连个全尸也甭想留给他的。”那黄蛟也抽出腰间两柄朴刀，冷冷笑着，一双三角大白眼鼓起几道血丝，领着他地虎岗的人马，将元琅所在之树，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
谁知，元琅却只是懒懒站起身来，偷偷向杜晏和殷夕菱的藏身处望了一眼，确认两人已经离开之后，才把视线在树下众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轻描淡写地开口了：“要打便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话音未落，他又是嗖地一下蹿出，借着此处山中常见的香叶藤萝，飘飘落在丈把远的另一棵高大桦树之上。而他原先所站的松树枝，已插着几支弩箭，碗口大的树干，竟被生生贯穿。元琅回身，略带赞许地望向手持□□的柳恒：“够爽快。劲道不错，只是准头……”柳恒却不打话，只冷哼一声，一个手势，他身边六名贴身的护卫也纷纷举着□□四散开来。
元琅一皱眉头，这几个使□□的跑动之间竟暗合了五行八卦的方位，连上柳恒，还可以随时变化成一个小北斗七星阵，到时候七箭连发，可谓天罗地网，那可难缠得很。更何况，树下还有一二百人合围，就是他元琅，此时只要一落地，也再难全身而退。于是元琅不敢怠慢，将长剑抽在手中，又向下一个落脚处跃去，心中还不免问候了皇城中的那位大太岁几句，怨他将柳恒这位山中隐士逼出来祸害人间。
于是，元琅展开轻功，与这些青云山地面上最剽悍的山贼们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有时借着树枝的弹力和藤萝的帮忙，在树与树之间纵横腾跃；有时又手脚并用，噌噌噌往高大的树顶上蹿去。可是，此处毕竟已经是半山腰，树木稀疏，而多为矮小的灌木和草丛，可供元琅腾挪之地究竟有限。所以被逼到急处，元琅不得不展开攻防一体的“大回天剑”，踏着敌人肩头，继续向前飞奔。
杜家的回天剑法本来是纯防守的剑招，可元琅在多年实战中，改良出了能在运动中施展的“大回天”，却是一种一对多时用的狠辣招数。此时大回天剑在元琅周身织出了一层银白色的光网，凡离他三尺之内的敌人，无不立刻被绞成片片血肉。虽说元琅只在不得不跃入敌阵的时候才使用此招，但不到片刻，已有七八个人的热血喷溅了出来，有些人死前居然在喊“十九娘娘饶命！”。
手中长剑饮了血，剑锋也微微颤动了起来。元琅心下有些烦躁，他知道，这动的并不是剑。这些年在铁大手下，常为皇家干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如今在自己血管中流淌的早已不是侠士之心，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嗜血本能。可是面对着这些逼上梁山的贼人，他实在不愿大开杀戒，但若不用大回天剑，柳恒手下那几支劲弩却动不动便在他避无可避之时朝要害之处招呼过来，让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正在他心中闪过这一念之仁的时候，手中长剑却被曾之龙九节鞭上的倒钩一下锁住，那姓曾的随之大喝一声，竟欲将元琅连人带剑从树梢上拉下来。元琅不禁切了一句，一口真气下坠，灌注于双足，使他的身子牢牢地粘在了树梢之上。曾之龙白白把脸憋得紫涨，元琅却纹丝不动。
元琅又是一个手腕轻翻，长剑便如灵蛇般主动缠上了九节鞭，随着元琅一声轻叱“放！”，曾之龙只感到浑身如遭雷击，连忙撒手。这一手和当年元琅在斗草时震断殷夕菱的草茎时如出一辙，只不过这粗大的九节钢鞭一时难以被内劲震得寸断，仅仅是绞扭成一团，再也难以使用罢了。
可就在此时，又有四支阴魂不散的钢努直逼元琅周身！这柳恒的六名手下，已有三人要么倒毙在元琅剑下，要么被他用树枝射伤了眼睛，但剩下的三人仍追随着柳恒的指示，稳稳地踩中四方卦位，瞄准了元琅身上大穴发射弩箭，竟是丝毫也没有被同伴的死伤而动摇。
元琅待要抽剑回救，无奈剑已被九节鞭缠住，徒然沉重了许多。他却嘴角一勾：“你道我没法子连你的九节鞭一块使么？”说着力贯于臂，长剑便带着坏掉的九节鞭如盘龙一般卷了回来，眼看着就要将那四支弩箭碰飞。
但树下的地虎岗首领黄蛟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挥着双刀扑了上来，双刀交击，偏偏又卡在了九节鞭的倒钩之上，刚巧阻住了元琅回救的剑势。可黄蛟没想到，那鞭子在元琅的真气使动下去势受阻，反而鞭身一扭，自然而然地将他这个大汉缠在当中。只一眨眼功夫，灌注了真气的九节鞭倒钩就将他浑身穿透，犹如蟒蛇绞死猎物一般。可怜那黄蛟，没来得及为兄弟报仇，反而要先上那奈何桥候着他们去了。
可这么一来，元琅再也来不及挡开四支夺命钢努了，只得腰身一扭，在毫厘之间堪堪避开弩箭，又舍了长剑及时后跃，才没有被钉个透心凉。
这下，元琅可是赤手空拳落在了敌群当中。还好，曾之龙方才兵刃被毁，又眼见黄蛟出乎意料地惨死，此刻见了落在身边的元琅，反而吓得连连后退，口中没有一句完整话。雪鹰寨众人顿时群龙无首。
“好险！真是流年不利！”元琅不禁吐了吐舌头，一猫身子，使出铁大亲传的逃命神功，像条泥鳅一般就从人缝之间钻了过去。一面跑，一面还暗骂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没有在一开始就废了他们几个领头的，以至于在这些小毛贼面前丢了兵刃，若被铁大和兄弟们知道，不晓得要被嘲笑多久。
与此同时，通往白猿峰的山道之上，也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在脚不点地地飞奔。原来，元琅在冲出去力战山贼之前，曾给二人留下一个手势——“引兵上山，我挡着！”。一想到大师兄此时正独自和一两百个山贼周旋，不管他们对他是如何信任、佩服，也难减心头那份焦灼之情。
“大师兄没事吧？”杜晏在疾驰中仍不忘转头问道，“那些山贼人数众多，又正在斗志昂扬的时候，大师兄他……”
殷夕菱沉吟了一会，才笑道：“没事的！大师兄不过是要引开他们……他若想脱身，那伙小毛贼也还留不下他！”
“可刚才我们明明能躲过去……”
“呵，别忘了，我们这是上山偷人东西去呀。刚才那些宝贝的主人恰巧给我们撞到，眼下正坐在家门里守着呢。如能借那些人闹出声势来，我们调虎离山，没准还能闯个空门。万一不行，还可谎称是碰见山贼，特意上山示警，如能因此得十九娘娘青眼，赏我们几块玄冰，这事儿可就兵不血刃地办妥了。”
杜晏绷紧了脸：“……那么，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摸清敌情，再伺机传信给高校尉？”
“是啊，眼下没有大师兄，仅凭你我二人，一定要和谈、和谈……至不济也要等高校尉带兵解决。”
杜晏苦笑：“我真想让高校尉带兵去对付那些山贼，而不要动云居雁姑娘的东西……”
殷夕菱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又奔了半日，她抬眼瞧瞧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山峰，突然一笑出声，把那句没说出来的话说了：“杜公子，眼下别忙着给美人儿起小名啦，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你去做呢。”
杜晏还来不及咀嚼她话中深意，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这是……百花八仙阵？”
此处已接近峰顶，地气苦寒，虽正值炎炎夏日，可四周连灌木也已不生，仅剩苔藓碎石而已，一眼望去，苍苍茫茫。这种奇险之地，难怪要叫作“白猿峰”，因为除了猿猴之外，少有人能够攀援上来。可偏偏在陡峭的山道尽处，居然绿树亭亭，繁花似锦，宛若江南春景。而且再细看那一花一木的位置，绝非天然之势，而是尽得人工之巧。
杜晏认真地瞧了片刻，叹口气道：“此处地气异常，多半有火山熔洞。而且，利用花木的长势布下如此高深的阵法，想必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大高手了。”
殷夕菱却笑道：“这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杜家公子在这些杂学上可是无师自通，师妹我倒不为此阵忧心。只不过……之前镇民们说曾有采药人误上此峰，可见当日通往白猿峰的山路上多半并无此阵……”
杜晏皱眉：“难道，我们的队伍已给人发现了……？不，应该不会。此阵布置精巧，但最多用来阻拦武林中人，若遇上官军放火烧山，攻破它就只是早晚的事。再说我们一路上行止极为秘密，这白猿峰主人很难事先收到消息的。”
“不错，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殷夕菱点头赞同，“三师兄，你能不能在不被主人发现的情况下突破此阵？我们最好先潜入看看，如果情况有变，也好及时燃放烟筒通知高校尉。”
杜晏在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阵，犹豫着说：“突破此阵不难，但要没有一点动静，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若有什么万一，你可要及时后退。”
另一头，元琅跑着跑着，眼看着连灌木草丛也渐渐稀疏起来，只好苦笑一声，知道前面必是断崖了。山贼们熟悉地形，柳恒又带着他们三面包抄，连曾之龙也捡了件兵刃，嚎叫着要把元琅剁成肉泥，以祭他们死去的兄弟。
元琅奔至崖边，探头一看，只见崖下乃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山涧。眼下正值盛夏，山上雪水融化，因此形成山涧，而且流速甚快，不知深浅。
身后的山贼们渐渐围了上来，元琅看看日头，知道此刻高望的部队必定已经出发，按着他们沿路留下的标记，不用半日就能到达山顶。现下只盼师弟师妹们能见机行事，尽快把东西弄到手——如若那云姑娘感谢他们通报之义而以珍宝相赠，那就谢天谢地；假使她太不通人情，只好让高望分出兵去巧取豪夺，顺便让这帮山贼们背个黑锅。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对眼前这些步步紧逼的山贼歉意地一笑，甩出一个给高望传信的烟筒，然后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一腾身就往那淙淙流淌的山涧中跃了下去。
宛若雨后天边的一道飞虹。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学剑岂止一人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