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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父亲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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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父亲11
轰隆隆。
滴答滴答。
外面在打雷,南阳头发上的水顺着头发掉在地上。
南阳揉揉鼻子,说:“真的,很恶心。所以离开。没人求着你回来。”
南永信笑了笑。不得不说,他皮相挺好。
“你说得对。”他说,“不该选这个地方。”
“滚。”南阳松开他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插进兜里,冲他扬扬下巴。
南永信笑着点点头,把那个叠好的布袋拿出来,放在心口的位置,用力握紧。
南阳见他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在心底蔓延。他催促了一句:“快点儿。”
“你知道吗,”南永信笑着说,“我累了。”
说完还没等南阳反应过来,他转过身跑出去,雨大滴大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心口上。
南阳懵了。等南永信在雨里跑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冲出去,重心不稳他跑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喂!!”
南阳大喊。
没有任何的作用。
南永信疾跑,所有东西拉成一条线。跑跑跑,最后纵身一跃。
他跳下去了。
南阳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楼边望。
砰。身体砸到了车上。
南阳跟着这个声音抖了一下。
心口忽然被堵住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死人了。
他的大脑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抢先下楼。等他可以思考他已经在把南永信从车上往下拉。
他把南永信放在地上,手上全是血。
他看着眼前的人,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轰隆隆。
滴答滴答。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跪了多久,所有人都涌上来。可都在离一个人一具尸几步前止住了脚步。
那个时候挺吵的,为什么现在不说话了。
为什么突然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南阳这个时候忽然体会到顾北那种不踏实的慌张。
王桂兰跑在最前面,她没有停下脚步,跑到了旁边,脚踝挨到了南永信的胳膊。
她看了跪着的南阳一眼,然后目光死死锁在地上的尸体上。
雨在冲刷,周围一滩血水。
南永信头上一个大洞,血还在往外冒。
王桂兰不可置信的跪下来,轻轻叫他刚认识那时候的称呼:“学……学长?”
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有反应呢,人已经断气了。
已经死了。
她瞪大眼睛,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王桂兰看到他的手还在紧紧握着一个东西,双手颤抖着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取出那个东西。
是一个脏到看不出颜色的,却还是叠的四四方方的布袋,沾染过泥土,也在他的血污里浸没过。
王桂兰慢慢把布袋放到胸口,像是终于受不住,吼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一道惊雷一样在南阳耳边炸开了。
他全身上下颤了一下,抬头隔着雨帘和一片脏乱,看见了远处的顾北。
“你个畜生!你为什么,不拦着他!”王桂兰吼着揪住南阳的衣领来回晃动,眼眶发红,像一只发了疯了狮子。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不上去了吗?你为什么没能拦住?为什么?为什么啊!”王桂兰哭着,嘶吼着。
她又突然安静了,一把抱住南永信,呜咽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这声为什么,也不知道是在问南阳,还是在问南永信。
南阳充耳不闻,任她扯着他的衣领死命晃,又抱着尸体哭,他的目光始终在远处那个和周围格格不入,一尘不染的少年身上。
他走近了。
南阳望着他,慢慢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顾北走了几步,然后跑起来,他推开那些围着的人,闯进最里面的那片纷乱中。
南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知道傻傻抬头看着他,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没有。
顾北一语不发,把王桂兰往后拉。
“你放开我,别动我!”王桂兰当即转过去扇了顾北一巴掌,就打在顾北脸上,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南阳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阿姨,”顾北慢慢劝她,“外面下着雨,会冻着的。”
王桂兰不理会他,抱着南永信。
顾北抿抿唇,蹲下来,慢慢说:“叔叔也会冻着的。”
王桂兰听到这句好像才如醉初醒,抹了一把脸嘴里胡乱念叨着:“对,会冻着他的,他是南方人,最怕冷了,可不能让他淋这么久的雨……”
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会儿拍大腿,一会儿又跪下抱南永信,手忙脚乱,表情呆滞,雨水冲刷着她的脸,看着格外的可笑。
顾北小心翼翼的说:“我背去店里?”
“不需要!”王桂兰拒绝的毫不犹豫。
她把南永信地上扶起来,然后背起来。一米八几的男人可不轻,王桂兰憋得脸色通红,可是还是不肯放下来。
顾北站起来,看着一旁看热闹的人:“散了。”
他这句话没赶走他们,倒是开启了他们的话匣子。
“我靠,要不要报警啊?”
“妈的刚才没人报警吗?!”
“刚刚顾着看了没意识到要报警。”
“快报警啊,死人了都,这要上新闻吧……”
“死人了应该是要上新闻的。”
“桂兰嫂,你还背着这个死男人干什么呀?丢了丢了!尸体待会儿就臭了,和刚宰的猪一个样!”
“你这说的是什么风凉话?!没看见人家失魂落魄的嘛,就你会凑热闹。”
“……”
吵吵嚷嚷。
南阳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那一大群人:“滚。”
没有人理会他,还是很吵,七嘴八舌的在说。
他也没什么表情,猛地吸了几口气,大声吼道:“给我滚!!”
瞬间,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顾北望了他一眼,推那些凑一块的人:“不要再看热闹了,散了,都散了。”
南阳重心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扶着一旁的车窗才站稳。
顾北把人赶走,转身回去,扶着南阳,说:“回吧。”
“顾北……”南阳把他的手慢慢推开,说,“这些事,这种东西,我不想让你看到。”
顾北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
“我真的……”
他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哽咽了。
南阳捂住脸,雨水从他脸上流下来:“顾北,太乱了。”
“真的很乱。”
“知道。”顾北说。
他抱住南阳,垂下眼睑:“我一直在。”
“走吧,”他的声音低沉,“回去吧,不要淋雨了。”
回了菜店南阳在恍惚间想起好像口罩不见了。
摸遍全身也没找着,忽然之间就望了口罩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顾北把头发撩上去,然后把南阳手机拿出来,拨通南茜电话。
“喂?”
“死了。”顾北淡漠的说。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南茜忽然变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妈怎么样?”
顾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给南永信擦脸的王桂兰,说:“不是很好。”
“我弟呢?”南茜又问了一句。
他又看了一下丧失表请的南阳,沉吟片刻,说:“也不是很好。”
“等着,我赶过来。”南茜挂了电话。
顾北把手机放到一旁,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然后把目光移到南阳身上:“找什么?”
“口罩。”南阳说。
“好像丢饭馆了。”顾北想了想。
南阳转过头看着他,点点头。样子看着有些痴呆。
点完头谁都没了话。
谁都说不出话来,雨在下着,屋里头只有王桂兰忙活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响起来,又响又急。
南茜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王桂兰,叹了一口气,说:“你先带我弟离开,昕昕还一个人在家。”
其实,还真的是很多事情能让他们手忙脚乱,南茜过来就能井然有序的处理。
“我处理。”南茜随手拍拍顾北的肩。
外面有车,两个人坐进去,南阳整个人躺在座位上,眸中黯然无光。
顾北撑着脸看了一会儿窗外,然后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雨连绵下了一路,他紧紧握着他没有放开过。
“去我家。”到了路口顾北看着前方,给司机指了路,“谢谢。”
到了家门前,顾北又道了一声谢牵着他的手下了车。
顾北上前打开门说:“你睡一觉。”
房里猫在叫,母猫和奶猫叫声夹杂。
南阳点点头,走进去躺在了沙发上。
现在顾北说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挺麻木的。
顾北走过去俯身,南阳微瞌眼眸,四目相对。
顾北的眼睛如同当初,黑的深沉,盯着他的眼睛看总会有掉进去就出不来的忧虑。
他居高临下,低声说:“脱衣服。”
衣服是湿的,裤子也是。
会感冒。
南阳二话不说手抓住衣摆,上身微微向前倾,利落的把衣服脱下来。
“裤子。”顾北说着手撑在南阳人头两旁,准备起来,又顺便补充一句,“脱完去床上睡。”
南阳盯着那张侧脸,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顾北帮他拍照片的时候无意间留下的他的一张照片。像素很低,侧颜。
他当初评价了什么来着。
没他帅,但是帅。
“顾北……”南阳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淋过雨的原因,他的手指居然比他的还凉上几分。
没有花费多长时间,眉头不皱不刻意挤的眼泪就滑落下来。
他开口说:“你能不能……”南阳伸出另一只手构筑他的后颈,一用力,两个人紧紧相拥。
“能不能,亲亲我?”他说。
语气不知为何,带了卑微。
顾北愣了一下,抬手撩开他被雨弄湿贴在额上的发丝,亲了一下。
骑完之后顾北直起身子看他:“我一直在。”
“我一直,一直在。”他重复道。
南阳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等南阳躺到床上之后,顾北拿着雨伞出了门。
南阳在门关上的一刻睁开了缸壁上没多久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
外面的天阴沉沉,房里光线不好,也阴沉沉的。
“喵。”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荡荡的房里响起了猫咪的叫声。
南阳转头看,那只猫跳上了床,望着他。
黑夜里,眼睛发着光。
他坐起来,把那只猫抱在怀里。
猫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他为什么那么好?”南阳抱着猫在压抑中呢喃。
猫不会回答他。
“顾北啊……”南阳把猫抱起,额头贴在猫的头骨上。
泪就这么夹在在了猫的毛发里。
猫不舒服,胡乱叫着挣扎,南阳的手被猫抓了好几下,他抱紧。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知道情绪如何被引起来。
这才要命。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去了南阳家。
敲门,南昕开了门。
她皱眉看他:“你来干什么?我哥不在。”
“跟我走。”他说。
南昕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语气变得紧张:“怎么,南永信找到这里了?要过来?”
“不。”顾北指指鞋柜让她换鞋。
南昕换好了鞋,拿着衣服站在门口。
顾北拿了放在鞋柜上的雨伞递给她,说:“他死了。”
语气平淡冷漠的像是在讲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她身子一僵,然后又耸耸肩,语气有无所谓:“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又补充:“这个变态死了正好,我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好死我了……”
“走。”顾北让她出来,把门关上。
又闯进了雨帘。
南昕一边转着雨伞,一边走路,终究还是没忍住,哒哒踩着地上的小水坑跑到顾北身侧,低着头假装不经意间问起:“他……怎么死了?”
“不知道。”顾北说。
南昕哦了一声,又问:“怎么死的?”
顾北看着路边的野花被雨打得直不起腰,淡漠道:“跳楼。”
“哦……”南昕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奇的死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新奇的死法。
不是跳楼就是喝农药。这破地方,只有一条浑浊的河,跳海投江都行不通。
她撇撇嘴,没再问什么问题。
两处地方离得不远,没多久两人就站在屋檐下合上雨伞抖水。
进屋拉开门口的一盏小灯,南昕低头看着自己被路上的泥水渍弄得看不出样子的白色帆布鞋,抬头问:“有拖鞋吗?”
顾北丢给她一双,大了不少。
“这是……男生穿的拖鞋吧?”南昕换上之后感觉比看着还大。
“嗯。”顾北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去看了眼南阳。
所幸,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