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想的太美

43、四十三车祸14

　　四十三车祸14

　　顾北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醒了？哪里不舒服？”一位护士刚好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顾北坐起来，头里疼了一下，立即呲牙咧嘴。

　　“躺下，伤还没好。”护士又把他强行摁了回去，“只有头还有点疼是吧，还有没有耳鸣？”

　　顾北摇了摇头。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可是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最近这几周就住在医院里，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听障症再观察几天出院。”护士嘱咐好，推着东西出了病房。

　　顾北把头扭过来，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向窗外。

　　茫茫。

　　没有任何的方向。

　　他闭上了眼睛。现在他连烦躁的力气都不剩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几个医生和几个护士进来，还带着一台仪器，要求顾北配合检查。

　　过年做起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检查完有个医生问：“嗓子不舒服？”

　　顾北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医生问。

　　顾北又摇了摇头，重新躺下望着窗外。

　　茫茫。

　　医生也就意思意思，讨了个没趣也没多问，走了。

　　这样过了几天，每天就是吃药，点滴，做检查。顾北这几天都不怎么饿，没有什么胃口，饭也是记起来吃，忘了那就算了。

　　他懒到不想下床。就这么一直瘫着。

　　又过了几天，顾北要出院了。

　　下午出院，他拿了个盆准备去接点水洗个脚，到了水房门口，刚要进去就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盆掉到了地上。

　　摔到了门外。

　　顾北转身捡了起来刚转过身盆又被那个男人打掉在了地上。

　　顾北又去捡，那男人又打掉。

　　反反复复几次，顾北还是没脾气一样那男人打掉一次他就老老实实的捡一次。

　　最后是那个男人忍不住了。

　　顾北再一次捡起盆转过身那男人一把抓起他的领子逼近：“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顾北根本没看他的脸，也没有动作，就被这样提着衣领。

　　“怎么，撞了我不道歉现在连个正脸都不给我是看不起我是吧。”那男人叼着烟，说话的时候烟灰抖落下来，落在顾北的手上。

　　顾北也没把烟灰抖掉，就让它趴在自己手上。

　　“你找打吗？”男人语气不善。

　　顾北不说话。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在了顾北的脸上，顾北倒退几步，倒在了地上。盆摔到地上烂了。

　　男人一把把烟扔到地上，骂了一句：“操，今天什么事儿都让老子不痛快是吧。”

　　顾北半边脸都麻了，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身躯一震，耳鸣响起。

　　像极了一万辆救护车在他耳边鸣着喇叭。

　　他立即痛苦的蜷缩起来，双眼紧闭双手捂住了耳朵。

　　顾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汗如雨下。

　　他耳鸣响起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车祸那天晚上。

　　“求求你别说话，我听不见……”顾北呜咽出声，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泌了出来。

　　医院走廊里瞬间乱成一团。顾北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看见别人嘴巴快速的一张一合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鸣没停，他的衣领又被人给领提了起来。

　　顾北踉跄着从地上起来。

　　明显是另一个人，比刚才的力气少了，但依旧可以感觉到这人怒气冲冲。

　　那人拉着他走了一段时间，然后停下，猛地把顾北的两只手拉了下来。

　　顾北马上又捂了上去。

　　那人用力拉下他一只手，贴着他耳朵喊：“……悠闲……！”

　　顾北就听清楚了两个字，身子弯了弯，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一面墙，喘了几口粗气。

　　他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眼前的人，是顾广。

　　兴师问罪。

　　顾广脸上的怒气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顾广看着眼前穿着病服的顾北，不见几天他人瘦了好多圈，也感觉苍白了许多，看着弱不禁风，像一片纸一样。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可怜，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顾广讥讽。

　　顾北却在他张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立即闭上了眼睛。

　　“把眼睛闭上是几个意思？”顾广问，“我跟你说话呢顾北！”

　　顾北贴着墙蹲下，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顾广拽着顾北胳膊把他强行拉起来，冷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蹲个墙角我就以为你难受捂个耳朵我就以为你听不见吧？”

　　他手上猛地用力，抓得顾北胳膊一疼。

　　“就算我是这样认为，那也是过去了。你可别忘了你干了什么。”顾广说。

　　这个时候顾北耳鸣渐渐弱下来，等到完全没了他才睁开眼睛把手放下来。

　　应该过去的时间不多，可顾北就感觉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嘴唇泛白。

　　顾北盯着顾广，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打了两个耳洞，都戴着耳钉。

　　顾广看他盯着自己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二话不说抬脚就踹了顾北膝盖一脚。

　　这一下一点力气也没收着，顾北膝盖一疼，差点跪下。

　　“看什么看？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见？”顾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顾北站直，说：“没……听见。”

　　顾广又笑了一下：“那好，没听见……”

　　他又毫无征兆的跳起来往顾北头上一巴掌。

　　“没听见了好啊，老子再跟你说一遍。”顾广一把拉起顾北的衣领拉进距离，四目相对，顾北在顾广眼里看到了真情实意的嫉妒仇恨。

　　顾广说：“顾北，你把爷爷害死了这件事我跟你没完，我顾广从此和你这种人没有半点关系，最好见着我就绕着走，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感觉要戳到顾北的眼睛里。

　　顾北这个时候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掉了下来。

　　掉了第一滴就有第二滴，有了第二滴就有第三滴，顾北的眼泪愈发不可收拾，毫无征兆的失控。

　　顾广看着他哭的越来越凶表情开始变得不知所措手在半空中伸了伸，却又狠狠一拧眉毛，生生忍住。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插兜不说话了。

　　顾北哭出了声。

　　不是呜咽，也不是小声，是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眼泪掉的不要钱。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顾广会和他划清界线。如此明显，如此杀的人措不及防。
　　顾北以为顾广是最不可能这个时候离开的人。
　　顾广眉头皱着，用力到眉心的肉在疼。他又往后挪了几步，眼角瞥到一个小孩，吸溜着鼻涕愣愣的看着顾北。
　　他把顾北拉到楼道里来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看着小孩的样子是看了挺久的了。
　　顾广吹了声口哨，说：“小屁孩看什么看？”
　　“走开走开。”顾广说，
　　让别人看顾北的窘态他心里还是怪怪的。
　　那小孩听到立即转身跑了。
　　这个时候顾文龙王梅英等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把顾北架起来回到病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特别是过来扶顾北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又瞬间暗了几分。
　　顾北把脸上的泪擦掉，不再嚎啕哭泣。
　　情绪转换的太快，让顾广看的一愣一愣的。
　　到了病房，顾北坐到床上，一言不发。
　　顾文龙眼睛底下两团乌青，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他坐到床边，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个苹果还有一把小刀开始削皮，顾北没有看他的动作，一直盯着窗外的雪。
　　“给。”顾文龙甩了甩手，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北。
　　顾北转过头接住，拿在手里又继续望雪。
　　王梅英踌躇几下，还是开口说话了：“大哥，要我说这婚离了。”
　　顾文龙摇了摇头，说：“不能离。”
　　然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看了一眼望着窗外出神的顾北。
　　“柏烟雨她……做了那种事，现在还坐了牢，这让老顾家颜面往哪儿搁？”王梅英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离了，这种女人不能要！”
　　说完她故意扭了扭身子，斜了顾北一眼。
　　脸上的春风得意一览无遗。顾北转过脸咬苹果的时候刚好看清楚。
　　他又低下眼睑，装作没看到。
　　顾文龙脸上表情严肃，说：“我既然娶了她就绝对不能在她最难熬的时候离开她。我爱她。”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么死板的一个人说出一句情话。
　　顾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啃了两口苹果又把头转了过去。
　　病房里一瞬间的寂静。
　　最后那一群顾家的亲戚胡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顾文龙没忍住抽出一根烟走到走廊去抽。
　　顾北等他出去，目光落到了顾文龙随手放在桌上的烟盒。
　　他抽出一根送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揣进上衣兜里。
　　然后他放下苹果下床收拾好东西。
　　没多少东西，一把钥匙一个饭盒一把零钱，一件大衣一条棉裤一双鞋以及一根烟。
　　顾文龙进来拿起烟盒塞进兜里去办了出院手续，顾北穿好之后一言不发的自己走了。
　　出了医院他搭了辆公交车回了家。
　　进了房间看到他的东西全都被放了回来。
　　“啊，又开学了，我感觉跟没放假一样。”
　　“没错没错！”
　　“哎你压岁钱收了多少啊？”
　　“两千多吧……”
　　“这么多，我才一千五。”
　　“你们聊什么呢……是不是在说假期作业？”
　　“……”
　　三月一日，万恶的开学日。
　　北方这个时候还是很冷，顾北在校服外面过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整个脸埋在衣服里，低头走路。
　　刚进教室门，就有人搭上他的肩膀问：“哎顾北，你作业写完没啊？写完了快借我补补。”
　　顾北淡定的走到位置上拉开书包把寒假作业丢给 那人，然后趴下就睡。
　　那人拿了东西又问：“哎你怎么不说话？不舒服？”
　　顾北趴着没吱声儿。
　　“哎，是不是不大舒服啊？”那人还在坚持。
　　又有几个和他平时玩儿的熟的人凑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
　　“我看他这样子也不像生病啊……”
　　“该不是失恋了吧？”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也说不过去啊，这小子校草公认第一，小姑娘会不喜欢？”
　　“会啊，我姐看的小说就全都是土鳖女不爱帅气欧巴然后被看上爱的死去活来的这种。”
　　“屁，那是小说能借鉴吗？！”
　　“不是我们讨论的不是顾北喜欢上谁了吗？怎么好端端扯到霸道总裁小说上了。”
　　“对对对，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九班那个历史课代表。他们上个学期不是还互相借书的吗。”
　　“你这么一说……”
　　“不不不，我还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今天顾北没和顾广一块儿进来啊。”
　　“那不成是这俩兄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
　　“我觉得吧，是顾广……”
　　一堆人围在顾北桌子周围正讨论的兴奋，一个个红光满面。顾北忽然把头抬起来，指指教室最后放拖把的角。
　　一群人悻悻的转移了八卦场所。
　　顾北继续趴下睡着。
　　直到班主任进来他才慢慢把头抬起来，面无表情头发凌乱的注视着台上。
　　上午检查作业发新书然后班主任发表下“新学期新气象大家好好学习”的演讲就没什么程序要走了。下午就是打扫卫生。
　　顾北被分了块抹布他磨磨蹭蹭的擦着黑板。期间有无数人问他是不是有事之类的，他统统无视。
　　放假，回家。明天正式上学。
　　顾北又背着个空书包回了家。
　　回家倒床就睡。
　　到了凌晨一两点，顾北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眼泪毫无征兆的滑落下来。
　　他梦到顾良了。
　　眼泪越来越多，止不住，顾北也不想止住。懒得去。
　　他重新躺下，想强迫自己睡着，却是徒劳无功。他又重新坐起来。一坐坐到了五点多才有了睡意躺下睡觉。
　　再起来的时候是十点多。
　　顾北往脸上泼了几把水刷了个牙去换衣服，套个衣服就要了他十几分钟的时间。
　　磨磨蹭蹭出了门，再磨磨蹭蹭走到学校里去，十一点半。顾北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下课没多久。他慢腾腾的走到座位上书包一扔趴下就睡。
　　他没睡多久老师就来了。数学课。
　　顾北从桌洞里拿出数学书继续趴着睡。
　　到了后半截课应该是开始讲昨晚的预习习题了，数学老师喊了顾北好几遍顾北才站起来。
　　“这道题答案多少？”数学老师问。
　　顾北就站着不说话。
　　“问你话呢。”
　　顾北还是不说话。
　　数学老师把练习册往讲桌上一扔，说：“练习册拿上来。”
　　听到这句话整个教室都沉了几分。
　　整个年级部都知道，初一年级最不能惹得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一般能动手绝对不叫家长。
　　顾北听到这句话低下头才寻找数学练习册。
　　把数学老师气得脸瞬间涨红了：“上课睡觉居然连练习册都没拿出来，你开学校是干嘛来了？！”
　　这时顾北找着练习册抽出来走到讲台跟前。
　　数学老师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没写。拿起顾北的练习册就呼呼往他头上扇了几下：“给我到门外头站着！”
　　顾北二话没说就去门外头站着。
　　他眯上眼，勉强补个觉，结果班主任又过来了。
　　他看到顾北问：“今天早上怎么没来学校？”
　　顾北低着头。
　　“问你话呢·顾北！”
　　顾北没动作。
　　之后班主任无可奈何，语重心长的灌了鸡汤又急急忙忙走了，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顾北马上又把眼睛闭上。

　　放学的时候顾北依旧一个空书包背的好生轻松。一大群男生过来走在顾北旁边一起出了校门叽叽喳喳的问：
　　“哎顾北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这不像我们顾三好啊，怎么了遇上啥事儿了啊？”
　　“开学第一天你就这样，猛，真猛。”
　　“北哥受小弟一拜。”
　　“到底怎么了，你说个话啊。”
　　顾北没什么反应，有的人开始摇顾北的肩。
　　顾北任由他们摇，余光看到有一个男生在点烟，把手伸了过去。
　　“怎么，顾北你要抽？”那男生挺惊奇。
　　顾北点了点头。
　　男生递给他一支烟然后把打火机递了过去。顾北把烟含在嘴里点上，吸了一大口，立即被呛得弯下了腰。
　　那男生笑了：“慢点儿，第一次抽吧。”
　　有人说：“那必须啊，咱北哥一三好学生能碰过这玩意儿吗。”
　　“看着他的样子，果然，哥这么优秀还是单着吧，智者不入爱河。”
　　“屁，怎么不说没有哪个姑娘看得上你呢？”
　　周围一片哄笑。
　　蹲在地上的顾北咳得撕心裂肺，但还是吸了一口又一口，坚强的把那支烟抽完了。
　　一群人还在说说笑笑。顾北站起来，一个人快步走了。到了小区便利店，他买了打火机几包烟。
　　睡不着觉抽烟消愁。
　　他天天晚上都失眠。

　　时间在飞·。马上第一次月考，时间压缩成一天半，考七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出了所有成绩。
　　顾北这次居然在年级倒数五十里。
　　老师们眼睛里的失望真真切切。顾北之前从来没有掉过年级前三。
　　一时之间每科老师都在感叹多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毁了。同学们也一个个的私下讨论。顾北本人倒是没怎么样。他看着大片大片空白的卷子和几乎满屏的叉心里没啥想法。
　　原来一个多月他怎么混的一次月考完还是怎么混。
　　过了一个多月，关心他的他远离，自然也就没人来贴他的冷屁股。变成了一个人。
　　顾北彻底成了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生活。不说话。
　　寂静的混日子生活平平淡淡，直到有天，他的耳鸣在路上发作了。
　　那时他脚下一个没站稳，摔到了路中央，差点被一辆呼啸而来的货车撞死。
　　顾北在货车飞驰而来的时候本能的闭紧双眼蜷缩成一团。他想起了那晚的场景。
　　货车司机停下车从车上下来，指着顾北骂：“你他妈没长眼睛啊？瞎子吗？！往路上跑！”
　　周围有路人，有学生，瞬间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嘈杂不绝。
　　有几个学生，看到顾北笑道：“呦，这不是我们年级那位三好吗？怎么，考不好来寻短见啦？”
　　顾北不说话，他也没听清也没看见。
　　“怎么……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和周围所有人都闹翻了，身边没个人。”其中一个染了头发，红色。
　　红毛把顾北拉扯到一边，让货车走了，然后蹲下身子捏住顾北的下巴，笑着说：“老子之前就看你很不爽了，以为自己有多牛逼，跟顾广天天左一个兄弟右一个兄弟。还不是闹翻了？”
　　说完站起来往顾北肚子上踹了一脚，身边几个也七手八脚的开始加入群殴。
　　顾北现在又难受又看不见听不见,只能处于挨打状态。
　　“看来你们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铁嘛。”红毛心情愉快。
　　他又踹了一脚，往后退了几步喘了口气就被人当臀一脚，差点摔倒给地上的顾北一个熊抱。
　　红毛怒了，转过头去：“他娘的谁踹我？！”
　　“我啊。”顾广抖着脚，身后跟着几个人，“关系铁不铁，关你屁事。爷爷的事儿还轮得着你管？”
　　说完冲红毛竖了个中指，眉头皱着，表情不善。
　　红毛考虑了一下双方实力差距，选择不起冲突。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走！”
　　说完就走，撞了顾广肩膀一下。
　　等人走了顾广看了一眼地上的顾北，极其讽刺的笑道：“也有今天。”
　　丢下这一句他也准备走，旁边一个小弟问：“人……就这么放着啊大哥？”
　　“不然？”顾广反问，“你还要抱他回家伺候他到他身上的伤全好？”
　　“走了。”顾广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顾北才从地上爬起来。眼里没多大情绪，他捡起空空的书包，连身上的灰都没有拍往警察局走过去。
　　到了警察局找到顾文龙，他说：“我要转学。”顾北看了一眼就瘫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