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原》损色

6、喝醉了就吐泡泡吧

　　第六章
　　曲盛只需要做一人份早餐的第一天，还是做多了。
　　曲盛先是下意识地盛到了便当盒里，边吃着自己碟子里的，眼睛却忍不住地看向便当盒，犹豫再三。盘子里的东西都被捣得稀碎了，又赌气一般把便当盒里的早餐找了个盘子盛着，放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结果却是越看越难过，收拾碗筷的时候，就顺手坦然地倒在了垃圾桶里。
　　反正也是会被丢掉的吧。曲盛是这样想的。
　　早上何祁照常去办公室拿曲盛送来的早餐，赶在燕恒来之前丢掉的时候，桌子上什么也没有。何祁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有些欣慰又有些落寞。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学得会放弃，都知道浅尝辄止，那为什么他到现在都学不会？
　　他快要连呼吸都不太会了，人类生存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他都丧失殆尽了。
　　燕恒今天来的也很早，生活作息是个循环，只要将一个空挡弥补上，紧跟其后的错位都会归位的。
　　他刚一坐下便问：“今天的早餐没有到吗？”
　　何祁想，您似乎把他当作是送外卖的了，付了钱就会带着您需要的东西到达您的面前的那种关系。
　　“曲先生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燕恒确实是疑惑的，曲盛一直送早餐给他，昨天当着他的面吃了，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他自认为并没有做什么会让人生气的事情，所以他疑惑。对于燕恒来说，从来没有人对他耍过脾气，就连苏繁也没有，他理解不了赌气所以委委屈屈的那种情绪，更不会对一个人产生怜悯之外的心疼。
　　何祁盯着以前放便当的地方，曲盛总是端端正正地放着，不偏不斜，肯定校准了很久吧。
　　何祁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燕恒开始看文件了，何祁就出了办公室。
　　燕恒和燕嘉不愧为兄弟俩儿，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无情无义。
　　过了会儿曲盛自己偷偷摸摸上来了。不过不是来找燕恒的。
　　何祁正在低头做事，眼睛往旁边一撇就看见曲盛蹲在自己的脚边，就像路边的流浪猫一样。
　　没等到何祁问话，曲盛就伸出食指来，眯着眼睛嘟着嘴，很努力地做出噤声的手势，仿佛做的幅度小了何祁就会看不见一样。
　　何祁配合地俯下身去小声说话，“你怎么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问吧。”
　　“就是晚上的公司聚会苏繁会去吗？”
　　何祁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回事，昨天他也答应了同事会去邀请燕恒，可是刚才他心里想着事，便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照燕恒来看，下班之后便会立刻回家照顾苏繁的，就算是说了也是不会去的。
　　“不去吧他。”
　　“那就好。”
　　曲盛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如释重负。他怕见到他，又想见到他。
　　“那何助理来吧。人多热闹。”
　　何祁笑笑，别过曲盛的眼睛，才敢说出推辞的话：“不了，今晚有约。”
　　这倒不是假话，今天，燕嘉破天荒地约了他。
　　他想去。
　　“哦。”曲盛低下头，站起来，在抬起头的时候又是笑意满满的样子，“那我先走了，下次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哦。”
　　“一定。”
　　曲盛虽然是个关系户可是并不飞扬跋扈也牵扯不到太多的利益关系，所以在公司里和其他同事之间还算是关系好的。他本就是独居，在家也是一个人，有时候静坐着，耳边尽是喧嚣，看向窗外也全是灯红酒绿，这里是城市，没有风声，没有星星。所以他便经常去参加同事之间的聚餐，就算不说话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嬉笑的样子，曲盛才觉得自己有了些人气儿。可在众人看来，他就算坐在金山银山的中央都不会沾染上世俗的烟火气，他呀，啧，让城市里的人们无法形容。
　　这次聚餐是为了庆祝一个大案子的完成，消费也是会报销的，所以去的人比较多。曲盛是跟着第一批人先到了的，还有几个没完成工作的在后面来。
　　燕恒在电梯里撞上的就是后面的这一批人。
　　吵吵嚷嚷的一行人按开电梯发现里面站的是燕恒和何祁，便都停下来向前的脚步还噤了声。乖乖站在原地等燕恒先走。
　　燕恒无奈道：“上来吧。”然后一直按着开电梯门的按钮。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踌躇着进了电梯。
　　有几个女生看见燕恒刚才的举动，便想着也许这个总裁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高冷。推来搡去找出一个女生来，问燕恒：“老板，我们都希望您能来参加今晚的聚餐，你能来吗？”
　　“聚餐？什么聚餐？”
　　“就是庆祝我们完成XX公司合作案的庆功宴啊，公司上下都去了，老板不知道吗？”
　　燕恒侧过身看了一眼低下头准备请罪的何祁，抢先说道：“这件事啊，我都忙忘了，忘记让何助理给你们说我是去的。”
　　几位女生便暗自欢喜起来，就连男士也都不住地看他。
　　燕恒也想乘此机会笼络一番人心，苏繁不知何时才会醒，所以还是要好好经营公司才行。
　　何祁下了电梯才拦住燕恒，微微鞠躬，谦卑地说：“是我的错，我忘记提醒您了。”
　　“没关系的。”
　　“还有一件事，我今晚有些私事无法陪您去了，不过我会告诉司机到时候来接您的。”
　　燕恒是真的没有在意的，他拍拍何祁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些，\"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回家就好了，我喝酒的话再给司机打电话。“
　　何祁点点头，立马掏出钥匙给燕恒。
　　燕恒很久没有开过车了，今天拿到了钥匙忍不住套在右手食指上转着圈，又想起燕嘉的话来，便乖乖的捏到了手心里。
　　燕嘉说：要不怒自威，别人才会怕你。
　　庆功宴是在一个常来的酒楼里，饭菜也都是早些就定好的，等燕恒到的时候菜差不多都已经上齐了。
　　燕恒一个人开车过来的，那些知道他要来的人还没有到。第一个看见他的人，是曲盛。
　　曲盛本就在低着头发呆，听到有人叫他，猛地一抬头却看见站在门口的燕恒。恍恍惚惚的，竟以为是错觉，而房间里暖黄的光和喧闹的气氛之下的燕恒，让曲盛挪不开眼。
　　他没见过这样的燕恒。
　　叫曲盛名字想要问他话的人，顺着曲盛的目光看去，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旁边的人。
　　“你看，你看。”
　　“谁呀？”
　　一瞬间整个包厢的人都看向燕恒，在这一片悄无声息中，曲盛却缓缓低下了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筷子。
　　他没忍住，还是露出了心意。
　　在这桌人里面燕恒他最熟悉的便是曲盛了，而且又是苏繁的亲戚，坐在他旁边倒也合理。
　　曲盛没有看他，却还是能感受到燕恒正在向他走过来，最后落座在他的左侧，他自然放置的左手突然有些痉挛和僵硬的感觉。
　　一桌人看他落了座，后面的那批人也来了，那个问过燕恒问题的女职员知道燕恒并不像传说中一样的黑脸，就带着大家一齐敬酒，燕恒以开车为推辞，大家也不敢劝便喝了两口茶就过了。这样一来，气氛倒也好了很多，大家也就都说开了话。
　　曲盛坐在旁边，一直低着头，听着大家起哄着敬酒，甚至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燕恒浅浅地笑着，有时候会笑出声，曲盛觉得也许只有他能听见这个笑声。他偷瞄着燕恒，能看见燕恒坐下时稍稍提起一点的西装裤腿，露出一点儿白色的袜子边和脚腕，他坐的很端正，背很直，双手不拿筷子时就规规矩矩地放在腿面上，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孩子。
　　曲盛又想到那个小时候见过的白净可爱却自持清冷的小孩，自己就是挖着泥巴在山野中长大的，按着奶奶的话说就是柔柔弱弱的像是根没有骨头的芦苇，没有一丁点儿男人的气质。
　　其实曲盛只是不像粗野的汉子，秀气了些，倒也不娘不柔弱，相反还带着些俏皮和灵气。是男男女女都会感觉到舒服的。
　　只是曲盛想到这些，再加上早上发生的事，心中不免难过，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哎？你去哪里呀？”
　　燕恒本就注意他很久了，他想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想问问早餐的事，只是曲盛一直低着头，他便酝酿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曲盛突然站起来，他便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还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曲盛看了看燕恒抓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看燕恒的脸。突然脸就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被燕恒抓着又坐下了。
　　燕恒一直盯着曲盛看，曲盛脸上的红更加退不下去了。
　　“是不舒服吗？”
　　曲盛摇摇头，却看都不敢看燕恒。
　　“那为什么脸这么红啊？”
　　这一句问出来，整个桌子的人都看向了曲盛，曲盛连忙端起桌上本就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说：“喝酒上脸了。”
　　其他人便起哄道：“哎呦，原来曲经理这么能喝呀，那我就敬曲经理一杯吧。”
　　曲盛傻乎乎地喝了不少酒，燕恒也不知道拦着点其他人，等到曲盛对着燕恒傻笑的时候，燕恒才知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