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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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柳家院内，同阿久一起帮着收衣的如轩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烈心悸，脚步顿住。
身旁小姑娘很敏锐地发现异样，连忙伸手搀扶，糯糯的声音满含担忧与歉疚：“如轩小姐，你怎么了？还难受吗？”
如轩蹙眉，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慌张的紧。
她担心如轾。
阿久以为如轩是那夜为救自己而受了伤，才会时不时虚弱，难过得说不出话。
如轩偏过视线，见小姑娘眼泪汪汪，便知她又因误会而自责起来，无奈地替她擦去泪水。
阿久单薄消瘦，身子不比她强多少，命运毫无怜悯之心，将其捉弄得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却在那夜背着昏迷不醒的自己从河边一路走回了村庄，脱下破烂的草鞋之时，双脚已被沿途石子割破，满是斑斑血迹。
如轩目光温柔，摸摸她的头，以手势告诉她不要多想。
她心说，你暂时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我保护你。别怕村里人的闲话，也别怕你那大发雷霆的父亲找上门来教训你。
阿久止不住眼泪，感激大于伤心。她抱着如轩，将脸埋起，低声呜咽。
如轩恍惚想起从前，娇小的久儿也曾这样在她的怀抱里啜泣。
她收了收臂弯，将怀中人抱紧了些。
虽然不甚清楚那夜自己为什么会被引到河边，为何能看见阿久的魂魄，阿久又是怎样重新苏醒的……
但好在，她们都安然无恙。
如轩觉得自己的运气时好时坏，遇到的怪事险状虽多，每每却能化险为夷。
兴许上天对她还是有眷顾的。
若真是，希望上天对待那个更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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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如轾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是身处玄武营牢房中，而是趴在岸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伤已被处理过，上身未着衣物，缠着绷带，看包扎手法，应是任原为他上的药。
泸湖水面又盛开了大片花朵，远远望去宛如紫色的云雾，冰蓝萤火似微弱的星光在云中闪烁。清风吹拂，芬芳醉人，在草木间缓缓晕染开来。
这静谧安宁的幽夜，再度抚平他烦躁的心绪。
弗谖不在身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她来。
哪有把人带过来就扔下不管的……姬如轾心里嘀咕，竟有些委屈。
她大概真的生气了吧。
这次冲动之举太过危险，实属不该。他那时应是被诅咒吞噬了心智，竟会求死，幸好弗谖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总之都是自己的错，现在想想，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弗谖急于开启禁地，力量消耗极大，上次见面时状况不佳。他自大地以为能顺利摆平一切，不会给她添麻烦，却不料被风歧摆了一道，还得劳驾她大老远跑来相救……
任姬如轾脸皮多厚，也羞愧难当。
灵鞭之伤难愈，疼痛未止。他不敢去找她，也不想起身，换了边脸继续趴着，突然瞧见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
警惕间，只见有个东西从杂草中蹦了起来，姬如轾还以为是只兔子，定睛一看，竟是个婴儿！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迄今为止最令他恐惧的一幕。
那女婴身上还裹着襁褓，四肢却露在外面，呵呵呵地笑着，像个小怪物般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了青石。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姬如轾汗毛倒立，心中大叫。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无比惊悚。许是邪力刚褪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再加上对小孩又无可奈何。
这家伙冲过来他总不能像对付妖魔鬼怪那样给她抡出去吧。
“阿布！”小女孩欢快地爬到他面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他的脸。
姬如轾十分抗拒，忍痛支起身子：“什么阿布，哪来的小屁……阿诺？”
小女娃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漂亮的双眸一瞬明亮起来，手舞足蹈地笑着：“阿诺阿诺！”
摩苏里的女儿，几月不见，已恢复得活蹦乱跳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之时，小家伙抱起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啊！干什么玩意！”姬如轾没防住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怒吼出声，低头见手指让她给咬出血了。
阿诺咂吧几口，笑得更欢，开始捏他的脸玩。
“走开走开！”姬如轾简直要七窍生烟，恨不得真给她扔出去。
阿诺闹着闹着，忽然安静下来，扒着他的指头舔了舔被咬出的伤口，眼睛怯怯地盯着湖面。
姬如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泸湖水面泛起一圈圈带着微光的涟漪，红衣女子的倒影在轻颤的波澜之中由远及近。
弗谖赤足走过水面，来到姬如轾眼前。
青石上一大一小两人都呆呆愣住 ，在她居高临下的凝视中不知所措。
“想不到，不怕死的人，居然怕小孩子。”
姬如轾听出话中的嘲讽意味，默不作声，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而且这话也没错，自己的确是让阿诺吓到了，简直就离谱……
“娘……”阿诺甜甜地唤道。
弗谖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眼神柔和不少，她伸手将阿诺抱起来，擦去她小脸上的泥土。
阿诺在弗谖怀里十分乖巧，与方才判若两人。
姬如轾诧异地看着，问弗谖：“你打算收养她？”
“暂时照顾罢了。”弗谖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回答，言罢又问，“阿诺刚刚是不是咬了你？”
“是啊。小东西咬人还挺疼。”
“那是因为摩苏里曾用血喂过她。”
“……”狠人啊，姬如轾心道，抬眼发现阿诺笑嘻嘻地盯着自己。
“阿布！”女孩指着他兴奋地对弗谖说。
弗谖点点头，吻了吻小家伙的脸蛋，转而对姬如轾道：“随我来。”说完兀自向山洞走去。
姬如轾艰难起身，跟着她，直到洞口。
“阿诺饿了，我喂她吃些。”弗谖头也不回，抱着孩子进去。
姬如轾闻言立刻停下脚步，即使根本看不见洞中事物，也自觉地背过身去。
弗谖又走了出来，声音冷冰冰的，很不耐烦：“你在外面磨叽什么？”
姬如轾愣了愣，不自然道：“你……你喂奶，我进去不方便吧。”
“……”
弗谖定定地瞅他半晌，没好气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喂奶？”
这会换姬如轾哑口无言，他那城墙般的脸皮终是挂不住了。
“对……对不——”
“进来。”
“……”
阿诺在石床上抱着果篮打滚，看见姬如轾，冲他吐了吐舌头，嘟囔：“阿布……罗罗。”
姬如轾听不懂，问弗谖：“她老喊我阿布，什么意思？”
“鬼羌语中父亲的意思。”
“这……”他瞠目结舌。
弗谖接着说：“你身上有摩苏里的少部分魂魄，阿诺能察觉，这么叫也没错。”
姬如轾望她一眼，又撇开目光。
气氛有些尴尬。
弗谖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说：“阿诺天生灵智过人，记得自己的父母，卓娅是她的罗罗，也就是母亲。摩苏里让她管我叫娘，中原人的称呼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曾让她改叫姨母，但她不肯改口了。”
“你以后若是有空，可以来多看看阿诺。她感受到摩苏里的气息，会很开心。”
“……行。”姬如轾对自己还没成婚就被迫当爹一事表示很无奈，但见这粉雕玉琢的小可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心底不禁柔软下来。
弗谖榨了浆果汁喂阿诺喝，他在旁看着，忍不住道：“就吃这个怎么行，改日我送些奶水来。”
“不用，鬼羌人不吃外界食物，母乳喂养后，他们便无需进食。阿诺的罗罗不在了，族人也不在身边，便只能以这些浆果代替。”
姬如轾闻言，皱了皱眉，问：“禁地什么时候能打开？”
弗谖摇摇头：“不知道……我还在尝试。”
“实在不行，用我的血喂阿诺。”
她牵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转瞬又恢复漠然：“倒也不必。你的血液也好不到哪去，别忘了体内的诅咒。偶尔让阿诺咬两口可以，多了会有危险的。”
弗谖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绷带又渗出点血来。
“还是算了，以后不要再让阿诺咬你。我会叮嘱她的。”
小孩子吃饱了，犯起困来，弗谖将她抱到摇篮上，不一会儿她便恬然入梦。
幽蓝的火光在洞中摇曳，床边女子的倒影映在石壁上，与入眠的孩子一样安详。
姬如轾杵在旁边，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温馨，却又觉得自己也像是进入了幻梦之中，此时眼前的景象，狼山、泸湖，甚至包括弗谖，都是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幻象……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还在痛，他大抵真的会这样以为。
毕竟这里的的确确像极了他曾幻想过能够摆脱尘世苦闷的人间仙境。
良久，弗谖起身，在他耳边小声道：“解开绷带，我看看。”
“好。”
姬如轾依言在床边坐下，背对弗谖，微微低下头去。身后之人的指尖冰凉，抚上脊梁，触及伤痕，并无痛感。轻轻拂过时，伤口下残留的灵力即被摄出，血肉外翻的鞭痕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合起来。
“诅咒的作用下，无论受多重的伤，你都能痊愈，只是那法器所携灵力很强，延缓了伤口愈合。”
“那个风歧……”
“跳梁小丑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自有人对付他，你无需理会。”
姬如轾笑了起来，竟然觉得比自己亲口开骂还痛快。
弗谖忽而不爽，加重了指尖力道。
“唔……”
“怎么，痛吗？”她明知故问。
“……你轻点就不痛。”
“呵。”
她不悦道：“既然知道痛，以后烦请爱惜自己的身子些。”
姬如轾闷闷地回她：“知道了。”
“用武可以，但不能太过动怒，更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境。你死了，殇痕正好能夺取你这具躯体。”
“……”
“还有如轩，你出现任何危险，无论她身在何处，都无法幸免。这次的情况，若放在以往，她必然会遭受重创，幸好你那位朋友将仙灵存入她体内，护住了心脉。”
姬如轾内心十分歉疚，声音嘶哑苦涩。
“她没事……就好。”
“苏耐，究竟是何人？”
弗谖道：“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母亲，应是那传说中的雾胧狐女。他并非妖类，而是仙族遗孤。”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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