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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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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天气逐渐转凉,天色也一天一天变得暗沉。似乎刚吃过晚饭,天就几乎黑透了。
餐桌上,妇人一脸愁绪。坐在对面的丈夫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没事的。咱们今晚把门窗都关严实了,不会有人进来的。”
“可是,我听隔壁说,他们也是把门窗都关的好好的,第二天,人还是不见了。”
妇人担心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丈夫倒是不觉有事,往妇人碗里夹了一块菜,“别想那么多了,快吃饭吧。”
俗话常说,想什么来什么。
妇人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
不过,有些不同。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丈夫不见。毕竟最近消失的几乎都是男人,人们传闻的也说是只会夺走男人。
是的,第二天,妇人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整晚睡在一起的丈夫也是。
韩副将的亲事,可以说,让整个西南府都充斥着幸福地气氛。
接着,喜事连连。
一切岁月静好。
除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西南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凭空失踪。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这些人怎么消失的?从哪里消失的?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哪里?所有可以破案的线索,无人知晓、一无所知。
尽管县衙没日没夜的四处探查,回来的消息只有接二连三的摇头摆手。张浙也伤透了脑筋,潘明也无从下手。
真没人知道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没有人知道吗?
当然不是。
林箫竹不过是想逃避现实罢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是为什么,是谁做的幕后黑手。
是潘宣。
和采茶村的目的一样,潘宣就是像给她不断地施压,让她在痛苦中挣扎,最后乖乖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
林箫竹别谁都想问潘宣,为什么?
当初赶走我的人,不是你吗?
现在又要我乖乖回去,为什么?
心头有一万句为什么想好好问清楚,让那个人好好明白的回答自己。
除了林箫竹,还有一个人也是略知一二。
不过,潘明是怎么也不敢往潘宣身上想的。就连事到如今,他都不敢确信采茶村的事情是潘宣一手造成的。
那可是一国之君,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潘明是永远相信他最亲的弟弟潘宣的。
所以就算他有机会返回京城夺回皇位,他也没有这样做。他心中坚信,潘宣一定可以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既然这样,皇位于谁,也都无所谓了。也就因为这样,潘宣在西南府一直待着,从未回过京城。
可今天。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潘宣,叫他如何相信。
林箫竹告诉他,是潘宣。
到底是该相信自己眼前心爱的女人,还是自己至亲的弟弟呢?
潘明自己也不知道。
比起这些,他还是想靠着自己,赶紧找出线索。
林箫竹说得对也好,不是潘宣也罢。
总会水落石出的。
有人在不停地消失、不停地被从家人身边夺走。
林箫竹眼看着日渐消瘦,不知如何是好。
潘明一阵心疼。
看着瘫坐在窗框上发呆的林箫竹,潘明径直走过去,一把抓起林箫竹的手腕将她带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林箫竹说的有气无力。
整个人就像是被潘明拖着走。
“我带你去个地方。”
潘明驾了一匹马,带着林箫竹一路向南走去。穿过茂密的树林,踏过几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沿着一条下坡路一直走,等到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花海映入眼帘。四面环山群绕,将花海完美的保护起来。
林箫竹跳下马,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没想到西南府还有如此美景……她这么想着。
“是不是没想到西南府还有如此美景?”潘明牵着马走到她身边,问她。
林箫竹缓缓点头,“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整颗心都安静了,只听见风声和花草浮动的声音。”
她闭上双眼,张开怀抱,感受着清风从双臂间穿过,扶起裙摆和长袖。脸庞垂下的两根鬓发,也跟随着一起摆动。
思绪……这几天困扰着自己的烦恼,一下都不见了。
顿时放空了自己,宛若云端。
“潘将军,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梦。”
“哦?有多长?”
“很长很长……从我的小时候,一直做到了现在、这一刻。”
一场很长的梦。
从年幼时开始的一场梦。
忘了那时候的自己年方几岁。
那是第一次见你,在昆仑山的某一处遇见你。
你迷了路,于是碰见了同样迷失在森林里的我。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我们都傻了。似曾相识,却后知后觉是第一次见面。
我们互道了姓名。
你说你叫潘明,我说我叫林箫竹。
匆匆一别。
后来,我把你给忘了,彻彻底底地忘了。本来在下山寻你之前,都还记得的。
记得,你的名字。说好,要找到你。
离开了昆仑山,我遇见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我以为,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因为和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很像。
我爱上了他,更加忘记了你。
直到有关于你的记忆,从脑海里彻底消失。
一直到……西北的战场。你踏着黄沙 ,走到我的跟前。
你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可我还是没能记住你,你又消失了。
正当我放弃寻你,想要重新落入另一段恋情时,你正当时宜的出现了。
一路走到现在,谢谢你。
让我做了一场有甜有苦的梦。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潘明笑着问身旁的林箫竹。
林箫竹浅浅一笑,“就是,突然想。”
“既然这样……我还想听,再多说一些吧。关于,我们的故事。”
“好。”
两人舒服的坐在花海里,任凭清风吹过脸庞。
林箫竹丝毫不觉得疲倦,真的把他们的故事,一件一件都讲述了一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
从第一次的亲吻、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哭泣、第一次的心痛,到她的心是如何一点点接受他、喜欢上他、慢慢被他占据。
时间不长,却经历了很多,留下了很多值得很久回味的故事。
讲到最后,林箫竹突然哭了。
潘明也是听着故事,越发觉得心里很慌。
“所以……为什么突然想把故事都说一遍呢?”潘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林箫竹一把袖子擦干眼泪,笑嘻嘻地回答他:“我怕你以后忘了。”
我怕你以后忘了……
短短一句话,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潘明一时没懂,以为是怕日子越过越长,把以前的事情都淡忘了。直到,此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身旁的林箫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才彻底明白了那句话。
“我怕你以后忘了……”
我走了,你可不能该把我忘了。
林箫竹消失了。确切的说,她离开了。
神奇的是,从那以后,西南府再也没有人凭空消失。曾经消失的人,也都回来了,安然无恙。
问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只是摇头。只记得黑暗中有人告诉他们,等那个人清醒过来,便可以回家了。
那个人,就是林箫竹啊。
好了,案子破了。
潘明终于也清醒过来,知道了至始至终,都是潘宣。
是那个,他最不愿是的人。
这里还是这副模样。
潘宣拉着自己跑过的街道、常爱去喝两口小酒的酒楼、并排着许下心愿的大树……好想离开了很久,又好像没有。一切都没变,和梦里的一样。
林箫竹踏上那条曾经熟悉的青石板路,跨进了那座高耸的城门,推开了那间最不愿再进的房门,见到了那个说好再也不见的男人。
潘宣笑了,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林箫竹面前,给了面前僵硬的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林箫竹面无表情,眼眸慢慢低垂。身体仍然僵直着,一动不动。
潘宣没能得到想要的反应,稍稍离开林箫竹的身子一段距离,仔细打量着林箫竹的脸。然后,伸手抚摸那张细腻的脸庞。
他突然笑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我革除你将军职务的圣旨,现在,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了。”
是的,就在一个月前,林箫竹意外的收到了从京城送来的圣旨。
“因采茶村一事,林箫竹革除将军一职,终生不得复职。”
现在的林箫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现在的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安心和我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可我……并不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林箫竹离开西南府后说的第一句话。
潘宣愣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一点都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潘宣的脸色变了,逐渐阴沉。
“是因为潘明?你喜欢上潘明,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对吗?”
林箫竹没有犹豫,“是。”
“为什么?”潘宣问的很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因为……他是真心待我的。比谁都珍惜我,不管遇见什么,他都没把我推开过。只有在他的心里,我才真的看到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潘宣冷笑道,“我没有真心待你?”
林箫竹这才看向潘宣,时隔好久,再看他的脸。
“你有吗?”林箫竹说得决绝,更像是在逼问潘宣。“为了你我去了西北,你却因为害怕,又让我去西南。现在你又下此狠手,杀了采茶村的所有人,还让无辜的人凭空消失、让他们的家人担惊受怕。叫我走的是你,现在又要我回来。在你心里,我是狗吗?我就是一只畜生吗?”
“林箫竹!”潘宣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乃一国之君,就算我再怎么谦让你也有个度!”
“难道不是吗?只有畜生才会被人呼来唤去。我也是、就像个傻子,偏偏对你死心塌地……”
“林箫竹!闭嘴!”
“我这次来,不是重新回到你身边的。一,放我走。二……杀了我吧。”
林箫竹说得肯定,加上那双表了决心的双眸。潘宣越看越是生气,脑子一直是刚刚林箫竹说的一大堆话。
良久,只听见某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两个我都不选。”潘宣说着背过身去。
随即几个黑影从天而降,眨眼间,将林箫竹绑的严严实实。
“早料到会是如此。你还是不够清醒,先在宫中好好待着,清醒一下。等你什么时候梦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屋子里昏昏暗暗。
几近黑彻的时分,却无人掌灯。
韩升走进屋子,摸索着找了烛台点燃了灯。然后走到那张消沉的背影旁,默默地。
“韩升……”
“将军请讲,韩升……誓死追随将军。”
潘明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眼神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杀气。
“潘宣……咱们两兄弟,是时候好好摆谈一下了。皇位和林箫竹,一起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