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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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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自小最喜欢在北苑莲池玩耍,从来没有意外发生。却不想上年冬天失足落入莲池冰下,大病了半月好容易回复过来,落下了失魂落魄的毛病。”嬷嬷轻声讲述,沈学士则坐在一边椅子上喝着茶,蹙眉不语。
“正像先生所言,一些事情怎么也记不起,平常好好地人就失去意识,呆呆的怎么都没反应。最怕人就是好好睡着突然就没声气儿地走出园子去了,一脸茫茫然的……”
“沈小姐失去的,是哪部分记忆?”
“说来见笑,小姐与武太师家的公子早有婚约,婚期就在今秋。那二人小时候总在一起玩的……可是小姐,偏偏便将这武家公子忘记了。”
“最近沈府的异状,可是在北苑?”
嬷嬷与沈学士对望了一眼,有些为难地开口:“那北苑莲池的冰封……自冬天到现在五月,也丝毫没有化去……”
“便是这里了。”
几个亲近的下人拆掉了匆匆封住北苑的木板,沈学士和嬷嬷带着王崇泛来到了这久无人迹的园子。沈思绮昨晚才睡了半宿,醒来后却也坚持要一起来。
被封的时间还不至于让园子荒废,北苑里的花木虽无人赏识,仍兀自抽枝散叶,有的吐出艳丽的花朵来,蓬勃又精致。
只是这景致的中心,却是个完全冰封着的浩大莲池。
靠近池子的地方,冒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气。草木越靠近冰面边缘就越稀少,可以尽收眼底的同一个园子里,却像是生硬堆放着两个季节的景色。
王崇泛默默走上前,摸了摸池边堆叠着的太湖石——冰冷,凌厉的寒气强悍地侵入皮肤,仿若针刺。
身后,沈思绮由丫鬟扶着,惊恐地盯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要做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王崇泛走到灰白色的冰面上,低头看着脚下,似有所思地久久不语。忽然,他颀长的身形猛地往下一沉——只是瞬间,消失无形。
“王先生——!”她惊呼,冲上前去。
喊着“小姐!”上前拦阻的丫鬟被拨在身后,沈思绮在冰冻的池子上跌跌撞撞地扑上王崇泛消失的冰面。没有,没有,冰面上莫说容一个人掉下去的窟窿,却是连一丝些微的裂缝也没有。
坚固的冰层沉默地抵挡着她的喊声和泪水。她茫然地伏在冰池之上,轻薄的衣裳下,手与膝盖冷至生疼。
他只是,就这样,生生不见了。
王崇泛来到了一个冰冷黑暗的地方。
他向上看,池水被冻住了很厚一层,阳光无法透下来,黑暗的顶端只能见到隐约的白色。
他叹一口气,面前浮出一串咕噜作响的气泡。
先是饶有兴趣地动了动手脚,他向池水的中心走去,动作迟缓却流畅。
——在将近全然黑暗的池中世界的中央,却隐隐散发着温软内敛的金色。
走近了,那竟是一尾有半人长的硕大锦鲤。它通体黄金色,静静浮在池水中央,金箔般透亮的鳍稳稳停驻,似乎凝神望着头顶的冰面。
“这冰是你做的么?”王崇泛走近锦鲤身旁,伸手便可摸到那些金灿灿的鳞片,那锦鲤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回答?”
锦鲤缄口不语,只是将墨色的鱼眼斜向他,看不出冷热。
王崇泛苦笑,“真麻烦啊。我没法读心啦,只是瞪着我有什么用。”
锦鲤似乎对他失望,放弃地转了方向,仍旧专心地盯着上面。
“恕在下冒犯了。”王崇泛手臂伸出,寒光过处,多了一柄细韧的长剑。他一剑刺出,接着又是一剑。锦鲤总算稍微打起精神摆动尾巴,鳞光碎乱,将他的攻击一一轻松地躲过去。
“罢,”王崇泛收住长剑,笑了,“这是水中,我打不过你也不算丢脸。今天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