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茶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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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仙楼位于京城最繁华地带，十里长街，旁有小楼重檐鳞次栉比。
人群熙来攘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逸仙楼前站着几名小厮正拍手招揽顾客。
一名小厮目力极佳，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瞅到有两位年轻公子似乎在看茶楼，却又在踌躇走不走过来。
他主动迎了上去。
“二位公子，可是要来逸仙楼喝茶听戏，听曲赏花？”
秦以默拍了拍背筐，道：“我是来送货的，你们家掌柜在不在？”
小厮一听，恍然道：“公子就是那位在深山茶庄里种得上佳茶叶的庄主？”
深山茶庄？庄主？咳咳......应该......是说我吧？
秦以默眨了眨眼，道：“额，可能就是这个茶庄。不过庄主不是我，我只是个跑腿儿的，旁边这位是我朋友。”他指了指玉树。
玉树笑着向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点头道：“哦哦哦，掌柜的在店上的，我带二位去找他吧。”
这逸仙楼是三层的砖瓦建筑，高楼飞檐。
外间的平台上就已经十分热闹，许多悠闲的客人围坐在木桌旁聊天品茶谈古论今。
里面更加的热闹，时值春分，大堂里门窗大开，阵阵清风花香涌入，随处可闻畅快的笑声。
小厮领着两人穿过大堂，经过一面画着“花中四君子”的大屏风，三人来到茶楼后院。
后院的正中央是一棵开着娇艳红花的凤凰树，院子四处都种满了纯白的芍药花。
绿枝白花，火树红花，好一幅春日盛景。
凤凰木下有一张石桌，围着的几个石墩。一位老先生在旁边弯着腰，似乎是在专心致志地给芍药花浇水。
小厮呼了一声：“杨先生！浇花由我们这些下人来就可以了！”
杨先生转过头，他蓄着五绺银白色胡须，胡子不长，也并不太浓密，却修剪得体，颇有风度。
“我看你们挺忙，我闲来无事也可以帮......哦？小默来了。”
秦以默卸下背筐，道：“杨伯伯，希望没让您等太久。”
杨先生向他们招了招手，笑道：“不久。小默你带你朋友过来坐坐吧。”
“好。”秦以默边走边道，“他叫玉树，是我在途中结识的好兄弟。”
玉树向杨先生拱手一礼：“杨先生，我是玉树。”
杨先生摸着胡须点头，“嗯。都是可爱的孩子。”
他又转头对那小厮道：“阿明，这筐茶货你带下去。把准备好的货钱带过来，顺便泡三碗最好的茶。”
阿明：“店里品质最好的茶叶有好几种，先生是指？”
杨先生道：“既然小默的茶货到了，那自然是他家的深山清茶为最好。”
阿明恍然，笑道：“哦哦，是阿明犯傻了，我这就去。”他抱起茶筐飞快地跑离了后院。
杨先生道：“这孩子，跑这么急作甚，我又没有催他。”
一旁秦以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杨伯伯太夸张了，我家茶叶哪儿能和逸仙楼的上品鲜茶相比？”
“咦？你们俩怎么还没坐？不必拘礼，坐下再聊。”杨先生回过头，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自然是主人先坐，客人才能坐下呀。”秦以默一本正经道。
在石桌前坐下的一刻，他忽然觉得此景此形很是亲切，总觉得自己曾坐过这样的石墩，也是在一棵火红的花树下。
杨先生道：“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为人交道之术倒是懂得不少。”
秦以默回道：“嘿嘿，杨伯伯说笑了，是家父教的好。”
杨先生笑眯眯地问道：“你们第一次来我这茶楼，觉得如何？”
两位少年直点头，异口同声道：“非常好！”
杨先生笑得更开心了，问：“那你们说说，好在哪里？”
这次玉树竟是抢答道：“我头一次进这么气派的茶楼，大堂的花香、茶香令人心情愉悦，文人闲士皆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而来到这后院，更是令我眼前一亮。”
杨先生笑着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
秦以默道：“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楼，当真担得起这个第一名号。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后院的白花和这株烈焰般的凤凰木。不过我倒有一问了，既然这后院有如此妙景，为何客人们都待在大堂里呢？”
玉树一听，扭头四处看了看，这才疑惑道：“咦？对哈，这里好像确实只有我们仨？”
杨先生哈哈一笑，道：“你都说是妙景了，那自然得小心呵护。这人要都是挤到这后院来，怕不过两天，妙景就只剩下残花败叶了。”
玉树恍然道：“有道理！”
杨先生继续道：“所以只有经我这老掌柜允许的贵客，才有资格来到这儿，边赏花边品茶。”
玉树惊讶无比：“那我可真是沾了以默的光了。”
以默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是沾了我爹爹种的茶叶的光才是。”
杨先生道：“小默不必菲薄，你家茶园不也是你在帮忙吗？”
这时候，阿明托着一个花漆的茶盘，从屏风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茶盘里面放着三盏新茶，中间还有一把细瓷的小巧茶壶，放在他们围坐着的那张石桌上，阿明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 “诸位请用茶”。
他又递给秦以默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便又携了茶盘离开后院。秦以默打开方盒，里面是已经点好的银锭。
杨先生端起茶，先是闻了闻茶香，再用茶盖拔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
他叹道：“我说这茶是最好的，并不是说笑或是夸张。这不知名的清茶散发出的气息，可比我这儿最贵的龙井、普洱还要怡性养神。”
“好茶。”玉树一直不喜欢喝茶，然，盛情难却之下，还是端起了茶碗，浅浅地品了一小口，竟是脱口赞了一声。
他又喝了几口，才道：“我一直不太会喝茶，觉得茶都是苦涩的，我更是品不出其中奥妙。但这茶......我却觉得苦中有香，香中带甜，很是好喝。”
听二人对茶赞叹不已，秦以默觉得有些茫然。他也随后喝了两口，喏，还是熟悉的味道。难道是因为这茶我从小喝到大喝惯了，所以才不觉得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杨先生放下茶盏，道：“对了。小默，我还没问你，这茶叫什么？”
“额呵呵......”秦以默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他干笑一声道：“要不...杨伯伯来为它起名？”
杨先生摇头道：“那怎么行？这茶叶是你家种的，我只是买家而已，你见过商品由买家起名的？”
“好吧......”眼看不能糊弄过去了，秦以默叹了口气，“那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别笑话。”
杨先生微笑道：“名字而已。有何好笑？”
玉树道：“不笑。”
“这茶。”秦以默深吸了一口气，道：“爹爹给它取名为——神仙茶。”
“......”
“......”
秦以默继续道：“额......家父确实对他的茶叶很自信就是了。”
“噗...咳咳咳咳”杨先生猛地咳嗽起来，看起来是被呛得不轻。
秦以默又看了眼玉树，玉树正捂着嘴，眉眼怪异地扭着，看起来是在隐忍什么。
他再次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要笑就笑吧，我习惯了。”
“噗...哈哈哈哈哈！”玉树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口。“好...好...好名...”
“好名字！”杨先生缓过气来，依旧笑容满面，“那这神仙茶...咳咳...是指神仙种的茶，还是指给神仙喝的茶呢？”
秦以默一本正经道：“我爹说，神仙喝了他的茶也要赞不绝口，所以叫神仙茶。”
“哈哈哈哈哈......”玉树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好！好一个神仙茶！就叫神仙茶了！”杨先生拍手道，“明日我就让人将它登上茶单。”说完他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秦以默一想到客人拿起茶单，看见末尾新添的“神仙茶”后的表情，他就觉得很是尴尬。他犹豫道：“要不......还是改一个吧？”
杨先生直接无视掉他的提议，道：“小默啊，以后你家种的神仙茶，我这逸仙楼全包了，你看如何？你家茶庄的信息我会对外保密，茶名也只会说是由逸仙楼取的。”
“这......”见杨先生如此热心，秦以默实在不好意思再推脱了，只道：“那就听杨伯伯了的吧。”
“如此甚好。”杨先生摸着胡子很是满意，道：“你们初来京城，可打算去哪里玩？”
“说来......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秦以默看向玉树。
玉树道：“是这样的，杨先生可否听说过一位叫芝兰的姑娘？她是我姐姐，和我一般高，我们有七分相像。前段时间，阿姐来给京城的一位贵人送订做的衣裳，但过了半个月还没有她的消息，我只得来京城寻她。”
和玉树一般高？秦以默有些惊讶，玉树的身材在男子里绝对算是瘦小的，但若是女子这般高，那却是算得上很高了。照这么说，芝兰姑娘搁在人群中，应该很显眼才是。他拍了拍玉树的肩，道：“嗯，我此行也来陪他一起找。”
“和公子一般高的姑娘？”杨先生捋了捋胡子，想了一阵，道：“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芝兰姑娘若真是这么高挑，而且又和玉树公子有七分像的话，那应当很是貌美出众。我想若是这般惹人眼目的姑娘，应该很好打听才对。过会儿我就帮你们放出消息去打探一下，你们也可以去大堂里，问问客人们。”
玉树道：“谢谢杨先生了。”
杨先生道：“老朽姓杨名琼，你和小默称我一声杨伯伯就好。”
玉树道：“杨伯伯。”
秦以默道：“杨伯伯，你可知京城里哪儿有便宜的整洁点的客栈？”
杨伯伯问：“你们还没找到住榻？”
秦以默道：“我和玉树上午才到京城，吃了午饭就直接来这儿了，确实没来得及去......”
“哈哈哈。”杨琼笑着打断他，“那正好，店里最近刚好缺人手。你们也看到了，都轮到我这老朽来帮忙浇花了。你们若是不嫌弃，就留在我这店里帮忙打理打理后院，偶尔去大堂招呼下客人，包吃包住还包工钱，你们看如何？”
秦以默和玉树听罢，惊喜地看了对方一眼。
秦以默道：“真的太好了！谢谢......”
玉树道：“嘿嘿嘿，我最擅长打杂和招呼客人什么的了，这样也方便向客人打听阿姐的消息。”
之后三人又边品茶边闲聊了一些花艺种植之道，当三盏茶都将见底时，杨琼才叫来阿明为他们安排住宿和工作事项。
晚间临近亥时，秦以默刚帮忙收拾完大堂桌椅，玉树去倒垃圾不知倒哪儿去了，半天不回来。他一个人百无聊奈地走进了后院。
这会儿后院黑漆漆的，他提着刚点燃的油灯，又走到了凤凰树下的石桌前。
天色暗沉，连星光都不见一分，只有桌上闪烁的油灯在凉风中不安地跳动着。
秦以默趴在石桌上，缓缓闭了眼。从下午到现在，这里总是给他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我没有来过这里的吧？可到底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画面，那似真又似梦的记忆，来自哪里？
黑幕中渐渐出现了色彩。画面里，那是一颗鲜红的高大凤凰木，树下一张石桌，两个石墩上坐着两个素人。一人端起一支竹笛到唇边，缓缓吹出小调。他听不清，但他觉得那小调一定很悦耳。另一个人端了茶盏慢慢啜着，他觉得这人在笑，但他又看不清他们的脸。风过，火红的叶飘飘洒洒，树下两人的衣袍似要融入风里......
“以默！秦以默！在哪儿？！”
秦以默忽地惊醒，坐起身，揉了揉被压久了的手腕。他叫了一声，“在这儿！后院！”
玉树在不远处回道：“哦！来咯！”
秦以默眯着眼睛回忆，我刚刚是睡着了？又做梦了，原来这里产生的熟悉感，是因为之前我做过这样的梦啊。那个画面......好像梦到三次了？
玉树跑到他旁边，手中两个小本子往石桌上一放，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凉飕飕的，天都黑了，又看不清景致。”
秦以默哼了一声，“还不是等你。我刚刚好像睡着了。”
“哦！”玉树有些激动地坐了下来，道：“我给你讲哈，刚刚倒垃圾时，遇到一个卖话本的小贩，我就顺便看了看，结果还真看到了有趣的话本子！”
秦以默道：“你也看话本子？什么有趣的？”
“看啊！除了射箭，我就喜欢看话本子。”玉树拿起桌上的一本，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唉，这里太黑了，看不清。你听说过三界奇谈吗？”
秦以默嗤笑道：“当然知道。那可是戏本子、话本子改编无数次的经典，嗯......算是入门级别的故事吧？”
“哇！以默，看起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玉树似乎兴致更高了，“这两本书里讲得，应该是最近才写出来的，将三界奇谈的三段故事全都联系起来了！我刚刚看入迷了，要不是小贩提醒我要收摊了，我恐怕就在路边一口气看到明早了。”
秦以默倒是很淡定，“将三段故事联系起来的话本子，其实挺多的。各说不一，版本也是层出不穷。不过我看多了倒觉得有些厌了，反正都是人编的，感觉再怎么臆测都行。”
玉树：“这两本不一样！感觉比我以前看得都要靠谱。”
秦以默轻笑一声，道：“靠谱？这些神不神魔不魔的故事，就是听来找乐子的，哪儿来靠谱一说？合着话本子里讲得，你都当真了？”
玉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神仙和妖魔是存在的，不论故事流传得变了什么样，但本质总应是有迹可循的。”
秦以默嘁了一声，站了起来，“那你就当真吧，有信仰总不是坏事。你看完后再给我看看就是了，找乐子什么的我还是愿意的。天色很晚了，先回房歇息吧。”
玉树咦了一声，“你也会嫌时辰晚？你睡得着？”
秦以默：“......”
“今晚应该睡得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茶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