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竹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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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讲完他的安排，称自己还有事务处理，也未多作停留，很快就离开了西苑。
笛音拿起他的那支碧色竹箫，在手指间自在随意地转着圈。
“我说......”秦以默盘膝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打着旋花的竹箫。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笛音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他手中的长箫却转得更快了，也没看他手指的动作有多么夸张复杂，只觉得那箫有灵似的，肆意地跳着旋转舞，在他手心中成了一朵翠绿妖娆的花朵。
秦以默感觉在看杂技似的，看得他眼花缭乱。
“你是怎么转动这箫的？看起来挺......有趣。”
其实他想说的是“挺帅气”，但又觉得这么说莫名害臊得很，还是换了个说法。
笛音的手指一顿，飞快旋转的竹箫瞬间端端正正地停在他的两指间。
笛音勾起唇角：“想学？”
“我......想学倒是想学。”秦以默没想到笛音会这么直接了当地反问，一下子有些怂了。
“就是看起来不太容易，恐怕需要复杂的技巧，我怕是学不会。”
笛音挑眉笑道：“不复杂。你试试。”
就在话落的同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把竹箫扔了过去。
秦以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起身，接住了这支长长的竹箫，反应再稍微慢一点点，竹箫就会直接撞上墙壁。
竹箫入手，碧绿的色彩光华氤氲流转，光滑的器身触感温润，一看就是品质极佳的上品乐器。
他看笛音转得那番轻松随意，还以为这竹箫定会轻巧无比。
谁知当他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翻了两圈，竟是比他想象中沉重不少。
至少这种重量的箫，他自认自己现在无法单手将之转起来。
这么好的竹箫，若是被我摔在地上.......
秦以默咽了口唾沫，道：“我觉得......我做不到......”
笛音：“你说你想学的，而且真的不复杂，你得试试才知道呀。”
怎么感觉笛音在故意怂恿我似的？
他当真不怕我把他的竹箫甩飞？
若是摔坏了，他不心疼？
秦以默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不怕我把它摔坏了？”
“不怕。”笛音一本正经道，“有我在，你摔不坏。”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
秦以默学着刚刚笛音的动作，将竹箫夹在两指间，刚刚要抬起来，竹箫却及其不稳地往下滑动，他瞬间又怂了......淡定地将竹箫收回手心。
“呃，我还是觉得这箫嘛，是拿来吹奏的，而不是转来玩的，要不还是......”
“唉？”笛音似乎很失望，打断道：“明明是我的箫，我都不怕，你怂什么？”
秦以默：“......”
罢了。
既然你诚心希望我试试看，那我就试吧！
不就是转箫吗？
看我......
秦以默右手的两指紧紧地夹起竹箫，举到面前，手腕一翻......
箫身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哧啦”一声轻响，笛音的笑容瞬间凝住。
那竹箫只在秦以默的手中乖乖转了小半个圈，半圈后，长长箫身的一端狠狠擦过他的下巴——他根本控制不好转箫的距离。
秦以默被箫的一端擦中后，下巴皮肤吃痛，手指间在一瞬间把握不住箫的重量，竹箫顺着他转动的力道，呼啦啦地被甩飞出去。
竹箫确实是成功转起来了，不过不是在他的手中，而是在空中......
“咚咚”两声，秦以默惊恐地看着竹箫打着旋撞上了桌沿，又狠狠地摔在地上，还在地上弹了两下，才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我......”秦以默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还以为笛音有什么法子肯定能接住被甩飞的竹箫，才会那么信誓旦旦地让他尝试。
可是，看这样子，笛音根本没有丝毫要去接箫的意思？！
完蛋了......
这么贵重的箫要真被我摔坏了......
“你还好吗？”
秦以默一怔，回过神来。
笛音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面前，正皱着眉盯着他的下巴看。
“啊！”秦以默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拿下手来一看，有一些殷红的血迹，看样子下巴似乎是被划了一道小口子。
“没事儿，小划痕罢了，都是我太笨才......”
笛音沉声道：“别动。”
秦以默：？？？？？？
笛音俯身凑近他的脸颊，一手挪开了他一直摸着下巴伤口的手。
秦以默面对猝不及防的距离拉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开。
笛音牢牢抓住他的手腕，眯起眼睛看他。
“叫你别动。”
秦以默：“......”
见这人终于乖乖地一动不动了，笛音才伸出另一只手，面不改色地摸上他的下巴。
秦以默简直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庞。
笛音竟然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抚上他的下巴......
这这这这这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那冰冷指尖传来的一丝凉意，随着轻抚从下巴一侧传到另一侧，秦以默才渐渐冷静下来。
笛音放下他的手腕，直起身子，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
“好了。”
秦以默再次摸了摸下巴，刚刚皮肉上的一丝刺痛彻底消失，手上也没有一丝血迹。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笛音：“笛音大侠......在你下次帮我疗伤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知一声？”
笛音转过身去没看他，似乎自顾自地低声道：“下次还是莫要给你转了，我没想到你转个箫都能伤到自己。”
大侠......我也知道是我自己笨嘛，可是，你这么直言不讳......真的很伤我自尊唉！
秦以默打着哈哈想要转移话题：“不过嘛，你这疗伤术还真神奇哈哈！轻轻一抹，伤口就消失了......”
“嗯。”笛音答应一声，一边弯腰要捡起什么东西，一边继续道：“不太严重的皮外伤，略施灵力就可以恢复。”
秦以默这才想起那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竹箫，他又浑身紧张起来。
他看到笛音神情淡漠地捡起他的竹箫，他觉得他虽然看似面目平静，可是他心里怎么想，还真说不定......
况且笛音向来给他一种性格神秘莫测、心情阴阳不定的感觉......
万一笛音的内心中其实已经想把他大卸八块了怎么办？
秦以默挣扎在愧疚与自责、不安与忐忑之间，心情上上下下漂浮不定。
最后他声音很低很低，近乎蚊子音地念道：“对不起......”
笛音正皱着眉盯着竹箫的一端。
“什么？”
果然，是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秦以默又大声了些：“对不起......”
笛音随意地哦了一声，依然皱着眉、神情专注地看着箫身，又抬起一只手，用衣袖边在上面仔细地擦了擦，擦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又忽然停下，抬起头来奇怪地看向秦以默。
“你刚刚似乎说......”
“为什么？”
“嗯？”秦以默以为是他道歉的声音依然太小了，笛音还是没听清楚，于是他又更加大声的，近乎是用吼的说了第三次：“对不起！”
“......”笛音依旧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把你的箫摔地上了......”秦以默愧疚地看向他手中的箫，“有没有摔坏？我会赔你的......”
“哦。无妨。”
笛音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箫身，确认没有一点灰尘了，才道：“就是沾了一点污渍罢了。”
秦以默：“......”
笛音：“没关系，我已经擦干净了。”
“......”秦以默感觉自己完全摸不到那人的想法，扯着嘴角问道：“你......难道不担心它被摔坏？”
笛音看了竹箫一眼，笑道：“我为什么要担心它摔坏？”
秦以默：“......”
笛音：“与其担心它被摔坏，还不如担心你的脸被划花。”
秦以默：“......”
笛音：“多白皙的一张脸，留下痕迹就不好看了。”
秦以默彻底听明白了，笛音的确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箫！
而他却在一旁瞎操心了半天。
秦以默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道：“我还以为，品质如此上佳的一把好箫，应当挺是珍贵，或许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品质上佳？挺是珍贵？”笛音将竹箫抛入空中，竹箫旋转着落下，他又稳稳地接住，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以默：“我......”
他在一瞬间似乎听出了笛音的话外之音，他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下文。
笛音肆意地笑着，道：“这不过是我在东宫竹林随手砍了一截竹子，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做出来的普通的竹箫罢了。”
“......”秦以默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日他在山林中遇到黑蛇袭击之前，见到过一个金色人影以及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箫乐。
现在想来，多半那金影和箫乐都出自同一个人了，而且这个人就在眼前。
所以，从那时起，笛音就有一支箫。
可是，从他第一次见到笛音，一直到今日，他从没有见过他有携带过一支箫。
他也不认为他能将有如此重量的长长竹箫，毫无痕迹地隐藏在衣袍之下。
难道说......
“所以你从来都不随身携带箫的？”
笛音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支箫？”
秦以默：“你不觉得每次想要吹箫时都得重新做一支会很麻烦吗？”
笛音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又正色道：“随手取截竹子做一支箫而已，相比就地取材，我觉得携带这么一个长长的玩意儿更加麻烦。”
秦以默：“我以为要造一把品质尚好的乐器，起码得耗费个十天半月......”
笛音疑惑道：“不就是砍截竹子戳几个洞，顺便打磨一下吗？这有何难？”
嗯，你随手砍了竹子戳几个洞都能如此精妙绝伦......
罢了，你厉害！你说了算！
秦以默苦笑道：“你让那些做了几十年乐器的匠人情何以堪啊......”
笛音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我才不理解你们这些凡......”
秦以默：“什么？”
笛音咧嘴笑了一声，“没什么。”
秦以默又问：“那如果没有竹子怎么办？”
笛音：“还能怎么办？那就不吹箫了呗。吹吹树叶也是可以的。”
秦以默：“......”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这段时间秦以默一直心不在焉，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秦以默不自觉地慢慢垂下眼睑。
提起那支箫，同样的，他又想起那日在逸仙楼见到的闪着青光的长剑，还有那片以柔克刚的神奇金羽毛。
和这支竹箫一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笛音身上有携带过一把剑，更没有见过金羽毛的影子。
一把宝剑和世间难见的珍禽羽毛，总不可能是随手取来了的吧？
所以......他把它们放在哪儿的呢？
难道这世上真存有什么乾坤袋，小小口袋里可以放下无数物品？
不对......
如果有乾坤袋，他何必还要走到哪儿都重新做竹箫呢？直接把乐器也放进去不就得了？
“你在想什么？”
笛音又忽然凑近在他面前，正微笑着地看着他。
“啊！没！”秦以默忽然回了神，“没想什么。”
笛音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那你为何出神？不是在想什么？”
秦以默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好吧。其实我在想今晚吃什么。”
至于笛音的剑和羽毛会放在哪儿的问题，他虽然感兴趣，可不至于会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出来，毕竟，这都是别人的隐私，他凭什么过问？
“噗。”笛音挑眉看向他，“你饿了？”
“有点儿。”
笛音：“到晚膳时辰还有一会儿，你再忍忍？”
秦以默点头：“好。”
“那么......”笛音又习惯性将竹箫转了两圈，道：“还想再听几曲吗？”
秦以默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仿佛有化不开的晶莹星光。
“听！当然听！”
笛音的唇角弯弯勾起，他刚要举起竹箫到唇边。
“等一下......”
笛音一顿，他酝酿在胸腔的气息也随之停下。
“我以后还能学转箫吗？”
笛音反问道：“那你又刮伤脸了呢？”
“这是个意外！”秦以默急忙摆手道，“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笛音：“怎么保证？”
秦以默：“我以后不会在把它举那么高，诺，就在这个高度，不超过肩膀，顶多刮上衣料，没什么影响的！”
笛音好笑地看着秦以默在那儿上上下下地比划着，“你当真这么想学？”
“我......”秦以默愣了片刻，又笑道：“嘿嘿。想学。这招看起来真的很有趣。”
很帅气！
笛音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却见秦以默忽然下床，向他拱手深深鞠了躬。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对面的青年高声朗道，声腔中满是戏谑笑意，散发着绚丽活泼的光彩。
明知那是玩笑话，笛音的表情却在那一刻都凝固了，捏着竹箫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他的神思不由自主地飘向四百多年前的某一天。
天色将近黄昏，漫天云霞如火光漫天。
那是他一生当中最美好的落霞。
仿佛黄昏代表的不是漫漫黑夜，而是即将挂上天际的一轮圣洁皎白的明月。
他也是这般活泼明媚地笑，可是他的内心却无比地虔诚。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那人拉住了他要跪下的身体，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徒儿不必拘礼，今后我们......”
“笛音？”
笛音的瞳仁一下子聚焦回神，飘远的思绪又回到百年之后的今天。
“怎么了？”
笛音摇了摇头，抬眸又恢复了平静。
“我可以教你一些技巧，用起来不难。这竹箫你拿去，今晚给你转着玩。”
秦以默瞪大双眼，“这实在是......”
笛音笑道：“毕竟那一声师傅可不是白叫的。”
秦以默：“.......”
我开玩笑的......
笛音：“我现在就教你技巧？”
秦以默：“暂且不用，我想听你吹箫，嘿嘿。”
笛音默不作声地再次将竹箫靠近唇边。
“等等！”
笛音：“......”
他强颜淡定地将竹箫放了下来，哭笑不得地抬起头。
“你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竹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