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喝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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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默眼睁睁地瞪着那一勺浓黑的药汁贴近他的唇边，他的脖子往后缩了缩，嘴唇抿得死死，脸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笛音目光沉沉：“张嘴。”
秦以默听得笛音似是不容抗拒的一声，下意识地张开了唇瓣，可牙关依旧咬得死死，喉间只得支吾了一声。
“呃。”
浓郁、熟悉却又令他无比恶心的药草味侵入鼻息，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唇瓣上沾了一些药匙上的汁液，又苦又涩的味道让他浑身战栗。
他抬手推开了笛音的手腕，熏人的药酸味儿远离鼻腔，他终于能喘了口气。
笛音的手腕极稳，没有因他的推搡而洒落一滴药汁。
笛音放回药匙，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当真是......”
“我......”秦以默吐出一口浊气，又咬牙切齿道：“我喝！我喝就是了！但是......让我自己来吧。”
笛音垂眸看了眼秦以默向他伸来的手，却没将手中药碗递给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
秦以默清晰地感觉到笛音的目光似是在看个垂髫小儿，满是嘲意，又似在笑他：“你自己来喝？当真不会，接过碗就佯装不小心地洒了？”
面对无可厚非的质疑，秦以默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道：“一勺一勺的喝太慢了，我不如直接用碗，一口气喝光了一了百了。”
笛音的眉梢先是越扬越高，很快，神色又恢复了平淡，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搅了搅药汤。
“不烫了，你喝吧。”
他取出药匙，稳稳地把药碗递给了秦以默。
秦以默一手捏了鼻子，一手接过药碗，看着碗里黑溜溜的液体，目宇神色间满是嫌弃和厌恶。
笛音竟是舔了舔他手里的那只药匙，砸吧了一下嘴唇，仿佛在仔细评鉴某种美味似的，煞有介事地评价道：“我觉得这味道还行吧？就这丁点儿苦味，你在怕什么？”
“......”
秦以默额间的青筋跳动。他的心头有只狮子在咆哮：我怕？谁说我怕了？小小药汤有什么好怕？
他这么催眠自己，好像他真就不怕苦了似的——
他捏紧了鼻翼，猛地将药汤灌入口中。
咕咚咕咚，铺天盖地般的酸苦涩仿佛要将他吞噬湮灭。
他端着药碗的手禁不住地发颤，他甚至不敢呼吸，不敢喘气——他怕自己稍一停顿，就再也没有灌下去的勇气。
喝得太猛，有溢出的药汁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蔓延，他丝毫没有察觉。
终了，秦以默将药碗甩手一丢——
笛音眼疾手快地接住，低眸一瞧，青瓷药碗中的黑汁一滴不剩，当真是“喝干净了”，他的唇角噙起淡淡笑意。
再抬起眼，只见秦以默正紧闭双眼，捂着嘴，正在费力地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苦药。
笛音笑着轻叹一声，手中光芒一闪，竟是凭空变出了两颗甜枣。
秦以默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着，眼角泛起淡红，眼神迷离。
他还被那股难言的酸苦味儿重重包裹着，鬓角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终于结束了吗？”他心想着。
忽的有什么东西塞入了他的嘴里，他瞪大眼睛，嘴里包着那东西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吱。
他震惊无比，恐惧无比地想：“还来？不会更苦了吧？”
很快，一丝甜味流出，清香甘甜迅速噙满他的口腔，与那酸苦涩口的药味争相占据一片味蕾。
秦以默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嚼着那颗甜丝丝的蜜枣，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倒在床榻上，好像刚刚那喝药的一刹就耗费了他全身气力。
他连核带枣地一齐吞了下去，嘴里依旧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涩苦味儿。
他睁开眼，眼巴巴地望着床边的人。
“噗。”笛音挑眉笑道，“别这么看着我。”
“枣......”秦以默有气无力地嘟囔。
笛音哄小孩似的点头道：“有的有的，还有的。”
说完他低头又喂了秦以默一颗蜜枣。
这才转身离开。
秦以默本是心满意足地嚼着这颗枣，却又唔唔出声：“唔......你去......”
他瞪着笛音的背影，只想问：你去哪儿？别走啊！还有枣吗？
然而他来不及说出完整的句子，笛音大侠已经如疾风般消失在房门前。
“......”
秦以默无奈，只得小心翼翼，一慢再慢地吃着这或许是剩下的唯一一颗枣。
这蜜枣已经被嚼得不能再烂，在口中成了泥，混了唾液成了浆，他还是舍不得咽下去。
终于，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终于咽下那一口枣浆，满怀希翼地望了过去。
他望见那熟悉的美好的温暖的金线蓝袍，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的枣来了！
笛音的手里拿了只青色的琉璃杯盏，走到床榻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人。
秦以默不安地盯着那琉璃杯盏，惺惺道：“枣呢？”
笛音：“没了。”
秦以默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摊在床上，颓丧地看着笛音手中的杯盏，道：“那这杯子里是什么？”
笛音笑着晃了晃杯盏，道：“枣花蜜泡的糖水，虽然解苦，但我看你没什么想喝的兴趣，我还是拿去倒掉吧......”
他刚要转身离开，衣袍被一双手死死拽住。
只见秦以默眨眼间已经弹坐而起，目光晶晶地看着他。
“喝！我要喝！”
笛音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以默如饥似渴地喝着那杯花蜜糖水，问道：“真奇怪，为何茶水也是苦的，却不见你那般抵制？”
“咕......咳咳咳！”秦以默一边大口喝水一边想说话，结果只得被呛了个半死。
笛音坐下来，抚着他的背，温柔道：“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咳咳咳.......不是......”秦以默抹了抹溅在唇边边的糖水，正色道：“茶水是清苦的却是沁人心脾的，哪能和又苦又酸又涩又令人反胃恶心的药水相比？”
笛音：“我以为，不过都是一种被称为“苦”的味道。”
“不不不！”秦以默摇着头，他又想起那黑色的药汤，眸底满是憎恶。
“药的苦是一种折磨，茶的苦是一种享受！这根本是两种境界的苦！完完全全不能放在一起来提！再说了，那药里可不止是苦......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酸味怪味儿。”
“呵......”笛音的眼角牵起一抹柔光，不再多作反驳。
秦以默将那满满一杯糖水喝得精光，末了，苦也解了，还意犹未尽，望了望空杯底，又望了望笛音，忍不住问道：“还有吗？”
还是那似曾相识地回答：“没了。”
“唉......”
笛音抽回秦以默手中的空杯盏，笑道：“你若还想喝，就等明天吧。”
秦以默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笛音嗤笑：“喝多了对牙口不好。”
秦以默嘁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娃娃，说什么牙口......”
笛音：“唉，别担心，既然你喜欢这枣花蜜，接下来的七天我都会给你泡的。”
秦以默一下子没明白话中意味：“啊？为什么是接下来的七天......”
笛音笑而不语。
“......等等？”
秦以默恍然大悟。
一双黑瞳瞪得圆溜溜，嘴巴因震骇打起了哆嗦。
“难难难难道我还还还......还要喝那药？”
笛音温和地笑着，却是不容抗拒的神色，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道：“没错，御医留话，你还得喝七天的药。”
“我靠......”
来自少年愤然的无奈的悲哀的一声怒骂，却被门外一声长长通报所淹没——
“太子驾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喝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