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他心酸血甜》秋天很芒

14、相惑

　　叩叩叩，叩叩叩.....敲门声将秦以默拉回现实。

　　“秦公子，秦公子。”门外传来胡管家的呼声。

　　“唔。”秦以默撑起身子，只觉右肩有些酸胀，一时没弄清楚状况，只条件反射似地回声道：“怎么了？”

　　胡管家在外面道：“已到酉时了，殿下吩咐给公子准备了晚膳，公子可要用膳啊？”

　　秦以默抹了抹唇边还有些湿润的口水痕迹，发现自己竟是侧身睡在雅间的地席上，身上搭了一张薄毯。地席上还有一个枕头，枕头棉布上一片深一片浅，看起来是俨然已被他睡觉时流的金津玉液给糟蹋过了。

　　秦以默心中好笑：我是做了个什么白日美梦？居然还流口水了？还好只有我一个人，怪丢脸的。

　　“呃？......等一下？这......”这毯子和枕头是哪儿来的？

　　我应该是趴在桌案睡着的吧？怎么就躺地上了？......有人来过这里？！

　　“秦公子？要用膳吗？”门外胡管家不住地问。

　　秦以默只觉心烦意乱，有些不耐烦地回道：“不了，暂时不饿，谢谢！”

　　胡管家的身后跟了好几个侍仆，手中皆是端了两盘色香俱全的菜肴。胡管家想起殿下吩咐过一定要好生招待客人，道：“秦公子，要不我们把菜端进来，你饿了再吃？这可都是请宫里最好的御厨做的拿手好菜，说不定你看一看就有胃口了？”

　　秦以默自知胡管家一片好心，却又打心底的觉得他有些聒噪，他回道：“我现在真的不想吃，菜在我这儿搁冷了就不好了！要不你先去问问大侠吧！”

　　大侠是谁？胡管家好半天才反应来——这西苑除了秦公子，也就只有琴师阁下了，大侠还能是谁？胡管家暗自叹了口气，每样菜自然都是准备了两份，他一开始是纠结了一番先去招待谁，最后觉得似乎还是秦公子亲近些更好说话，才先来的东厢房。现在看来，只得改去西厢房了。

　　胡管家道：“那秦公子一会儿饿了再吩咐老奴，老奴先去招待那位大侠了。”

　　秦以默答应一声：“好！”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秦以默这才准备站起身，心里面边想着：会不会也是胡管家一片好心，来给我盖的毯子？

　　身后忽然冷不防地飘出一个声音：“到了时辰......”

　　“啊！”秦以默汗毛乍起，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还没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他感觉自己差点被这鬼魅一般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跪了。

　　他捂着心口僵硬地回过头，只见笛音靠坐在窗阁上，一只腿曲撑在窗台上，一只手靠在膝盖上撑着半张脸，正一副慵懒模样半睁着眼睛注视着他。

　　笛音似乎毫不在意秦以默那一张见了鬼似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道：“到了时辰，无论饿不饿，该吃的饭多少还是得吃点。”

　　秦以默吞了吞口水，道：“大侠你......您什么时候来的？”

　　笛音轻飘飘地跳下窗台，挑眉道：“怎么？吓到你了？”

　　“呃。也......还好吧。”秦以默青筋微跳：好个屁呀，吓得我小心脏要蹦出来了！

　　笛音向他走近，道：“我还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见你睡得/太/安/逸，不忍吵醒你。”

　　秦以默下意识地瞥了眼席上那水渍还未干的枕头，只觉一阵热浪上涌，直扑面门。他说他到了一会儿了，那......我睡觉流口水，他全看到了？！这这这也太丢人了吧！

　　笛音：“你是做了什么好梦吗？看你睡得那般......”

　　“啊！没！”秦以默飞快地打断他，一心想让他忘记此事，傻笑着转移话题道：“大侠，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笛音居高临下地看他，微微皱了皱眉。只不过秦以默丝毫没有察觉——他根本不敢抬头看笛音的脸。

　　他盯着笛音衣袍上的金线花纹，没想笛音竟是沉默了。“大侠，你......”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有名字。”笛音半蹲下身，和秦以默身处同一水平线，面对面毫不避讳地注视着秦以默。

　　笛音的眼睛像是泛着绿荧光的玻璃珠。秦以默抬眼瞅了瞅，又觉得那果真像太子所说——似天然的孔雀石，透亮的碧石上清晰地映着他自己的脸。

　　这双眼睛有摄人的魔力，总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秦以默移开目光，脸上有些莫名的烧。

　　笛音道：“我叫笛音——你知道的。”

　　秦以默道：“直呼阁下的名讳，是不是有失尊敬？”

　　笛音一声轻笑，“名字取来不就是拿来叫的？什么尊不尊敬不敬的，有什么关系？”

　　秦以默：“......”

　　“嗯？要不这样。”笛音一本正经道，“我叫你以默的话，你就可以直呼我笛音了吧。”

　　秦以默：“啊？”

　　笛音：“免得你觉得有失什么尊敬，我叫你名，你也直呼我名，这不就平等了？”

　　秦以默心道：这...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默啊——”笛音的声音像羽毛般飘进秦以默的耳朵。“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你不敢正视我？”

　　秦以默只觉耳背后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否定：“不是。”

　　他只稍一偏过头，就瞥见笛音那双绿得发灿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立刻又心猿意马地垂下眼皮：“我就是觉得，两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地对视.....大约有点不自在。”

　　“噗——有道理呢。”笛音牵了牵嘴角，不知是因为蹲累了还是果真不自在，缓缓起了身。

　　秦以默听到头顶飘来笛音恍若玩笑般的声音：“既然是大男人，那自然不该扭扭捏捏。所以大男人以默，你叫来听听？”

　　秦以默一头雾水：“叫什么？”

　　笛音：“刚刚说好了的，你直呼我名。”

　　“哦——”秦以默心里莫名其妙：怎么就说好了？

　　但他又觉得此事貌似不能水过去了，到底是跟着站起身，深呼了口气，郑重其事道：“笛——音。”

　　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故，就觉得这一声应该拿出十二分诚意，叫得郑重其事。

　　笛音掩盖在广袖下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嗯。”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秦以默率先受不了空气里的沉闷，眨了眨眼睛道：“那个，笛音大侠，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笛音：“找你聊天。”

　　秦以默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笛音一板一眼重复道：“找，你，聊，天。”

　　秦以默这下可不敢再欺骗自己说是听错了，只觉得匪夷所思：我就一山里野人，而你是高才大能，笛音大侠你确定我俩有共同话题？

　　秦以默傻呵呵地笑了笑：“呃......笛音你可真闲呢。哈哈......”

　　笛音点头：“嗯。我确实挺闲的。你不也是吗？”

　　秦以默：“......”你怎么就知道我也闲了？我脑子里还有一大锅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正等着我去处置呢！

　　笛音：“闲得都睡在地上做白日梦了。”

　　秦以默猛地踢了一脚地席上的枕头，无辜的小枕头给远远地摔进了墙角。肇事者的神色竟是坦荡无比：“哎！我想起来了。笛音你不是说到了吃饭的时辰就应该吃饭吗？胡管家刚刚才去找你了呢！要不我们让他送菜过来，我们边吃边聊？”

　　笛音立刻收回放在枕头上的目光，道：“好。我去叫他。”

　　胡管家今天很是郁闷，他率领着一众手端御厨费心费力做得佳肴的侍仆，在西苑里来来回回兜了两趟，一个毫不留情将他们拒之门外，一个直接连人花花都见不到。兜兜转转，菜心子都快凉透了，一行人最后又回到了秦以默的东厢房。

　　胡管家在门口焦虑得手心直冒汗，他刚要抬起的手又放下来，然后又抬起来——到底要不要敲门呢？秦公子刚刚让我们先去招待琴师，可琴师不在，我们又折回来扰他，他会不会烦了？可是这么多菜肴不上，等殿下回来，若听说两位公子饿了一顿，岂不会怪罪下来？

　　胡管家低声地自言自语：“唉。要不我们先去把菜品热一热再回来问问吧？”

　　虽是小声，后面的大部分侍仆却也都听得真切。众人正准备回头离开，东厢房的木门竟是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胡管家抬头一看，差点一个趔趄栽了下去，当即又理了理衣襟，瞪着老眼疑惑道：“琴，琴师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笛音微笑道：“我闲来无事，找秦公子叙叙旧。”

　　胡管家立刻自以为抓到了重点：叙旧？原来秦公子和琴师是故人啊，怪不得殿下将他们一齐请了回来。

　　胡管家又笑脸施了个礼，侧身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仆们，道：“那正巧，眼下是晚膳时辰，殿下命御膳房给二位阁下准备了一桌好菜，我们这就给二位上菜。”

　　笛音却是像门神一般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道的意思，悠悠地道：“胡管家，这菜怕是有些凉了，需要拿去热一热。”

　　胡管家一怔，立刻赔了笑脸道：“是是。琴师先生说的对，是我等疏忽，凉菜会大大影响口感，我这就去命御膳房重新做菜。”

　　“不必。”笛音道，“秦公子饿了，等不了你们重做，热一热就行。”

　　秦以默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一阵莫名其妙：你怎么就知道我饿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结果肚子不适宜地咕咕两声，强行又甩了自己一巴掌。

　　好吧，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刚睡了一觉起来，的确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都怪刚刚醒来一时紧张过度，才遗忘了自己那抗议无效可怜巴巴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