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出其不意伺机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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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春分来，熬过严冬的渔村于惊蛰春雨中堪堪苏醒。湖畔杨柳依依、莺飞草长，妇人们放裹得严实的孩童呼朋唤友地嬉戏，自己则互相串门打扫起了农舍。
男子们皆早早结伴出了门，踏着厚重的春色整地育种。几头犁牛甩着尾巴拉着铁犁在主人的催促下漫不经心地耕田。不知谁先起了一声号子，余音未尽便有人跟着应和起来。此起彼伏的号声中，农夫们脸上都蔓了笑。
专诸正与伍子胥也撸了袖子于号声中跖耒而耕，不知不觉额头已沁出了汗。玩闹的专毅与熊胜路过，分别停了，踮了脚给两人擦汗。
幼嫩冰凉的小手抚在略微粗糙的脸上，伍子胥心中腾起一股酸涩。倘若没有这些个遭遇，这平王的嫡亲血脉该是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的……
熊胜眼中映了子胥神色，略微不解道：
“夫子？”
子胥这才回过神来，替他擦去脸上泥污道：
“昨日教的，可都记下了？”
熊胜点点头，扯了扯专毅衣角一同朗声背道：
“故玄酒在室，醴盏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牺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
专诸听着，露了欣慰的笑，甚是感激地看了子胥一眼，正在此时，一阵马蹄踏破了宁静，惹得几人回过头来。
那马上一脸凛然的正是一季未见的姬光，两个孩子见是他立刻欢喜地围上去。姬光下了马，从怀里掏出宫里的点心递给两人便向子胥点了点头。子胥遂放下木耜与姬光信步湖畔。
姬光踱步良久，方一叹道：
“今寅时，探子来报，楚国已征兵十万，恐不日而战！”而吴国尚未休整齐备，只怕寡不敌众。
子胥听罢，倒毫无讶异之色，只指着不远处的檐下归燕道：
“若要捕之，公子当如何行事？”
姬光疑惑于子胥如此一问，但仍如实答道：
“悄声近其后，伺机而动。”言讫便明白了伍子胥用意。
伍子胥一笑，折了一旁枝桠俯身于泥间寥寥勾画几笔。姬光凑过去一看便知当中那一道是江水，而周围那些个则是吴楚必争之地。
伍子胥又放了几个石子于楚国几个城邑，随后枝桠于一处石子旁一插。
姬光一愣，见那正是楚国境内淮河流域的州来。
州来原为受封的诸侯小国，因其弱小而为楚国并吞，成为楚国一邑，然州来百姓并不服楚国管制，若自淮水潜入此地……
姬光如此思虑着，折了一段枝桠从吴国境内拖了条蜿蜒抵达石子处，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子胥，片刻后子胥颔首道：
“天时地利、示形动敌、伏击突袭、出其不意。”
随即两人找了些碎石枝条研究起了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布阵杀敌。
及至午时，专毅与熊胜来唤，二人方告一段落。
起身时，腿脚都有些发麻，熊胜抢先扶了子胥一把，无意间瞥见地下那些个比划，一愣后抿紧了唇。
姬光午时离去，回到吴都后直奔宫中求见姬僚，姬僚也早知了楚国将要发兵之事，觉得姬光所言有理，便召集一干文臣武将商议计策。
初定之后，姬光再回到府邸已是夜深人定。姬光吩咐了些要置办的什物，便径自回房了。
奔波了一日，甚为疲惫，于榻上歇了片刻，便听了刻意放轻的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睁开眼，见是端盥而来的莲恩及端着些吃食的侍女。
姬光盥手时偷眼瞧低眉顺目的莲恩，圆润的下颌，饱满的额头，盈盈微挑的杏眼……虽无允常的出尘之质，却也透着些不识人间烟火的清丽……
直到莲恩悄悄瞥了眼洗了许久的姬光，姬光始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拿她与允常比较，心中一躁 ，拿出手在一边的巾上擦了擦，遂一挥衣袖示意两人退下。
然而良久，只听了一人动静。姬光讶然抬头，就听了莲恩道：
“此番楚国出征的，仍是那楚令尹阳丐，但公子宽心，他断不会阻了……”话未完便被倏然起身的姬光一把拽住，青铜盥“哐”地砸在地上，水溅得两人衣摆斑驳一片。
“允常是你何人？”
莲恩毕竟方及笄礼，未曾与男子相近如此，立时便面红耳赤垂了眼道：
“莲……莲恩兄长……”
姬光微眯了眼，这答案倒在意料之中，手下稍稍松了些道：
“嫡亲兄妹？”
莲恩神色一滞，两眼黯淡下去：
“莲恩不过庶出……”
姬光见她眉间怅惘一副凄楚模样，不免心生同情，松了手语气稍缓道：
“是他逼你来的？”
“不！！！”莲恩猛地抬头道：
“若非兄长，莲恩早死于荒郊野外！兄长对莲恩的大恩大德莲恩无以为报……”
“此事可还有他人知道？”姬光打断她。
莲恩连连摇头，姬光沉默半响背过身道：
“你且退下吧……”
莲恩怯怯瞥他一眼，观其色并无驱逐之意，方捡了盥疾步而去。
姬光坐于床榻，摸着那髹漆榻沿，微不可闻地一叹。
倒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只可惜，她一心敬重的那位兄长，自初始起便怀着利用的心思将她留待至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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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19年王僚八年夏，吴王姬僚与姬光带兵攻打楚国州来，楚平王闻讯后，令司马薳越率楚、顿、胡、沉、蔡、陈、许七国联军前往州来救援，早一步得知军情的楚令尹阳丐为报子鱼之仇再三请命出战，平王不得已，终令其带病督师。
姬光见楚联军来势凶猛，便劝姬僚迅速撤了对州来的围攻，将三军移驻钟离暂避锋芒。
当夜，主帐营内，一阵一阵的夏风将烛豆散发的光亮吹得摇曳不定。
姬光凑着那光亮看布上的地形图，面上并无几员副将那样的凝重，只听着他们对姬僚献策，面上平淡无波。
几员副将中的两位是从姬光的私兵中提拔上来的，自姬光初战便跟随至今，此时却都疑惑姬光究竟如何思虑，不敢贸然献计。
姬僚看似在听众将各抒己见，实则默默留意姬光的神情，见众人都已脱出心中所思，便转而向姬光道：
“将军可有高见？”
姬光的视线终于从地图上移开，方要说什么，便听帐外一兵士高声道：
“大王！急报！”
几人皆是一愣，姬僚已示意那人进来。
那士兵身后跟着个容貌平凡的男子，黑衣上满是尘土，关节磨破了几处。姬僚微蹙眉打量着此人，就听姬光道：
“此人乃臣于楚军之中设下的耳目。”
姬僚不动声色地看了姬光一眼，姬光知他定又要疑心一番，幸好姬僚识大局，终是压下怒气向那连夜赶来的探子道：
“何事急报？”
那探子急急朝姬僚一拜道：
“禀大王！今日戌时，楚令尹阳丐已死于军中！”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甚有疑此乃诈尸之计以骗取掉以轻心。然而那探子以性命担保此言非虚，一时间倒叫众人真假莫辨。
待探子退下，眼看着众将争论不下，王僚烦躁地挥退他们道观几日再定。
姬光回到自己营中，招了手下那两名副将交代些军务后便闲步于账外。
夏末的月夜，带了些许凉意。夏虫不知倦怠地鸣叫着，让人不由地生出一股焦躁。举首，是对应着九州诸国的星宿分野，姬光向来不信这些，连儿时王叔季札教授时也是草草敷衍了事。
忽地，想起允常的那句“天意为之”。
允常，若你若真服天意，又怎会不惜血亲相残地去强求那些个生外之物？
一叹间，忽听背后一声“将军……”
姬光骤惊，自己自幼习武，竟未觉那人气息。按剑回身，见是名戴着头盔的吴甲兵士，姬光却更为警惕。眼前之人身上的气息，是属于习武之人的，却绝不属于泛泛之辈……
那人似知道姬光定会看穿他，毫无戒备地双手垂在两侧，微微抬起了头。
月光下，那盔帽下带了笑意的容颜被晕染了一层朦胧，姬光霎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一把揪住他拖到暗处。
“你不要命了？？”姬光压低声音吼，手上却稍稍松了力道。
那人却是笑意更甚，顺势凑上半步道：
“公子可是在担心允常？”
姬光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笑，竟是一时语塞。
两年未见，允常又褪去了些少年的青涩，抹了灰的脸上，一双星眸皎然，宛若逐渐磨出圆润色泽的璞玉。
允常见姬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便收起逗弄的心思，自姬光手中抽出臂膀正色道：
“此次前来，特为报公子，那令尹阳丐确已死于楚营中，司马薳越念士气不振已于今夜班师鸡父。”
姬光听罢，不免疑惑道：
“你……怎知？”
片刻的沉默后，允常一叹道：
“是我下的毒……”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出其不意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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