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伍子胥荐伯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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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13年，阖闾二年。
群臣以姬光无嗣之由谏姬光纳妃。姬光惟令其弟夫概募美姬百名，特为选美人而腾出半日空闲。
其中虽多娇美，却无一人与那皎洁的身影有半点相像……
翌日，正与孙武于宫内谋伐楚之事，子胥求见。
子胥入内行礼后道，望荐姬光一人。此番正是用人之际，姬光欣然允之。
片刻后，子胥便引一弱冠男子入。
该男子棱角分明、浓眉薄唇、皮肤黝黑、神情悲切。立于挺拔的子胥身旁，略显瘦削。
姬光问其身世，其便进前一步恭敬道，自己名伯嚭，出身贵族，乃楚国名臣伯州犁之孙，楚王左尹伯郤宛之子。
伯郤宛为人耿直，贤明有为，为百姓爱戴。然却也因此遭嫉贤妒能的少傅费无忌忌恨，进谗昭王。
昭王年幼，信以为真，便令楚令尹子常杀伯郤宛，株连全族。
适时，正游学于外的伯嚭侥幸得脱，听闻曾同遭费无忌迫害的太子建太傅伍奢之子伍子胥于吴国为行人，便连夜之吴，谒见子胥，请求其将自己引荐于姬光，以期一雪父死、族灭之辱。
子胥与伯嚭并无私交，然伯嚭遭遇甚与自己相似，不由生同病相怜之感，遂允之。
姬光听罢亦是悲叹，言于伯嚭道：
“寡人之国僻远，东滨于海侧。而今你不远千里投奔于此，将有何教于寡人？”
伯嚭未料姬光如此便接纳了自己，跪地拜谢道：
“伯嚭不过一介亡虏，先人无罪，横被暴诛。如今归命大王，大王有需效力，鄙人万死不辞！”
姬光扶他道：
“夫子连夜之吴，疲乏力竭。寡人诚心以待，夫子切莫推托。”
说罢命宫人设宴。
宴上，姬光将伯嚭安置于上座，与子胥、孙武平位，群臣议论纷纷。
姬光将其身世略略带过，遂使其向群臣咨问国政。
群臣知其为楚国亡虏，不免心中芥蒂，于是宴上的你来我往，便都字字匿了玄机。
姬光暗暗留意伯嚭的言行，以观其是否为可用之才。
知其用意的子胥，早已对结果了然，便与孙武一同缄默不语。
宴半，姬光果下令任伯嚭为大夫。
伯嚭感激涕零，群臣亦于方才的辩驳中知其并非池中物，无人异议。
然坐于子胥下席的大夫被离低声道：
“上卿何以以为此人可信？”
子胥道：
“《河上歌》吟：‘同病相怜，同忧相救’，谁能不爱其所近，不悲其所思？”
被离不然道：
“上卿徒见其表，不见其里。我观伯嚭此人，鹰视虎步、贪佞妄为，专功而擅杀……如重用，日后必为其所累。”
子胥沉默半晌道：
“伍员知矣。”
被离惟有叹息作罢。
此后三月，伯嚭与孙武、子胥共为伐楚朝夕练兵、出谋划策、配合默契，令姬光甚为欣慰。
五月，蔡姬得孕。
姬光欣喜之余，亦忧王僚之子庆忌逃难于卫，招兵买马，伺机为父报仇，遂言于子胥：
“今闻公子庆忌有计于诸侯，我食不甘味，卧不安席……”
子胥道：“臣曾与大王谋王僚之位，今复讨其子，恐非皇天之意。”
姬光道：“昔武王讨纣，而后杀武庚，周人无怨色……”
子胥叹：“臣事大王，将遂吴统，又有何惧？”
姬光道：“夫子可有成事之人？”
“臣之所厚，唯一细人，愿从于谋。”
姬光蹙眉：“闻庆忌有万人之力，岂一细人可以谋？”
子胥道：“此细人之谋事，亦有万人之力。”
“愿闻其详。”
子胥道：“此人姓要名离。尝折辱壮士椒丘欣。”
“如何辱之？”
“椒丘欣，身长八尺，东海上人。为齐王使于吴，过淮津，欲饮马于津。津吏言：‘水中有神，见马即出，君勿饮马与此！’。椒丘欣道仍使从者饮马于津，水神果取其马。椒丘欣怒，袒裼持剑入水，求神决战，连日乃出，瞎一目而返。遂之吴，椒丘欣恃其与水战之勇，于友人之丧席轻傲于士大夫，言辞不逊，有陵人之气。
适时要离与之对坐，不忍其态，挫其道：‘我闻勇士之斗，与日战不移表，与神鬼战者不旋踵，与人战者不达声，生往死还不受其辱。今你与神斗于水，亡马失御，又眇一目，形残名勇！不即丧命于敌而恋其生，犹傲色于我？’
椒丘欣恨怒并发，终忍至席毕。要离至家舍，诫其妻曰：‘我辱勇士椒丘欣于大家之丧，暝必来舍，慎勿闭门。’
至夜，椒丘欣果往。见其门不闭，登其堂不关，入其室不守，批发而卧，无所惧容，上前捽要离而以剑指：
‘你可知，你当死之过有三？’
要离道：‘不知。’
椒丘欣道：‘你辱我于大家之众，此一死。归不关闭，此二死。卧不守御，此三死。你有三死之过，死应无怨。’
要离道：‘我无三死之过，你可知你有三不肖之愧？’
椒丘欣道：‘不知？’
要离道：‘我辱你于千人之众，你不敢报，此一不肖。入门无声，登堂无息，此二不肖。上前拔剑，手捽我头，方敢言，此三不肖。你有三不肖而威于我，岂不可鄙？’
椒丘欣听罢投剑而叹道：‘我之勇，人莫敢眦占，然要离乃加我之上，此为天下之壮士！’
臣闻要离如是，故荐大王。”
姬光欣然道：“愿承宴以待！”
子胥见要离道：
“吴王闻你高义，望一见。”
要离遂随子胥见姬光。
姬光于宫内设宴待之，见要离身高六尺，腰仅一束，样貌清秀，不免心生轻慢，入座后便道：
“夫子有何为？”
要离恭敬道：“臣国东千里之人，擅剑，以捕鱼为业。然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大王有命，臣定当竭力！”
姬光疑之前子胥所言，默然良久。
要离见状道：“大王可是患公子庆忌？臣能杀之。”
姬光道：“庆忌之勇，万夫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拊膝数百里。我曾追之于江，驷马驰犹不及，射之暗接，矢不可中。今你之力，恐怕……”
要离道：“大王有意，臣必能杀之。”
姬光道：“庆忌明智，穷而归诸侯……”
要离道：“臣闻怀家室之爱，而不除君之患，非义也。臣可诈刺大王未成，负罪出奔，大王于此后戮臣妻、子，断臣右臂，庆忌必信臣。”
姬光未料他有此言，看向子胥，见其颔首方允。
三日后，姬光作势与要离于宫中斗剑，延群臣。
按约定，斗至半，要离便假做刺姬光咽喉，姬光挡开，一剑斩断其右臂，血涌如注。
要离按伤处而逃，于事先安排的几员武将欲擒故纵地紧随其后，送他至关口。
姬光遂昭告天下捉拿要离，并戮其妻、子，焚于市。
要离以子胥予他的药止血后便直奔卫国。辗转半月，终找到了庆忌，投其门下道：
“阖闾无道，戮我妻儿焚于市，无罪而连诛……吴国之事，我知之详。凭王子之勇，阖闾可得。何不与我东征吴国？”
庆忌令人探得其所言为真，甚为同情，又见其智勇双全，对其深信不疑，视为心腹。甚委其拣练士卒，同谋举事。
兵器、军队皆备。三月后，庆忌率军连夜出征吴国，与要离同乘一舰。
渡于江水中流，要离坐于上风处，趁庆忌于舰首背对自己而饮，迎月光以矛钩其冠，顺风势而刺。竟透背而入，穿胸而出。
庆忌回首，见是要离，抓了矛将他拧过来按于水中，三次方休。遂加之于膝上苦笑道：
“你竟敢加刃于我……？”言讫，一口鲜血喷出。
其左右见状皆举剑欲砍要离，庆忌止道：
“此天下勇士……怎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士二人？”
遂抚去要离脸上血污道：
“左右听命，令其还吴以旌其忠，不得有违……”
说罢又呕了口血，淡笑着跃入江中。
庆忌既葬身于江，要离失魂落魄地为庆忌部下送往吴地。
渡至江陵，为抛于岸。其湣然于内，恍惚于外，直至姬光得报遣人来迎，拒而不行。
侍者奇道：
“君何不行？”
要离道：
“杀妻、子以事君，非仁。为新君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今贪生弃行，以何面目视天下之士？”
侍者劝道：
“君且勿死，以俟爵禄。”
要离怆然一笑，自断双足，滚入江中。
本是月明星稀的夜，却忽地降下大雨，将之前两人的血泪，湮没于同一片江水……
翌日，侍者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回报于姬光，姬光于庭中默立良久，左右近臣道：
“大王何不赐其爵禄如故，以昭天下？”
姬光一叹道：
“莫辱了他。”
遂按要离生前之愿，令子胥将其空葬于鸿山东岭南麓杨梅坞，专诸墓旁。
至夜，姬光立于苑廊，对一弯秋月默叹。
倘若早知今日，此二人可还会复当初的义无反顾？
为何终要到了玉石俱焚，方知晚……
不自禁地抚上腰间琼玦。
累日来的肝肠寸断，方知自己悔了……
然当日鲁莽概要如何弥补？
那个皎洁的人儿，怕是再不会对自己露出那蛊惑人心的一笑了吧……
姬光一夜未眠，漫步至剑庐，忽有所谋，翌日晨便独自赶往吴国山下一处。
寻觅半日，终得欧冶子弟子干将居处。姬光将允常之前所献三枚宝剑示之，请为铸剑。
干将见是欧冶子亲铸之剑，又观姬光霸气凌人，对其身份已是了然，历时便允了。
此后几日，干将与其妻莫邪采五山铁精、六合金英。
然炼三月，金铁之精不销沦流。
莫邪奇道：“大王命你作剑，为何三月不成？”
干将叹道：“不知其理。”
莫邪道：“神物之化，须人而成，昔日欧冶子作剑，可有得人而后成者？”
干将道：“昔师作冶，金铁不销，则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今作剑不化者，亦若此？”
莫邪道：“师知烁身以成物，确为奇人。”
至夜，莫邪趁干将酣睡，至炼炉，使童女童男鼓橐装炭，自投于炉中，金铁乃濡。
翌日晨，干将不见其妻，奔至炼炉，只见新铸之剑，痛哭失声，乃名其为莫耶，作漫理。又自投于庐中，铸干将，作龟文。使幼子赤献于姬光。
姬光得而宝之，封赤爵禄，当夜便遣人至越，赠干将于允常。
允常却只令侍者收下了，并未有所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伍子胥荐伯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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