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为后》笠尧

14、第十四章

　　第14章
　　陆斯洺托着姜棠的手肘，小姑娘身上的幽香丝丝缕缕钻入鼻间，他有些恍神，还是姜棠先反应过来，小兔子一样往后跳了一步。

　　她愣愣地看着陆斯洺，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陛下为什么信本宫？”

　　陆斯洺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无言，避开目光，半晌方道：“贵太妃是聪明人，绝不会想出这般愚蠢的办法来，再说了，贵太妃害平阳做什么？平阳死了，对贵太妃一点好处都没有。”

　　姜棠抿了抿唇，“陛下明察。”她重新坐回去，他看得如此通透明白，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年母后缠绵病榻十多年，但后宫里那些妃子们的是是非非她都能辨的清楚，朕和皇兄都十分好奇，便去问母后，母后就与我们讲……”陆斯洺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看事情要追根究底，看一个人会不会害另一个人，就看另一个人遭难对他有没有好处，若另一人的死活与她毫不相干，她何必费心去害人？就拿今日这件事来说，平阳和贵太妃若是死了，对谁有好处？”
　　姜棠闻言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陆斯洺猜到了背后元凶，而是他竟然主动提起了先帝和定王的生母齐氏。

　　说起来，齐氏还是她母亲的姨妈，她从小就听母亲讲齐皇后的故事，这位齐皇后才貌双全，是当时名动天下的美人，却偏偏看上了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皇子的太宗皇帝，并帮太宗皇帝夺下皇位，一生为太宗皇帝诞下二子二女，长子继承大统，就是承安帝，幼子便是定王陆斯洺，只是齐皇后身体不好，后来更是缠绵病榻十多年。太宗皇帝对齐皇后敬爱非常，虽也有别的妃嫔，但却无一人能威胁到齐皇后的地位。

　　面前这人，是信口胡编还是听定王提起过齐皇后的事情？姜棠忍不住壮起胆子试探道：“常听人说，太后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陛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学到了不少。”

　　陆斯洺心中窃喜，这天儿终于能聊下去了，他不以为然地笑笑，“朕不及皇兄，母后经常嫌弃朕没心眼儿。”

　　“陛下过谦了，陛下运筹帷幄，算无遗策。齐皇后怕是爱之深责之切。”姜棠笑着拍马屁。

　　陆斯洺被小姑娘夸得有点小得意，但嘴上还是谦虚道：“你说打仗那些事啊，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算的，大家一起想对策嘛，外面的人把我吹得神乎其神的，其实啊，功劳不能算在我一个人身上。”

　　说完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得意早了，一高兴竟然忘记自称“朕”，不过他也并不想在姜棠身边摆皇帝的谱，便并不在意。

　　姜棠却又忐忑起来，皇上在她面前自称“我”，难道是有什么用意？

　　陆斯洺就见小姑娘又皱起了眉头，还以为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自称“朕”有些不妥，便大喇喇地解释道：“我这人粗枝大叶惯了，总是忘了这些，咱们自家人说话，就别讲究那么多了吧。”

　　谁跟你是自家人？陆斯洺越是这样表现的亲近，姜棠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别说他不是定王本人，就算他是，现在两人也是叔嫂关系，应该保持一定距离。

　　“陛下，这样于理不合。”她只好小心翼翼出言提醒道。

　　陆斯洺：“……”他喝了口茶掩饰心里的不悦和尴尬，心里凉凉的，有点委屈。
　　“总之，贵太妃放心，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完，他便不再多留，悻悻然地离开了长春宫，并让长庆把威远侯季卓叫进攻来。

　　“陛下匆匆忙忙把臣叫进宫，难道就是让臣陪同陛下用晚膳的？”季卓看着满满一桌子珍馐美味，不解道。他是从前定北军的左将军，战功赫赫，陆斯洺当了皇帝后，便给他封了侯爵。他与陆斯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说话也较其他大臣随意些。

　　陆斯洺把周围伺候的下人全打发出去，自己斟了杯酒，“朕就是想找人陪朕喝两杯。”

　　季卓皱眉，“陛下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陆斯洺叹了口气，不答反问：“朕听说首辅夫人替你说亲了，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江苏总兵何家的姑娘。”季卓道。

　　陆斯洺皱了皱眉，“这门第是不是差了一点儿？”季卓如今毕竟是有爵位的人，又是天子近臣，也该找一个公侯小姐才配得上。

　　“门第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人，”季卓一边吃，一边讲起了六年前的旧事，“六年前臣回金陵给外祖母拜寿，与那何家姑娘有一面之缘。”

　　“你别跟朕说从此你对那何家姑娘一见钟情了，”陆斯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六年前那何家姑娘顶多十一二岁吧，你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陛下你想多了，”季卓回忆片刻道：“我已经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心肠很好，把吃的留下来喂小猫小狗。这么多年来，再没有那个姑娘能给我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象，我虽不知她如今生得如何了，但我想，这样善良的小姑娘，长大了一定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妻子。”

　　陆斯洺：“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亲事了？”

　　季卓点点头，“已经换了庚帖。”

　　陆斯洺莫名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速度倒挺快。”说完，他又徒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去金陵拜寿，可曾见过贵太妃姜氏？”

　　“见过啊，他们家是金陵头一号尊贵人家，愿意来给外祖母拜寿，我们当时还觉脸上十分有光彩呢。”季卓回忆道。

　　“她那时是什么样的？”陆斯洺状似随意地问道。

　　季卓皱眉，“陛下问这做什么？难道贵太妃……？”

　　陆斯洺打断他的猜测，“不是说贵太妃有母仪天下之相，朕就是……就是好奇，她小时候与别的女孩有什么不同。”

　　季卓“哦”了一声，摇头道：“没什么不同啊，不过比别的女孩子娇纵些罢了，”他说完又忙补充，“臣这是说实话，陛下可别怪臣。”

　　“你说便是，”陆斯洺不满地翻了翻眼皮，“她哪里娇纵了？”

　　“当时几个女孩在一起玩，她就有些颐指气使的，吩咐何家姑娘做做那。”季卓只好如实道。

　　“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陆斯洺哼了一声，那个小怂包怎么会颐指气使呢？

　　季卓一脸莫名其妙，陛下非要让他说，他说了，陛下又不信。

　　说话间，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已经把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陆斯洺又吩咐人上了一壶，季卓也是好酒之人，便不拦着。

　　“陛下别只操心我们的亲事，您也该选个皇后了。”

　　自打陆斯洺登基，京中有适龄女儿的勋贵人家就都盯着皇后的宝座，可陆斯洺却从未提过此事。

　　“朕……”陆斯洺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朕不急。”

　　“怎么不急，阁老们催促立后的折子都写好了。”季卓道。

　　“让他们催去，朕不听便是了。”陆斯洺不以为意。

　　“就算不听他们的，难道陛下您自己就不想找个人陪吗？”季卓倒了一杯酒，有些感慨地道：“从前在军营里不觉得，如今您给臣赐了那么大一宅子，气派是气派了，就是总觉得空落落的，臣就想，要是有个女人，再生几个孩子，这宅子才热闹。”

　　陆斯洺低垂下眉眼，掩住眼中意味不明的情绪，季卓说得这些话，他前世就想过，成婚前一晚，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盘算，日后要和王妃生几个孩子。儿子太皮，生一个就够了，女孩儿听话，生三五个也不算多。

　　再过十几年，他就不出征打仗了，把定北军交给儿子，他带着王妃和几个女儿进京讨封号去，那时候皇兄不知道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他便找陆兆那小子，给他的几个宝贝女儿全封郡主，再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嫁出去。

　　他想了这么多，突然又回过神儿来，王妃那么瘦弱，哪里能生这么多孩子。算了，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可后来……

　　烈酒入喉，陆斯洺被呛到，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眼圈都咳红了。

　　“陛下……”季卓很少见到这样的陆斯洺，忙道：“臣就是随便一说，陛下不想便罢了，还是朝政要紧。”话虽如此说，但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抵触此事，之前听说陛下还因此处置了一个宫女。

　　陆斯洺缓了半天，才又唤了声，“季卓。”

　　“臣在，”

　　“你说，朕若看上了一个人，人家是不是肯定就会答应？”

　　“那是自然，”季卓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心里是有人了，“陛下看上了哪家姑娘，陛下是九五之尊，看上了谁是那人的福气，哪里还敢不答应。”

　　陆斯洺白他一眼，“朕要得不是这种，朕要的是那种……”

　　什么这种那种的，季卓听得一头雾水，索性道：“陛下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明天直接让礼部写立后诏书不就得了。”

　　陆斯洺摆手，“滚滚滚，跟你说就是对牛弹琴。”

　　季卓：“……”他哪里说错了？当真是君心难测啊。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三号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