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80、第 72 章

　　萧寒月自苍山云海回来后便去武校场找了上虞，在她身后道了声也不见她回头，抬头见她仔细看着武神将便想她没听到，又往前迈了两步站在了她身侧，刚一站过去就见上虞突然裹着戾气转身，萧寒月从未见她这样不免惊了一下。
　　上虞眼角厉色未去的看向萧寒月，等看到是他时才卸了戾气，见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叹了下，自己如今这样想要瞒外人还好说，这样从来跟在自己身边的怎么瞒得过。
　　萧寒月觉得不对，疑惑着又迈前一步开口道：“神君？”
　　上虞知他大概是在叫自己，可这样近的距离她也听不清了，她抿了下唇才说道：“萧寒月，我已听不清了。”
　　萧寒月脸上逐渐显了惶惶之色，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开口时声音带着疑惑：“怎，怎么会？”
　　上虞见他开口却还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心中虽然无奈却也接受的平静：“见你回来大概苍山云海处已经应下了相助之事，洛冥也已常驻轮回之眼，只剩下连尧处我还未曾知会，若是我此境愈发严重你可直接向上禀告，不可隐瞒。”
　　萧寒月晃着神应了声，一时心中无根无落，无可凭依的感觉让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上虞对于自身发生的变化没有任何不安，她不知当年离陌是否也是如此，毕竟她知道的时候那人已经进入沉睡多年的状态了，相比起她倒是离烨很难接受，当年不曾明白，如今看来那离烨不曾搬去离陌的府殿实是心中难舍的。
　　她环顾自己殿内一圈，这才突然觉得大概自己与解苍一样，便是走也是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唯一想伴的却不在身旁。她想了想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幸运，虽然听不见声音有些可惜，但幸好不是不能视物，不然她要如何见他？
　　她已记不清多久没有见过他了，那个少年长成什么样子了？是高了还是瘦了？过的可还舒心？见到自己时可还会带着清晏的笑容？
　　若是最后能见到他，该是多好。
　　她虽然开始纵失五感，可却实在心中欢喜。

　　解苍不再见任何人，他心中藏着别人看不到的焦急，面上与往常无异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夜空不放，他将自己走到现在的一步步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还差一步，还差最后一步。
　　他的烟青色衣袍被风吹得翻动，他眯着眼看着魔气笼罩的夜空，抬起手轻轻动了动两根手指，紫黑色的魔气像是自主一样流入他的指尖，他有意识的纳入自己头顶那片夜空的魔气，过了不久他的上方竟能见到清朗月明。
　　解苍做完这些才像舒了心一样收了手，眉眼也松缓了许多，他看着上空长出一口气，不知看了多久眼角处有一道夹杂着雷光闪烁的星子滑落，他一愣，追着看过去果然那星子不同其它带着丝丝雷光，心中猛的一紧：“战星落轨？”语闭只一瞬他的身影已然不见。
　　古霄看着坐在角落的男子叹了口气，他是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可见到那副紧绷得像是一碰就要断的神情话到嘴边也只好变了语气：“你小子还是知道怕了？”
　　解苍整个人都散发着紧绷的沉郁气息，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像是要一触即发一样。
　　古霄走到他面前站定：“来了一重天先到了我这里，要不是你已升为神君，不然就凭你这周身缠绕的魔气就会被这里的武神将知晓，”说着他眼睛眯了下：“怎么，不是在魔界做了魔君，就这点胆量？”
　　解苍整个人如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来了一个时辰一字不说，当年你也少言，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鸷，你是打算一直窝在我这里？”古霄说道。
　　许久后解苍轻轻开口，声音有些低哑：“离开的太久，怕见她，也更怕自己忍不住。”
　　听到这句古霄倒是笑了一声：“呵，你还能把她掳到魔界去是怎么？”
　　解苍声音沉沉：“是怕自己忍不住留下来。”
　　想要留，却偏要走。
　　便是古霄都有些气，可想到这么多年他与上虞的种种，一时又能理解他的意思，到最后也能叹息一声：“你要我如何说你，早早就与你说过她天性凉薄只有三分情意，偏这三分能让人看出十分的样子来，你却偏偏要一头栽下去。”
　　解苍神色未动，只是开口：“师爷爷从来看得通透，可我却觉得你有一点没看出来，我也正是抓了这一点的空子。说我任性也好执拗也罢，你说师父能把三分情意做出十分护短的样子，旁人只道她冷心冷情，却任谁也没有想过，这三分情意在师父的心里，其实就是十分了呢？”
　　古霄一愣。
　　解苍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声音低缓而坚定：“我不嫌三分少，也不嫌十分多。只要是她给我的，再多也不够，再少也足够。她有一分，我就攥紧手里。她有三分，我就死死不放。她若十分，上穷碧落下黄泉，死死生生我是她的。”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仰起了头，一双眼看着无尽夜空声音变得有些虚幻：“若没有也没关系，大不了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古霄听后半晌不语，想到那时上虞难得清醒对他说的那句话：“虽说她比你大上许多，可某些时候她又着实懵懂，就连她自己说出的那番话是否与你一样的意思恐怕她自己也不甚清楚，我本不想这时告诉你，我觉着这话还是要她想清楚了再决定说与不说才好，可现下听你这些话，到底心中不忍。”他顿了下，才再开口道：“解苍，她曾说过对我说过月以煜乎夜，她想问你可还记得？她说你不变，她不变。”
　　解苍一直交叠在身前的手抖了下，一双眼璨璨生辉。
　　古霄见他只因这一句话就仿佛见到希望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忧又有些喜悦，他缓缓走到他身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看看她吧，你们二人，该见见了。”

　　解苍看着那人静坐的背影有些难解的心绪，他见她两次，一次亲手抹消了她的记忆，一次是在她沉睡时，她从不知情。
　　“师父？”他轻声开口。
　　上虞没有动作，解苍一时恍然不已，脚步迈近就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她，想再开口可就这样看得忘了。
　　她不知是否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身便见到记忆中的少年一副青年面貌站在他面前，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去看他的长发，规规矩矩的束着只有几缕落在脸侧，一身烟青的衣袍不像少年时常穿的短衣劲装。
　　上虞恍惚着不知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解苍？”
　　解苍听到这清冷却柔和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嘴角动了动，笑不成，说不成，只好走得更近一些。
　　上虞伸出的手指又缩了下，最后才落在他的袖子上，见捏到了血肉筋脉，眼中欣喜难掩急急开口：“你来了。”
　　解苍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脸色有些不好，轻声开口：“是。”
　　上虞本已是听不清声音，此时却听得他的声音逐渐清晰，她想着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眼前之人虽说已与记忆中的少年不甚相同可却仍觉得熟悉。
　　解苍任她看着，覆在她手上的手暗暗催动之前埋进她体内的神元，让其散化开来。
　　上虞一直看着他甚至未察觉他的动作，许久后才轻声开口：“可回来吗？”
　　解苍暗下了眼神，收回手看着她不发一语。
　　“这几百年里我时常在想，你让我记得你喜欢我，我记得。你为何堕入魔界，我也记得。”上虞看着他有些懵懂又有丝急切：“我想我大致有些明了，可解苍，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从未有不答应的。”
　　解苍看着她这从未出现过的神情不由眉头动了动，抿了下嘴慢慢单膝跪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轻声道：“师父，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上虞颇为乖巧的点了下头：“好。”
　　解苍笑得有些苦：“师父，我在下面如何不尽言说，你可知我初初使出术法时是何种心情？我从小将术道荒废殆尽却能用出那样自如的雄厚法术，原因为何我岂会不明？那怎会是我能用出的？”他深吸一口气：“我从未有那样恨过自己，你究竟……为我耗损了多少修为多少心力？”
　　上虞急急出口一个字：“我……”就被他轻轻抚了抚膝，好似安抚一样。
　　“我自幼坚持不学术道，只想着要与你一样，只想着你我之间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解苍轻笑一声：“可自我用了术道才发现我本就应如此，它就像是我身体里的血脉，无论荒废多久重新拾起都能运用自如，它强大到轻易颠覆了我多年苦修武道的根基，那我当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既然术道如此好用我为何不用？我苦修武道只想与你相同，可若用术道就能将你留在身边我又为何要摒弃？我建了一方天地，想要有你在，想要没有时日长短只有终生相伴，想着是否这样这积年累月折磨我的痴缠怨怼就会消失？可是师父……”他又笑了声，摇了下头笑意就隐没不见只余满眼痛苦：“我一想到你会不愿，便无法动弹一步。师父，我有万般过桥计，终敌不过你一句不愿。”
　　上虞听到他这一句句一字字到了最后却觉得自己生起了些许委屈。
　　解苍仰着头静静看她，到最后哑着嗓子问了几字：“我对于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