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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67 章 ...

  •   要不是解苍的行动看着没什么变化,不然就冲他那张青灰了好几天的脸色段伯早就告诉封邑了,想着自家君上不喜跟旁人牵连的性子几次话到嘴边也没问出口。
      封邑觉得摸不清解苍要做什么,深怕他再有什么贸然之举,便派了自己的心腹一边看着钟景另一边在妖、鬼两界潜伏,一时忙的没有功夫来夜阑城,这样一来段伯也不由松了口气,要他瞒着封邑,愧不愧疚先放一边,就封邑那人的察言观行之能他还是有些怕的。
      与之相反,解苍现下要做什么倒是不怎么避着他,除了偶尔还是会消失之外,就连鬼族族长秦然来到也不会要他避出去,堂而皇之的当着他的面也不知是太信任他还是就算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秦然脸色有些尴尬,一双眼不住瞟向段伯,段伯也觉得尴尬,只能无视他的眼神,最后还是秦然忍不住开口:“你不要他回避一下?”
      解苍眼也不抬:“不。”
      秦然点点头,这么多年被那些刁蛮固执的长老调教的有一点好,特别听人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早知这样我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来这夜阑城了。”秦然嘟囔道。
      解苍按了按太阳穴,从那日以来他的疲累感就不见消失:“你来做什么?”
      “魔君断了我的联络,我就连传信都传不过来,我觉着这事还是要告知魔君一下,省的日后惹事。”秦然对上解苍总有那么一丝忐忑,在他眼中的解苍从一个下跪求药的小子到毁人修为不眨眼的魔君并没花多长时间,不如说才几百年太短了,而现在眼前这个冷沉不辨神色的解苍与当年那个讨债的少年又不一样,一个人短短时间几经变化不知要遭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秦然当年在族里能躲得好好就是很有眼色,所以看到现在的解苍他更是很有眼色的明白事前通知的重要。
      解苍终于抬眼看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秦然心里就打了怵,果然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只以信相传更多原因恐怕是因为解苍不愿意见到他,或者说不想见到隼族人。他此次来之前还小心翼翼特意着人私下打探解苍现在是个什么性子,听回来的是虽初成魔君时行事稍有狂妄,可后来却渐渐不动声色甚或不乏瑶林琼树之姿,若是真如打探而来的这样那么现在这个一脸不耐的解苍就是真的无法隐藏对他这个隼族人的厌恶了。
      秦然见他只给了自己一个眼色不开口,他便很是识趣的说道:“魔君也知我向来对这一族之长没什么兴趣,当年是被封邑大人随便抓出来的,如今我觉着你借我之手做的事应该是差不多了,便想卸下这族长之责。”
      解苍低咳了一声:“你不想做隼族族长了?”
      “是。”秦然道。
      “嗯,不行。”解苍道。
      秦然一怔,仔细想了想他这三个字,“嗯”这个字是肯定,“不行”这个词是否定,那他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解苍抬手按了下嗓子,看着他道:“我懒得再找一个人。”
      秦然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懒得再重新培养一个合他心意的隼族族长,这倒是很为难,他今次来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趁机不做这个族长应该也没什么,但是果然还是年轻了,没想到这一层。
      解苍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呆站在殿内不知嘀嘀咕咕算计些什么,脸上的不耐就更深了一层,于是看了段伯一眼,段伯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抓住秦然的肩膀开口道:“秦族长,我家君上还有要事,您可随我出去了。”
      秦然被他这一拍惊了一下,习惯性的开口道:“说了多少次你这么叫我,我早晚会被你吓死。”
      段伯一愣,秦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抱歉抱歉,我把你当成我那个冷面侍卫了。”
      此时在夜阑城外等着自家族长的瞿方打了一个喷嚏。
      段伯还要再开口,秦然连忙抬脚要上前一步就被一朵火光炸在的原地,他吓了一跳看过去就见解苍收回手道:“就站在那说。”
      秦然脸色有些难看,段伯习惯了的开口:“族长莫怕,我家君上不喜人近身,就连钟景都吃过亏。”
      秦然听他提起钟景,脸色退去难看又带了些复杂,虽说借由钟景一事撵出了秦执又废除了那一众长老,可也相应的有了把柄在他的手中,何况此时他想卸任还是要求他,思及此他收回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道:“魔君,我当年见过……”话刚出口他就噤了声,恨不得打自己一下,怎么就差点把当年解苍来隼族下跪求药时见过箫寒月的事说出口了,若说起那时也就说明自己见过他跪行一事了,揭人疮疤属实不是求人之道。
      秦然眼睛一闭就连忙转口:“当年曾听闻箫寒月……”
      “哦,”解苍这一字的尾音有些上扬 :“原来你那时见过我下跪求药了?”
      秦然心底哀了一声,硬着头皮答道:“在远处,看的不甚清楚,不甚清楚。”
      “不甚清楚……却能看清箫寒月在场?”解苍语调有些懒,语音落尾有些凉。
      秦然觉得头皮有些麻,不由想起解苍当年毁掉秦执修为时的模样,确实不动声色,但下手狠厉,他对解苍的怕便是从那时开始的,毁人修为也就比之虐杀强上一些,既没尊严,却还要让你活着。
      解苍眯了下眼:“你提箫寒月做什么?”
      秦然回过神来喘了口气道:“我想那箫寒月也是隼族人,还是秦执……”这俩字刚出口秦然就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命绝于此了,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苍放下一直按着太阳穴的手,敲在桌案上,一字一句道:“箫寒月,你不能碰。”
      秦然见他没有预想中的动怒这才放下心来:“可那箫寒月回来继承隼族族长之位也是应该。”
      “秦然,”解苍冷冷道:“我将秦执逐出隼族,你却还要将他的孙子接回隼族做族长,你是单纯还是蠢?”
      秦然觉得自己大抵是蠢了,想着当年箫寒月能为了下跪的解苍说话,以为他们二人交情不错,所以让他做回族长也没什么呢,现在看来就算原本交情颇好也抵不过那受辱一跪。
      “就算箫寒月不是秦执的孙子我也不会让他回隼族。”解苍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然一愣:“这是为何?”
      解苍道:“他若做了你隼族族长,我便真的不安心了。”
      秦然被段伯送出来这一路还在想,果然解苍还是对箫寒月心存芥蒂的,也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当年的事哪有这么容易说算就算了,就算他自己这个软柿子,要是有人要他下跪还跪行一路那也是要拼一拼的,不为脸面为尊严。
      等找到在外面等着的瞿方时他还在嘀咕,瞿方想了想自己之前莫名其妙打的那个喷嚏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族长又说什么了,想了想问道:“族长想什么呢?”
      秦然叹了声开口道:“是我糊涂了,以为他念着和箫寒月的交情就能让箫寒月回来替我做这个族长,哎,箫寒月就是当年秦执那离族出走的孙子。”
      瞿方想了一下开口道:“那箫寒月不是上虞战神的随侍吗?”
      秦然猛地住了口,转瞬间好多事情在他脑中闪了过去,当年下跪为人求药的解苍,做了战神随侍的箫寒月,再到不让箫寒月重回隼族的解苍。
      秦然停住脚拍了下手,低声连连道:“糊涂了可不是糊涂了么,件件都连着一个人,都为了一个人,当年就是为了那个人,现在必然也是为了那个人,如今我还要箫寒月回来,那么那个人身边不就没人了么?真是糊涂了。”
      瞿方冷眼瞅着一嘴囫囵话的自家族长,决定两耳不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秦然突地一抬头:“那把秦执撵出隼族这一手也是为了那个人?可是为什么呢?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留着那爷孙俩也没什么所谓啊,左右掀不起什么波澜,为何还要做这一手?”
      秦然思来想去揪成了一团,最后干脆一叹气,道:“瞿方,你家族长我就是个傻子。”
      瞿方翻了下眼想了想,决定顺着他的话:“是。”
      秦然又道:“瞿方。”
      “是。”
      “回去受罚。”秦然淡漠道。
      瞿方嘴角细微的撇了一下:“是。”

      解苍等到段伯回来对他道:“把鬼族的人叫回来吧。”
      段伯不解的问道:“好不容易潜了进去,如此就叫回么?若是那边再出什么事呢?”
      解苍支着脸道:“鬼族若再出事天上就会知晓,他也知道这件事只能做成一次。”
      “他?”段伯忙问:“君上知道做出封断转生之脉的人是谁?”
      解苍不做声。
      段伯接着道:“何不直接将那人拿来以绝后患不是更好?”
      解苍听到他这句轻笑了一声,他扶着桌案站起身,走到段伯身旁拍了下他的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段伯一时费解,跟在解苍身后走了几步又想起这几日一直缠着他的钟景说道:“那钟景一直想要见你,说你该履行承诺。”
      解苍摆了摆手:“让他再等几日,若是等不及还是缠着你,你就把月暇叫来,他每次见到月暇总是老实的。”
      “是。”段伯点头应道。

      “在鬼族的人撤回来了?”离洬问道。
      钟蒙点点头:“撤的迅速,我还以为他要那几人多留一段时日呢。”
      离洬笑道:“他也知道我这件事只能做一次,与其留人暴露身份不如撤的利落些。”
      “你之前不是在上虞识海中放入了魔气,如今这个时机调动一下不是甚好?”钟蒙想了想道。
      离洬向后仰了下身子,叹了口气懒洋洋的开口:“那一步已经废了,那小子做事太绝。”
      “他做了什么?”钟蒙问道。
      离洬嗤笑一声:“你可知道五蕴之术?”
      钟蒙紧走一步:“你是说他用了五蕴之术?”
      离洬笑着拍了下手:“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这倒真是难办了,”钟蒙想到:“要是不管不顾下了死手,激怒了古霄那个老头子,再把据比也找回来,我们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不急,反正现在该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离洬揉了揉眼睛:“说起来你那小儿子还好?”
      钟蒙脸上终于露了点笑意:“钟景那小子还算知道分寸,要是真敢与妖族联手我就只能把他扔到炎狱之渊彻底锻炼锻炼了。”
      离洬思索了一下:“那炎狱之渊很是奇怪,莫名狱火尽灭,从来不知是何人所为,虽说这么多年不见动静,但还是少去为妙。”
      钟蒙点点头。

      段伯得了解苍的指点,再遇钟景纠缠二话不说直接请了月暇过来,钟景见到月暇就是一脸讪讪,虽然段伯以前因为解苍的关系常去弑武台,但也只是找到了人就走了,所以对那里发生的事情并未多有了解,自然也不知道钟景为何独独怕这个月暇,本来还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钟景见了他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月暇莫名其妙被请到了夜阑城,得知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钟景这小子,心中略有不快,站到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钟景面前开口道:“你该走了。”
      钟景还想挣扎一下:“他答应了我做成事就要与我比试一番!”
      月暇点了点头:“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还是说要我再把你打出去?”
      钟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段伯:“他找你,你可以不来啊!”
      月暇看着他道:“我若不来,万一他真有重要的事情呢?只因为你在这里胡来便扰的两边不得安静,那时延误要事可是由你承担?”
      钟景一路都在想月暇这句话,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想不出来,珑叶跟在他身后双眼几乎翻到天上,几句话就把他绕了进去,自己这个主子也就这样了吧。
      月暇等到钟景离去转过身看段伯:“再有下次,我是不会来的。”
      段伯有些不好意思。
      月暇看了夜阑大殿一眼,问道:“他人呢?”
      段伯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君上不知为何这几日脸色很是不好,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月暇听罢往殿外走去,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片刻后叹了口气转身向大殿内走去,走过段伯的时候只低声一句:“你我都一样,容易忘了他才多大。”
      段伯一怔,停住了脚步。

      连尧自从上虞走后就一直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找云笈,云笈虽然空有阶品不司职责但能力与他却不相上下,如今出了这事,能得云笈相助也是更为稳妥一些。
      可等他到了北宫殿却空不见人,找到洒扫的小仙娥一问才知竟然渡劫去了,连尧一头雾水,这莫名其妙的是渡的什么劫?
      司命这边被顾夕烟弄得焦头烂额,等到连尧找到他这里的时候就见顾夕烟一步一追问,司命边退边躲含糊其辞,他走近了司命才看见他,想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跑了过来:“连尧神君。”
      顾夕烟见有人来也收敛了行径,冲着连尧行了一礼。
      连尧皱着眉:“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司命转头瞥了眼顾夕烟叹了口气,小声对连尧开口道:“那顾夕烟跑来我这里非要问云笈神君为何突然渡劫去了。”
      连尧听到这也是一脸疑惑,接着他的话问道:“我也是来问这个的。”
      顾夕烟见他二人背着身低声说话,便小心翼翼凑了过去。
      司命低声接着道:“连尧神君有所不知,你那兄弟……呃,云笈神君向来行事有些不顾分寸,他早些时候掺和洛冥神君与夜琼族长一事的时候私下用了些手段,那二人是天定姻缘的,云笈神君非要掺和进去扰乱了些命数,现在自是要受些罪的。”
      连尧平日是最与这种事情无关的,如今听到云笈竟做了这样的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最后只能说道:“如若这样,也是应该……”
      司命点了点头:“正是。”
      连尧眼角看见顾夕烟此时已经很近的身影,想起他刚才的话问道:“那为何这事不能让那个顾夕烟知道?”
      司命一脸难为:“这也是云笈神君吩咐的,说他这个仙娥做事有时比他还不知轻重,怕她知道原因不定又想出什么主意来。”
      “哦。”连尧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顾夕烟道:“如此你可知道了?”
      司命一愣,转回身就见顾夕烟笑着行礼:“知道了,谢神君。”
      连尧一愣:“为何谢我,我让你知道便是要你安分一些,不要枉费了云笈的苦心。”
      “是。”顾夕烟乖巧点头。
      等到连尧走了,顾夕烟才凑到司命身边开口道:“这连尧神君……果然木讷。”
      司命此时已是懒得理她:“你如今知道了可该走了吧。”
      顾夕烟摆摆手:“不忙不忙的,你也知我平日最看不上我家神君那番作为,如今知道他因何渡劫便觉得他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你把他那命簿拿来与我看看他到底都经了什么磨难?”
      司命虽然有些警惕,但她说的倒也没错,若说云笈身边这些人里果然是只有这顾夕烟最看不上他的作为了,还经常语带嫌弃,看到她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他那说故事的劲儿也上来了,还未开说先“啧啧”了两声:“他这回着实遭了罪了。”
      “如何?”顾夕烟忙问道:“赶紧说说。”
      司命挠了挠脖子:“我知道也不怎么清楚,只知好像要历个情劫,那女子最后还死了。”
      顾夕烟也“啧啧”两声:“这样说来还真是惨。”
      司命应声点头:“可不是么,但我也就知道这些了,再就只有看那九转轮回镜了。”说着随手比了比自己殿外一处霞光笼罩的地方。
      顾夕烟看了那边一眼有些奇怪:“听你说的那九转轮回镜也是很重要的,怎么就这么大喇喇放着,也不派些人护卫。”
      司命无所谓的摆了下手:“用不着,天命所定谁都改不了,看了也是徒增烦恼,神仙呢最知这个理,所以也没什么人去看,这些话我也早就与你说过了啊。”
      “那你当初还不让我去看。”顾夕烟跟着司命走到殿内翻看着他桌案上的那些命簿。
      “我是一番好意省得让你自扰心神,倒是被你埋怨了?”司命一挑眉。
      顾夕烟看着他这样子讨好的笑了声。

      上虞的精神经过多日的修养好了许多,前几日一直觉得训练松懈许多的武神将也都打起了精神,就连轮换的守卫也不敢松懈,虽然严苛但都甘之如饴。
      一重天天门处的守卫自从上次见了鬼族来人之后又比平常谨慎了,见到一人步履缓慢还带着犹疑,好一会儿才走到天门前,守卫的几人也只是牢牢盯着他不做声。
      那人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半晌才开口问道:“这里可是一重天?”
      几名守卫听到他这问话很是奇怪,哪有人来了还不知自己来的是哪里的?仔细打量了来人几眼,见他衣袍层叠不知穿了几层,就是这样也让人觉得有些清瘦,长发随意束着,那双眼睛总是飘忽,嘴唇灰白破裂,手里紧捏着一柄剑鞘都磨损不堪的剑,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东西。
      守卫带着警惕回道:“是。”
      那人听后也是面无表情,又想了一下接着问道:“胧月可是在此?”
      守卫疑惑道:“胧月是谁,不曾听闻。”
      那人听后又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才想起来点了点头:“是了,她现在不叫胧月,她叫上虞,上虞可在?”
      守卫听他这番连神君阶品都不带上的话脸色一变,几步上前挡住了他:“你是谁?到底何事?”
      那人反应有些迟钝:“我叫萧清肃。”
      得了名字后身后一人才开口道:“你在此候着,我去通报一声。”转身要走的时候低声对身旁的人说:“小心一些,他手中染血。”
      剩下的人这才发现那人全身上下只有握剑的那只手染了血,其余并无一丝血迹。
      萧寒月不想让上虞来武校场,可她倒是说了一句“莫要拿我与寻常女仙并论”,他还能说什么呢,虽然她是位女神君,但到底还是一重天的战神。
      守卫大步走到上虞身侧:“神君,天门外有名叫萧清肃的人求见,此人看着有些可疑遂将他挡在了外面。”
      上虞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动,隐隐有喜色浮现:“快走。”
      守卫不解,萧寒月也不明所以只能跟在身后,等来到天门外几名挡住萧清肃的守卫才退后撤下。
      上虞很高兴,她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上一次他离开时她还是个孩子,他的消息也甚少传来,只有偶尔能从古霄那里听到一点。
      上虞几步走上前仔细看他,久见故人的喜悦让她脸色也好了许多,她轻声开口:“萧哥哥。”
      萧清肃转过眼神看她,一直飘忽的眼神终于定了下来,开口道:“胧月。”
      上虞轻缓一笑:“真是好久没听到人这样叫我了。”
      萧寒月眉头动了动,突然脸色就有些复杂难看。
      上虞带着萧清肃回到武神殿,将他请到座上才开口问道:“哥哥怎会来此?”
      萧清肃看了看殿内,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这一路走了好久,好像杀了些人,才来到这里。”
      对于他的所答非所问上虞好像习以为常一样,只是神色有些怅然,她又问了一遍:“哥哥为何来?”
      萧清肃好像这才听进她的话,眉头皱紧想了一下突然神色有些激动,开口时声音也不见虚浮反而提高了很多:“我感觉到十三在这里!你可见过?”
      上虞听到这两个字闭了闭眼,带着哀怜的神情看着他摇了摇头。
      萧清肃几乎是瞬间就变回了之前那样,他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了许久,上虞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那副懵然神情的萧清肃时只能忍了下来。
      萧寒月隐隐觉得萧清肃这个样子不似常人,很像神识涣散的样子,又见上虞不忍开口的样子更是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萧清肃才突地抬起头,眼神也清朗了许多,见到面前的上虞一愣,随后终于有了表情,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那张清瘦的脸显出俊秀之貌。
      “好久不曾见,你长大许多。”萧清肃开口道:“但是看着精神有些不济,可是有事?”
      上虞见他终于变得正常,心中喜悦,摇头开口:“无事。”
      萧清肃见她不欲说便也不追问,只道:“你与我性子很像,心性坚定行事只凭本心。我寻她这几万年倒是想清楚一件事,世间万事皆有喜恶,即便不顾旁人也要看清自己,免得像我一样做了错事。”
      他本就说得笼统叫人听着也不明白,只有上虞明了一样陷入沉思,最后才缓缓开口:“我师姐的孩子,我养他到大,他说了喜欢我,却转身堕下天界,我是为所乱,终日所思不得其果,偶有开窍也不知是否是他所想,虽觉思绪烦累也不曾有任何埋怨,我不怪他却也难免觉得他有些不听话,想与他说很多,可现在却连见面都不得。”
      站在不远处的萧寒月听到她这番话才觉得原来她不是不善与人相谈,只不过对面的人不对,原来她也是会与别人说自己心中之事,只是,人不对。
      只是,他不对。
      萧清肃细细听她说话,等到说完他不由低笑了一声:“如此看来,我当年怕是也很不听话。”
      上虞知道他说的是何意,想了下还是问道:“哥哥……喜欢她?”
      萧清肃神色又开始恍惚,好久才开口:“无所谓情爱,只是我得找到她,她不在身边我如何活下去?”
      上虞见他这样知道他又想起那人,觉得自己不该问那一句。
      萧清肃眼神闪了闪:“我惹她生气了,她从不曾生这么久的气,怪我做了错事,可我实在是想不起做了何事,这么多年时常回想也只想到有血有火,再想却什么也想不起了。”
      上虞看他神思又不知陷入何处,只能出声叫他:“哥哥?”
      萧清肃猛然回神,愣了一会儿才无奈笑道:“我好像又不清醒了。”
      上虞实在不忍见他这样,小心开口道:“哥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萧清肃听到她的话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犹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女娃娃一样:“有些事无关时间长短,只关乎我心,在我心中过不去不得释怀便无法解。你也一样,有时不妨试试不想其他只想你与他二人,只想他要什么你要什么,这并不难的。”
      上虞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见他要走起身开口道:“这便走了?”
      “我本是察觉这方有上古神仙的气韵,像她又不像她,所以来找你问问,如今你也不知我就不留了,古霄处还是不要他知道了,他对我总是啰嗦。”萧清肃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对她道:“我看你不太好,若有事可去苍山云海找我,我新收了个徒弟,与你有些像,你应会喜欢。”
      上虞一路送他出了天门,等他离开许久她仍是站在那里不动,萧寒月想着那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样子不由问道:“他是谁?”
      上虞看着萧清肃走远的方向开口道:“我幼时遇难,是他捡了我来养。”
      萧寒月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小时的事,想要多听一些:“听他所言像在找谁?”
      “把他养大的人,”上虞说着叹了口气:“是个……亡人。”
      “亡人?”萧寒月一愣:“那他还在找?”
      上虞面露一丝不忍:“他疯魔了。”
      神仙疯魔自古少有,如今到叫他见到一个,萧寒月想起那人的样子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觉。
      “自我小时他就在找她,我那时以为那人还在,后来才知那人早就不在了。他说他是被那人闲来无事捡来养的,所以见到我时就捡了我来养,听他说我小时与那人有几分像,长大却不像了。”上虞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才再开口:“黛十三,天地初开以上神命格成为妖族的第一位妖尊。”
      萧寒月毕竟是妖界之人,自家这边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听到这个名字想了下疑惑道:“妖尊?我早年听族中长老讲我族妖尊是被人推入炎狱之渊殒身了,难道是他要找的人?”
      “是。”

      自萧清肃走后萧寒月心中开始起了质疑,质疑自己一直所做到底对不对。
      他想起上虞恍惚的样子像极了这位疯魔不知世事的萧清肃,他从来觉得解苍所作所为偏激执拗,可现在他却怕了,他第一次生出想要帮解苍的想法。他想要上虞快些走出来,他很怕再任由她兀自思虑下去会落得与萧清肃一样的下场,可现在他们二人之事到了这个地步却走成了一个死局,要解苍妥协难如登天,要上虞想清自己所求也不知要待何时,不管哪一种看着都毫无希望,他除了看她日日恍惚竟没有一丝办法。
      生祭修为最糟糕的结果终于如古霄所预料般出现了,上虞开始嗜睡,一日比一日长。
      萧寒月强压着心中所怕问古霄:“怎么会这样?”
      古霄也只剩无奈:“武道者虽说不用修为,全凭神识修炼罡气,但是若为神君之本的修为倾泻便易致五感有失,她这样子完全是神识坍塌之兆,一旦到了那时,修为尽泄五感尽失,便离殒身所去不远了。”
      萧寒月脸色灰白,咬了咬牙问道:“她神识怎会坍塌?”
      古霄看了看他,开口说道:“修武道者极耗神识信念,她往日待人冷硬也是因为神识过于坚定之故,可解苍堕魔对她打击过大,她怕是在这日复一日的自我质疑中磨损了自己的神识,倒不如说以她的修为,任凭神识损耗还能撑了这几百年才是厉害。”
      上虞对于自己的神识坍塌不觉如何,这一次为了重启鬼族的转生之脉散了半数修为也是如此,但因为这一举动导致了她越来越趋于沉睡,这个情况她颇为熟悉,神仙的殒身之兆伴随五感逐渐消失的便是开始嗜睡,开始沉睡之际时日不长,其后逐渐增加直到再也不能醒来,最后修为溃散身形消散。
      她早几日便开始偶有沉睡之意,直到随着时间增长再也瞒不过,她这段时间紧着清醒的时候常常细想萧清肃的话,偶尔惨杂着离陌对她的所言和苏意的死前所为,甚至直到面对她的质问那个苏意也会说出“人这一生总要有一个失了性命无论如何都要护下来的人”,最后想到萧清肃的那句“她不在身边我如何活下去”。
      她心中总算有了清明,她自然是喜欢他的,可是比之喜欢,她更觉得生死为重,千素与长琴生死一处,独留解苍一人于世,这样的解苍于她而言怎会是喜欢便能带过的?
      明明是犹盛万物。
      她不曾因杀场之上有过惧怕,但这时却产生了害怕的情绪,难得清醒的时候她与古霄开口道:“师父,若我再醒不来,你告诉他一句话,问他可还记得月以煜乎夜,告诉他,他不变,我也不曾变。”
      古霄一怔:“丫头,你……”
      “月以煜乎夜”……这是箫寒月第一次清楚地听到自己那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心思沉坠到底的声音。
      他的名字寒月只是因为她相熟的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已,可解苍那个萧煜的名字,就仅仅是因为他的任性得来的,可就连这个他并没有用多久的名字在她的口中却也含着这样的期望。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司照日夜。
      他照着她的日夜。
      箫寒月心底难忍酸涩不免冷笑,可惜那个在魔界的家伙又可能明白她的心意?
      不论当年她给解苍起这个名字时是以何种心意想着他照耀着她的日夜,只是现在,从此以后,这都将是另一种意思了。
      那一种曾经他和解苍都隐在心底不想说出的心意,她就这样干脆的说给了自己的师父,甚至是他还在场的时候都不带一丝遮掩。
      她就连做出这样在旁人看来破了规矩的事都是一派的磊落坦荡,就好像那个曾经的少年,面对着严鉴殿那群人也能铿锵说出的“喜欢”二字。
      箫寒月终于忍耐不住,背过了身去。

      萧寒月对解苍有着恨意,恨他恃宠狂妄不知好歹不理人心,仅凭自己所求就能不管不顾,可也像他后来体会到的,他认为解苍不该做的一切在上虞眼中没有不该。
      他从不曾试图想要知道自己在上虞心中是何位置,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可萧清肃的到来让他被迫的再一次认清了自己。他这个当年被解苍嫉妒的姓氏在他看来有多可笑,萧清肃、萧胧月、萧寒月……多好的像是一家人的名字,她与萧清肃是兄妹之谊,自己是什么?弟弟吗?可她也并未将他看成弟弟吧?
      她对萧清肃那样敞开心中所言,可从未对自己说过哪怕再深一点的话。
      人不对。
      哪个人不对?
      自然是他这个人不对。
      他对她而言只怕与洛冥无异。
      他自认一早就看透所以退的果断,可他也曾想过他比之解苍到底差了什么?这个想法就如恶念魔咒只起了一瞬就被自己的心思吓到,他摒弃的快也隔绝的彻底,这应该是他做得最好的一点了。
      他向来习惯扔掉自己的种种心思。
      他告诉自己未有参与,便不提得失。
      他这番心意的起始与终点没有任何人参与,包括他自己。
      他的心意得不到他自己的善待,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意走向无疾无终。
      他时常能想起与她相遇的那个雪夜。
      就像他的情意,没有风花,只有雪月,夹杂着她不懂情的杀伐,携裹着被自己无视的血气,飘飘扬扬细细慢慢,落满心底各处。
      无疾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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