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74、第 66 章

　　生祭修为还好只是痛极一时，忍过了两日也就没有什么大碍，毕竟修为之类不遇飞升阶品这样的天道之验旁人也是看不太出来的。古霄看着又如往常一般行动的上虞愁在心里，她现在脾性稍有变化，可修武道者脾性之变就是神识之变，在她如今修为骤减之际最怕的便是她神识松动。
　　萧寒月自那日起就跟在上虞身侧寸步不离，见她面上看上去确实好了许多总算放了些心。自从解苍堕了魔，上虞与其他几重天界的来往就更是少了，连以前偶尔能见到的连尧也不见他再来，如今突然听她说要去七重天找连尧他还是有些奇怪，毕竟这二人互不相见也有几百年了。
　　七重天虽说被治理的颇为肃穆，但是连尧的殿内还是宽松了许多，这些年因为连尧失了命魂的缘故商止多有照顾，有时索性就住在了连尧的殿里，所以便有几位仙娥也跟随他常在这里走动。
　　若是按照上虞以往的性子便也不会遣人通报就直接去找了连尧，可想到连尧这么多年不想见她的原因踌躇了一下，到底是先让人通知了去，等到她与萧寒月由人引着进了殿还未走几步就听到几名仙娥边说边走过。
　　“我前一刻去送茶，听说今日那上虞神君来了。我当年远远看过一眼，长着那副容貌被徒弟喜欢上也是难免，只不过身上戾气重了些。”
　　上虞脚步一顿。
　　连尧听到通禀一愣：“上虞来了？”
　　他们二人已经许多年不见了，他自觉有愧不想相见，如今却听她突然到访，按照她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会来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连尧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你可莫要胡说，这可关乎神君清誉。”一名小仙娥连忙捂住她的嘴。
　　被捂着嘴的那个排掉她的手，嘴角一撇：“还清誉呢，她那徒弟不是都自堕魔界了。”
　　跟在上虞身后的萧寒月垂了下眼，再抬眼时便几步走过上虞。
　　“萧寒月。”上虞出声道。
　　萧寒月脚步立刻停住，身子没有转只有头稍稍侧了过去看她。
　　这么多年上虞多少也知道些他的脾气，他这幅样子就是动了气，尽管她叫住了他，若是往常他早就退了回来，此时身子没动就表示他虽然听了她的话，但心中还是难忍的。
　　上虞轻声开口：“没事。”
　　萧寒月仍是不动，却是叹了口气。
　　正这时就见连尧带着随侍崇兰走了出来，他一向温和的神色难得冷峻，崇兰心中敲了敲鼓，跟随身边这位天君之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除了在战场上就再没感到的肃杀之意传了出来。
　　崇兰看着那两名仙娥摇了摇头，几步上前拦住去处后就退在一旁，连尧与上虞相反，平日不喜甲胄着身，因为整个七重天被自家那位父君管的过于严肃谨慎，他觉得自己若再常常穿着甲胄难掩周身戾气会更让人不自在，所以便像平常神君一样常着锦袍，可此时的他就算不着盔甲也能叫人看着一抖。
　　“我兄长带来的仙娥竟是这般不知规矩，想来是他平时太宽和了。”连尧冷冷开口。
　　两名仙娥低着头抖了一下。
　　“你们二人不要再来我的殿里，兄长那处我也会说与他知。”连尧冷眼看着他们说道。
　　崇兰冲着殿门处伸手一指，那两名仙娥立刻小跑着连头都不敢抬的奔了出去。
　　萧寒月看着远处的景象眉头舒展，这才动了身子走回上虞身后站定。
　　连尧转回身往殿门走就见到上虞与萧寒月，急急几步：“上虞。”
　　上虞看着他点了下头。
　　连尧见到她心中有些许复杂，脸色难言，缓和了声音问道：“你来这七重天找我是有何事？”
　　上虞与他向来有话直说，未有遮掩直言开口道：“前几日鬼族转生之脉被封，我为了重启生祭了修为。”
　　连尧便是再好脾气听到这句又见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也难免生气，一时忘了前一刻心中的那点复杂，无奈的看她道：“你怎么这样鲁莽？当年你说我之词如今落在你自己身上就忘了？”
　　上虞难得低了下头。
　　连尧见她这个动作又有些莫名的怜惜，最后只能叹了口气道：“你总是这样，是真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么？”
　　上虞自从醒来就得了古霄的气怒，便是一直遵从她的洛冥也难得不赞同，到了他这里又见他语带无奈，可她便是这样也觉得自己仍是该那样做的。
　　“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说，如今我修为降至一半，若发生什么事，希望你多注意。”上虞开口道。
　　连尧见她那样子觉得她大概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能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上虞仔细看了他几眼，面露不忍：“你当年剔除命魂，如今我又牵连到你，可是真的无事？”
　　连尧见她这样轻笑一声道：“怎么，你我同战多年，这一点还信不过我？”
　　上虞点头道：“如此，我谢你。”
　　连尧脸色又好了些：“得你一声谢，比什么都好。”

　　商止在自己殿里呆着就得了两名仙娥被打发回来的消息，一问缘由也是不免生气，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偏偏是现在几乎整个九重天界都不敢明面提起的解苍，当年严鉴殿亲自下到一重天却没有将人提回来不说还出了神君堕魔的事，可偏偏又有一重天死命扛着，就是天帝都看在古霄不曾开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却被两个小仙娥在本尊面前口语实属逾矩，商止想着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上虞对连尧生了嫌隙，连忙赶到了连尧处却不见上虞本人。
　　“上虞不在？”商止问道。
　　“已经回去了。”连尧冲他招了下手。
　　商止边走过去边说：“我还想着向她赔罪呢。”
　　“赔罪？”连尧一愣，随后想起来那两名仙娥的事情一摆手：“无事，她那人对那些事从来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我不能因为她不在意便由得旁人也不在意。”
　　“是这个道理。”商止给连尧倒了杯茶，“她来找你想是有事？”
　　连尧想了想道：“鬼族转生之脉被封，她生祭了修为重启转生之脉，来找我是想要我对日后的事情多注意一些。”
　　商止喝茶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东岐……你可想好怎么做？”
　　“本就是我丢了的东西，带着我的魂还敢修成魔君，真是不要命了。”连尧讽刺一笑。
　　“杀？”商止问道。
　　“杀。”连尧说的波澜不惊。
　　商止喝了口茶道：“说到底还不是你当年妄想将术道武道合为一脉，才会起了心魔，累得自己连命魂都丢了。”
　　连尧摇了摇头，想起当年那个就算对着天帝也挺直不曾弯过的身影叹道：“如今想来长琴还是让我唏嘘，那样精彩的一个人就真的不在了，他若活到现在能得他几句提点说不定还真有办法。”
　　商止皱了眉：“那长琴是可惜了的，可他做的事也真是让人咂舌。”
　　连尧轻笑：“可不，也只有他那等狂妄之人才能创出那等逆天的法术。”
　　商止见他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面色难言自豪的样子就笑了出来，又想到那解苍如今的身份脸色带了几分严肃：“那解苍……也是可惜了的。”
　　连尧顿了下，放下茶杯道：“这倒未必。”
　　商止一愣。
　　连尧开口道：“那小子的眼神从小就跟他爹一样，不服天地。”

　　解苍那日回到自己的寝殿便像卸了力气一样踉跄着脚步走到椅子旁坐下，一直压着的气息开始急乱，粗喘几口气后他忍不住低声开口：“虽然这样说很不孝……”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涣散：“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爹你真是个疯子。”
　　解苍伸出手，手中一颗青蓝色光芒的神元浮在空中：“这种术法也就你想得出来，”他收回手又喘了几声：“想把它练完的我也是个疯子。”
　　在自己的寝殿坐了好一会儿解苍才终于有力气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料想中的摇晃他稳了稳心神，推开门走出寝殿随着一步一步身体逐渐透明消失在庭院中。
　　一重天因为在九重天界内距离人间界最近，所以夜晚常有明月当空，比起九重天的夜晚仍是辉光普照来说解苍更喜欢这样的夜空。
　　解苍隐在半空中看到武神殿门口萧寒月笔直挺立的身影嘴角一笑，他最近常常希望能如往日，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人一如往昔的。
　　解苍隐匿身形一步步走下半空，走过萧寒月的身旁穿过武神殿的大门进入殿内，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仍如当年一般，随着脚步迈动他的身影逐渐显现，再往里走近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眼角锁住了一处包裹，再迈起步先有些迟疑后逐渐加快，等到了那包裹面前他身子虽然没有动作但嘴角的笑逐渐加深。
　　他的东西不多，除了他留在心里和拿在手里的就剩下这些她给他添置的衣服，当年没来得及拿走如今却在她的殿内看到，心底处许久不曾有的少年时的欣喜时隔多年浮上心头。
　　解苍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她的床榻处他记得，便是离开多年也能不差一分就走过去。还未走近就见上虞沉沉睡着，解苍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脚步，他望着睡着的人一眼不错直到身子晃了下才想起自己时间不多，轻抬脚步走到床榻前弯身时过长的头发垂了下去，他眉头微皱揽过自己的长发在身前，右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心探查她的气韵。
　　解苍眉头微微舒展，心头一松便想咳嗽，猛地忍住使得一直不稳的气息更是剧烈起伏，嘴角处一丝血溢了出来，他忙收回手伸出两指按在自己喉咙处，等到气息稍稳才放下手，手心翻上那颗青蓝色的神元便浮现了出来。
　　解苍又像之前一样揽过身前长发弯身过去，将手中神元按在她心口处逐渐融进她体内，等到这一切做完他手停了一会儿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发，他记得幼小时曾抓着她的头发不放，想到这里他眼中似有星光璀璨。
　　解苍摸了摸上虞的头顶，嘴边的笑还未消散身子就又晃了几晃，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撑住床柱稳住自己，刹那间想到会弄醒她，手臂猛地收回再一转身就单膝跪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转过去看她，她在上面躺的安稳，他眉眼动了动嘴角勾起似苦似甜，轻轻开口，有些暗哑：“师父，我走了。”
　　大殿内那抹青黑的衣袍逐渐隐没不见，连一丝风动都没有就像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