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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68 章 ...

  •   这几日解苍在自己的寝殿不常出来,吩咐段伯不要靠近,寂静的偌大寝殿偶有咳嗽声连连传出。
      月暇吩咐段伯不用跟着,段伯知道解苍带他与旁人不同就也随他去了。
      “你怎么咳成这样?”月暇推门问道。
      解苍见是他立刻忍住咳嗽看了眼他身后。
      “段伯没有跟来。”月暇道。
      解苍点点头,终于等咳嗽的劲儿过去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被段伯叫来打发钟景,不见你在就来看看,他觉得你面色不对。”月暇道。
      解苍这才想起之前的事:“差点忘了,我现下实在没精力与钟景纠缠,便告诉段伯要他找你过来。”
      月暇想了想道:“你可还记得黥穹?”
      解苍一愣:“黥穹?不是被你要了回去?”
      “是。”月暇应道:“昨日钟蒙来将他要了过去。”
      解苍一顿,开口道:“那他怕是死了。”
      “钟蒙要他死?”月暇疑惑道。
      “是钟蒙身后的人要他死。”解苍摆了下手:“不说这个了,你不要知道。”
      月暇挑了一下眼神,看着现在却是面色青灰的解苍开口问道:“我在弑武台闲暇时想了想你,总觉不对。”
      解苍看着好受了些,语气略带揶揄:“你在弑武台还能有闲暇之时?”
      月暇盯着他不接话,等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若说你是因起心魔而堕至魔界我总觉得过重,起了心魔除去便是这在天界也是可以理解,若说你是因为喜欢她,这虽有破天规之嫌但想来还是有一线宽余之机,毕竟当年你们天界在千素死于鬼族之手都能让那鬼族公主出入天界不加阻拦,如此看来也是宽厚的,怎么你就落得这个下场?”
      解苍轻扯嘴角笑了:“你说的没错,心魔可除确实不止于此,师徒之规我虽破了倘若求情也能留下,可我的身份不行。”
      月暇一愣。
      解苍再出声语带自嘲:“我曾因为她与我的关系而心中窃喜,她最看重我娘自然也待我极好,除我之外旁人对她来说再亲近也是旁人。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留在那里,我是她师姐之子又与她有师徒之名,却对她生出情意甚而生出心魔,你觉得这在旁人眼中会怎样看?”
      月暇眼神一闪脸色难看,见他这般解苍嗤笑一声:“没错,在旁人眼中便是徒弟喜欢师父先是破了天规,后又因她生出心魔而触了神仙的边线,可她是谁?她是一重天战神,手中掌管万千武神将更是守卫天界的第一道门,我能因此生魔那么别人呢?这样的人有我一个便可再有第二个,这才是我不能留在那里的原因。”
      解苍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儿,语声轻柔了下来:“我知道,就算这样她仍会不顾缘由的护我,我开心。”
      月暇迈进一步:“这些话……你可对别人说过?”
      解苍抬眉看他一眼,摇头道:“自到了这里我身边只有封邑,可我与他说不到这么深。”
      月暇叹口气:“你这样,怪不得在这里也交不到人,也不怪封邑防你。”
      解苍双手交叠在身前道:“这虽是我的事,可关乎她的清誉我又怎能说与他人。”
      “呵。”月暇脸色和缓:“你倒是说给我听。”
      “你又不是他人,你是她弟弟。”解苍看着他笑道。
      “你对天界真无埋怨?”月暇问道。
      “无怨。”几乎不做考虑解苍立刻开口,只是这时的语气听着有些乏:“这本理所应当,我只是……有些累。”
      月暇看他这样子确实精神不济,几步走到他身旁伸手探他脉络,觉得并无异常,收回手道:“你既然看得通透清楚又并无埋怨,何以之前那样颓唐,你既能在这里做到现在的位置足见心性之坚定,既如此就不要重蹈之前那段日子的覆辙。”
      解苍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下一瞬猛地抬头看向殿外,他站起身大踏步走出寝殿,月暇被他突来的举动弄的不明所以只能跟上,还未走出去就听见外面一个从未听过的冷漠声音:“解苍。”
      解苍开口倒是有丝笑意:“倒是个稀客。”
      “我本不想来见你,可我到底是个妖族,没有你们神仙的隐忍无情。”萧寒月站在落下的地方再往前一步都不肯。
      月暇听到这里原本的脚步收了回来,自觉现在这个场景他不能出去。
      萧寒月瞒了所有人下了天界,以妖族的身份隐没身形在魔界很难被人发现,他自认脾气不好,这次更是怒气满腔,来到这里见了解苍只想把上面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出,凭什么他心有介怀他却能在魔界独善其身:“你可知……”
      可这三个字刚出口他就顿住了,他想说什么?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那人不愿,他便什么都不能说!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下心中一口恶气。
      “你倒是狠心,当年流言四起我知你为了不损她清誉一人承了所有口诛自堕魔界,如今你也是个狠心的,小时在她门外守到昏死的事都做得出,如今一眼不看好似也无大碍。”萧寒月越说语气越凉。
      解苍静静听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殿墙上,笑着看他:“这样一说我也是很不如你,我若是像你一样藏着这心意许多年,是如论如何也忍不下去的。”
      萧寒月脸色有些阴沉:“解苍,你不过仗着她宠你罢了!你不知我有多欣羡你又有多嫉恨你。你若像我一样小时颠沛流离,遇到一人将你捡回,虽谈不上温言软语但也不用受尽冷眼凄苦,对你好言好语还会偶有笑意,你也会像我一样害怕自己有半分逾矩打破这得来不易的安宁!喜欢算什么?若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什么都可以不想不争不做!”想到那人痛到极处也要顾着眼前这人的想法不让他来找就更是气急:“我嫉恨你从小就在她身边,虽爹娘离去但有她护你宠你,给足了你现在向她讨要任何东西的底气。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仗着她给你的底气就予取予求?她给不了你就撒泼耍赖?你就只知这样牵制她!”
      解苍抱臂靠墙听他说完才开口道:“难得你说这一堆,我也没什么可争辩的,你说的都没错,我做的这些你都做不了。我就是仗着她宠我,我凭的也是她宠我,你嫉恨我我知道,我亦如此,从她捡你回来的那天我就恨得心头有一股灭不去的火。”解苍轻轻歪头,看他一笑:“萧寒月,你又凭什么对我说这些?”
      萧寒月冷冷看他,突地一笑:“能让你这样咬牙切齿我真是快慰许多,”他走近了几步,边走边轻声开口:“怎样?她给我起的名字让你每次叫我时咬碎了多少回牙齿?”话音刚落他也学着解苍的样子稍稍歪头笑了一声。
      解苍嘴边的笑意瞬间消失,他静静看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可知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凭什么她捡你回来却不收你为徒,凭什么我要担着这个名号你却不用?每每想起,我对你的恨意就深一分。”
      萧寒月听他说完语气更凉:“她把能给的所有宠溺看顾都给了你,就换来你这样想她,着实可笑。”
      解苍低下头轻笑一声:“所以说,她给的,从来不是我要的。”
      “听你这一句,我真是替她心寒。你一个人惹出来的祸事甩甩手自己下了魔界,你可知她现在天界是何局面?”萧寒月忍不住又走近几步:“她是什么人?她本是与连尧并位的战神!她是第一位用武道赢了连尧的神君!她是守卫九重天界第一到关卡的战神!这个位置,哪一位不是用血来换的!一重天这样重要的地方从来都是两位战神!就因为她尊重自己的师姐你的娘亲,所以自己一人抗下所有质疑用实力站在那里,不让天界派任何战神接替另一个位置!她说过,这一重天的两位战神只有千素和上虞,既然千素不在了,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替她的位置!天界怎会轻易接受,可她硬是逼着天界接受了!凭什么?就凭她现在能牢牢站在一重天这唯一战神的位置上是自己打出来的,打到天界没有人再有任何异议!可现在呢?因你闯出来的祸,随便一个不知姓名的仙娥都能对她口语半天。那些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都敢来妄议她?解苍,她千万年来的功绩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可高兴?”
      解苍听到说的这许多话右眼下意识的眯了眯,再开口声音倒是没有什么起伏:“箫寒月,你既知我伤她如此,那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说让你照顾好她。”
      “解苍!你真是油盐不进!”萧寒月被他这无关痛痒的神情激怒,终于再也忍不住几步走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拽到面前,解苍原本因为剧烈咳嗽使得衣袍不整,就连衣襟也略带松散,如今被他这样一拽更是开了,一道微弱的金红光芒透了出来,萧寒月眼睛被晃了一下,解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立刻拍开他的手,可因这光芒外露一时心绪激荡原本压制住的咳嗽又涌了上来,萧寒月愣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呆呆问道:“那是什么?”
      解苍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道:“没什么。”
      “五蕴……之术?”萧寒月连说出这四个字都带着不敢置信。
      天界成婚没有什么繁复的规矩,但只有一条极为重要,双方会把自己的神元抽取一半与对方相合,日后二人同生同死,这个过程痛苦不堪,并且能够做到这一点也要双方都是全心信赖才可达成,术成之后会在双方心口往上两寸处显现一个金红印记,这便是五蕴之术。可此术也并不仅用于仙侣之间,若是真能得此全心信赖的便是朋友也是可以的,但这毕竟很难,久而久之此术便只有仙侣之间才会做了。
      解苍那时正处在有些魔怔的阶段,从他想要凭借自己就吞掉所有北域魔气这个行为就可以看出来,可见到上虞为了他下了天界又昏在他面前,探她识海又发现那团魔气存在,与那魔气的对话简直是步步将他逼到绝处。
      想着她昏倒前说的“你若不愿,我便不见”心中苍凉,又被那魔气逼迫只想她好好活着不受其扰,最后在那时浑浑噩噩的头脑支配下做了一件叫他一直后悔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他趁着上虞昏睡封了她的五感,仅凭他自己竟然把他们二人的神元相合做成了五蕴之术,他想着这样她就再也不用为那魔气担忧,那离洬若是敢动手他这边立刻便知,毕竟比起高高九重天界,自然是自己身边的更叫人不安,他便是钳制离洬的那个人。
      那几日他痛到昏死过去好几次,每次醒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就是这样也仍然一意孤行,瞒着上虞瞒着所有人做了这件事,可等他心绪安定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自己的术法将她身上那个金红印记牢牢封死显不出来。
      见他没有反应萧寒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由分说伸手过去就拨开他的衣襟,等见到那处金红印记赫然出现的时候僵住了身子,解苍面无表情拍开箫寒月的手,不慌不忙的整好自己的衣襟。
      “你……成婚了?”这几个字箫寒月都不知是怎么问出口的,因为他不敢相信。
      解苍慢步向后又靠回墙上。
      箫寒月见他这幅样子不知怎么心头火起,大步上前狠狠盯着解苍:“你成婚了?!”
      解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一勾:“怎么?若真是如此你不该高兴吗?”
      “解苍!”箫寒月喝道。
      解苍垂下眉眼慢条斯理的开口:“成婚了,那人你还认识。”
      一直在殿内的月暇眉头一跳,觉得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不会好过,他这分明是要激怒人的语气。
      箫寒月皱紧眉头:“你胡说什么!”
      解苍轻轻笑道:“是不是胡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他轻轻一抬手,里面的月暇眼瞅着眼前幻化出一名女子走了出去,箫寒月看到她的时候瞬间惊愣住。
      “解苍,你这个疯子!”
      那女子长得与上虞一模一样,走到解苍身旁安静的站在他旁边。
      解苍给她理了下衣袖,转过头去看向箫寒月:“你要如何?”
      箫寒月虽然觉得解苍执拗,但从没想过他会发展成这样疯癫的行径,找了个与自己师父一模一样的人成婚?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解苍见他说不出话,接着笑道:“怎么?你要不要回去告诉她?”
      箫寒月听他这句怒火冲头:“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她看中的徒弟找了个与她一样的人成婚了?!你自己疯了就罢了,这次又想拉着她一起吗!”
      解苍摆摆手道:“随你。”
      萧寒月终于被气得连骂都骂不出,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厌恶随后马上转身离开。
      月暇听到外面没了动静这才走了出去,看向解苍时眼神有些怜悯:“那就是萧寒月?你又何苦编这谎话骗他?”
      解苍收了笑,脸色木然的看向那个“上虞”,一挥手她就消失不见,开口说道:“不然怎么办?他看到了印记就不会不管,用个幻象来诓骗他,至少他为了顾及她就不会说出今日之事。”
      月暇自出来就盯着那个幻象,直到她消失才开口道:“他也是被你气急了再加上被你那五蕴之印吓到才没有看出这是个幻象。”
      解苍沉默了许久,又不知为何低笑了几声才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那时为何无端颓唐吗?她被魔气侵体,我想以我之身来换却换不来,无奈之下只好不顾她意愿与她结了神元相融之盟,她在不知情的时候成了我生死同归之人,你觉得她会如何想?我在她的眼里只是她的徒弟!徒弟做出这事该如何说?!若是我喜欢她就已令她难为,如今这件事又该叫人如何看她?!虽说这样牵制住了那魔气不曾乱来,可叫我怎么说?我从不怕旁人怎样看我,但只要做了这件事便是又一次因我而置她名声于不顾!大不韪!”他笑到最后几分苍凉:“我到现在再说我本不想逼她,她不信我还好,若是这样她还是信我,才是更叫我难堪。”
      月暇从来觉得情之一事太过复杂,如今让他看也只能以旁观者来说:“恕我直言,你这桩桩件件,在外人看来只能看出你想逼她做个选择,还是非你不可的选择。”
      解苍狠狠按了按额角,低头看不到表情:“是啊,可我只是想看看,我这一番行事最后能讨得个什么结果。我不是想要她的心意与我一样,我只是想看看她在知道我的心思之后能不能与我对等的相处,我与她一直错过,年龄错过,心意错过,能不能有一瞬间的相谈是未曾错过的。哪怕最后她生不出对我的心意也好,毕竟我的心思不会变,到那时我在魔界与她无关也不会让她在天界难堪。至始至终若说我想逼她,也只是逼她一件事,逼她听一听我说的话,逼她看清楚我的心意,只这一件事,却难如登天。”
      “可你这般行事,叫旁人看在眼中也只能与我的想法一样。”月暇道。
      解苍长出一口气,咳了一声:“我后悔了,也自觉那日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件事,把自己的生死与她连在一起,若我早死岂不累得她陪我?”
      月暇皱紧眉头看他:“解苍,我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解苍有些麻木的开口:“若说原来我对生死无所畏惧,可是现在却只能想到要如何活下来,因为不能让她与我一起死掉。”

      这明明是想要活下去的话,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死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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