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66、第 58 章

　　上虞虽说平时就不怎么出一重天界，而这几百年中就更是少有出去，一些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也在这像静止一样的时间里袭了过来。
　　若说天界中与她交好的实在很少，能说得上的也就仅有那几位，千素、连尧和离陌，三人中两位殒身，如今仅剩下这连尧一人也常在七重天不怎么来往了。
　　上虞轻叹一口气，眼角瞥到被她放在柜子上的一个包裹心底跳了一下，解苍留给她的东西不多，只有这一个装着他几件衣服的包裹，她起身走到柜子旁轻轻打开细看。
　　她自己就对穿戴不甚在意，平日里就两三件衣服换着，当年若不是因为甲胄刮伤了解苍，她更是时常一身盔甲着身的，所以她对解苍这方面也没有注意过，她仔细翻了翻那几件衣物，觉得果然还是少了些吧。
　　来一重天武训的有各路来人，其中不乏像秦尊一样是族内王子或少主之类身份的，也有像洛冥一样是天君之子的，若真是论起身份，在她心中解苍比起他们更甚，可他现在剩下的这几件衣服却让她觉得有些心酸。
　　总有人说她护短，从解苍来一重天起在对他的事上就不分公正，就连子离天君也是如此说过。她本不在意可说的人多了也不免要想想，自己果真如别人所说？
　　可想来想去的结果却是他们看错了，上虞对于自己带出来的手下是很有信心的，她是什么样的将就把他们带成了什么样的兵，更何况那些人原本身份不低所以对于解苍这样一个突来而至的小鬼更是没有什么另眼相看一说，若不是他自己将那些人折服就算是有她在恐怕解苍在一重天也不会好过。
　　他小时还对她多有亲近，长大后便越来越疏远，后来就算看似仍像平时一样与她说话，但她也隐隐觉得他在忍着什么，从小到大，他出了什么事就不愿与自己说。
　　小时与秦尊打架是如此，长大了去隼族求取灵珠受辱更是如此，她手顿了一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上虞，若对一人失了所望或心中对两人都清楚异常就不会有任何所求所望的。”
　　上虞手指抖了一下，离陌许久之前对她说的话突然闯进了脑海。
　　那时离陌已经不太清醒了时常睡着，她因公事去了冥界就见离烨面露丝丝愁苦，这才知道她已经那副样子有几年了。在她看来离陌是这九重天界里过于清醒的几人之一，明明与她一样是个从人升为神的，行的事却与那些上神很像。
　　她还记得那时离烨难得开口：“要不要去请白泽神君过来。”
　　上虞听到这名字着实愣了一下，若不是离烨这时提起来她都忘了离陌与白泽有过一段姻缘。可两人几万年不曾见过一面，事到如今离陌竟然还想着他么？
　　她那时对情之一事没有什么想法，说出的话在如今的自己看来也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你还念着他？”
　　上虞想到那时自己说的话叹了口气，莫怪当时离烨听到她这话脸色难看。
　　倒是那时躺在榻上的离陌也如她一样愣了一下，看着却不像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是好像不认识这人一样，她想了一会儿好似才想起来一样，一向苍白的脸就露了笑看着自己：“我真是忘了。”
　　离陌那时的声音有些弱：“我不曾对他失望，只是我与他都太坚持，他所求之事我不欲，我所求之事他不欲，这样的两人怎么能在一起呢。”她说完这番话又睡了过去。
　　上虞想到这里身上似僵住一样，失了所望？
　　他对自己失了所望？
　　上虞深吸口气不想再想下去，可若不是如此，便是他所求而我不知？
　　“师父，我喜欢你，你千万记得。”
　　心底不知何处的一抹锐痛突然袭来，好像一直隐藏许久一样，似有所觉却被自己忽视，到此刻破除禁锢划了一道裂口尖锐而出。
　　上虞疼的深吸一口气，呆愣的盯着手中的包裹。
　　喜欢，原来他对自己的喜欢是离陌与白泽那样的喜欢。
　　是她不曾想也不曾解的情绪，借由离陌的话顿悟一样猛然惊醒。

　　解苍低喘一声猛地睁眼，他怔怔的盯着上方许久才坐起身来。
　　自床榻上睡醒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他在天界时就睡不安稳，下到魔界前几年到还好些，可自从做了魔君几乎日日不能成眠，解苍走到殿内另一处的幻境如常般靠墙坐下这才缓缓长出一口气，仰起头闭上了眼。
　　有多少年了，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到现在他日子越过越囫囵，有时甚至会质疑自己为什么会自堕魔界。
　　他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来着？
　　解苍缓缓睁开眼看着幻化出的无尽星空。
　　想了许久才想到他喜欢她，然后他堕入了魔界，可这两件事又是怎么牵扯上的？
　　很多事情一旦变得模糊不清，就会开始堕落。
　　就如现在的自己一般。

　　“你这怎么又受伤了？”突然一声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
　　解苍不敢置信的慢慢转回头，竟然看到上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轻笑，脸上是无奈又温柔的模样。他愣着一张脸，漆黑如硬石一般的眼睛闪了闪，有丝光溢了出来。
　　“怎么在魔界还这样不安分？”上虞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拉过他的手仔细看着他接着开口：“又是好久没睡了？”
　　解苍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张了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上虞看他这样不由一笑：“怎么了，这样满脸委屈的。”
　　解苍静静看着她，嗓子动了动，像把要说出的话咽下去一样，闭上眼转过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转回头看她，面上有了些浅淡的笑意，却觉得分外苍凉：“师父，我有些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你了。”
　　解苍眼神凉了一瞬，面上的笑意却如常：“起初还一日日的算，”说到这里他转回头看着面前地上的草叶：“后来随着数字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不算了，心会疼的受不了。”他声音冷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所以越来越不敢想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静了好长一段时间，解苍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上虞：“师父，不知是堕魔的关系还是太久没有见过你，”他脸上笑意渐深：“我甚至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何能坚持住不入魔。”
　　上虞静静的看他说不出一个字。
　　解苍收了笑看着她，脸上带了些肃冷突然开口：“师父。”
　　上虞抬眼看向他。
　　解苍勾起嘴角笑道：“我不做你徒弟了，好不好啊。”
　　上虞听后一愣，随即笑着点了头。
　　解苍嘴边的笑迅速消失，他缓缓垂下头低声呢喃：“我真是傻了，才想的这样好。”话音甫落他突地伸手袭像上虞，那幻象骤然消失不见。
　　解苍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脸。
　　仙命之长，几千几万年。
　　他这千年岁月若是能喜欢上旁人也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可这是他与性命与魂魄相融的执念，他甚至焦躁得连她会怎样都顾及不到又怎会顾忌旁人和自己？
　　若说他这一生会对谁不起，也只有他的师父。
　　可就是他的师父，他也只能对她不起。
　　解苍狠狠收紧了手指。
　　他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就连她都极少想起，可是昨日却梦见了那张清冷的脸，他紧捂住脸的手不停的颤抖，一声困兽一样的呜咽传了出来。
　　“师父，师父……”解苍声音带了丝急促和哀伤：“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到这时才终于明白了师爷爷当初那句话的用意。
　　原来，他的师父早就成了他心中最坚定的信念。
　　原来，他只要想起他的师父就能得到救赎。
　　原来，自始至终不是他护着他的师父。
　　而是他的师父护着他。
　　“师父，”解苍深吸口气放下手仰起头看着幻境中的高悬明月，低低的笑出声：“我真是你的……不孝徒。”
　　青年眼中溢出的一丝一缕的情绪把那双原本沉黑如硬石一般的眼眸萦绕，当初那个少年即便隐藏也能斑驳透出的情意让他这双眼再度闪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