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35、第 27 章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尤其是萧寒月。
　　在他心中解苍执拗、顽固、不好相处，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可说是看着他长大，看他从孩童长成少年，他自己也从少年变为青年，可即使这样长的时间，他也并没有对解苍有多少的好感，若不是有上虞在这里，他甚至不会理会这样一个别扭的极不可爱的小孩，可因着上虞，他甚至还会护着这个讨厌的孩子。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解苍有多厌恶自己，可就是这样厌恶，他也能面上不显。
　　他可以说是在一重天里与解苍呆的时间最长的人，他们俩在一处经常无话，两个互相厌恶的人在一处能有什么话好说。
　　萧寒月一直觉得解苍做事幼稚不知轻重，他能想到所有像是解苍应该会做的事，可是没有一件是他会离开上虞。
　　所以在解苍坠下落仙崖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可下一瞬，他立刻走到了上虞身边。
　　在所有因为解苍坠崖身形有动作的人里唯独没有她。
　　上虞一双眼望向解苍坠崖的地方，像是看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到，身子直挺挺的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神君？”萧寒月小声道。
　　上虞觉得自己的脑海混沌不清，沉沉似凝固住一样，定了许久才眨了一下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上虞神君？”萧寒月再次试探着开口叫她，她的样子太过奇怪，像是游魂一般。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处，脑袋沉重得让她不由自主的伸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角。
　　萧寒月觉得不妙，刚要伸手过去远处的古霄瞬间来到面前伸手拍在了上虞的肩膀。
　　“丫头。”
　　上虞这才迷迷蒙蒙抬头看向古霄，缓慢道：“师父……？”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脑海中就像被迷雾破开一样，一个少年轻缓悠长的“师父”两字传进她的脑中。
　　解苍？
　　终于明白过来的上虞猛地转头看向落仙崖边，她一步步稳稳向崖边走去，可随着脚步迈开她身形周围电光炽盛，瞬间便覆盖住了整个武校场的结界。
　　古霄脸色一变，在上虞来到崖边的瞬间移到她面前伸手点住她的两眉之间，大喝了一声：“上虞！”
　　古霄接触到她眉间的那只手被电光灼烧得皮肉开始消散。
　　上虞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回应，直至看到崖边解苍吐的几口鲜血，只觉得心脉被猛击了一下，痛极之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她的脸正正碰在了解苍的血迹中，半张脸染了血一动不动。
　　她好像看到解苍躺倒在自己眼前，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可还是笑着对她，张开口吐出发音不清楚的“师父”二字。
　　上虞眨了下眼，因为刚刚不受控制的罡气肆意而出，她现在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她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大滩血，嘴唇轻开喃喃道：“他不在了。”这几个字说完便再也不开口。
　　她本就面色过白，身着衣甲时面无表情看着更是冷冽，征战时时常浴血搏杀，身染鲜血更是平常不过，可此时动弹不得瘫在血地中的她却与以往不一样，明明看着还是没有表情，可却能无处不让人觉得她是痛极了。
　　萧寒月看着这样的上虞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古霄长出一口气，蹲在她面前释出法力伸手抚在了她的眼睛上，轻声道：“没事，睡着就好了。”

　　严鉴殿的几位神君被上虞四溢的罡气惊住了，电光闪烁间竟将笼罩在整个武校场上空的结界吞噬的残破不堪。
　　古霄抱着上虞不理旁人走向武神殿，萧寒月也紧追而去。
　　真文神君头疼的捏了捏额角叹了口气，武校场下方千丈便是魔界边域，即便想要追回解苍可是没有正当事由天魔两界之人不得擅入其领地，这是上次天魔之战后两方定下的一条规矩。
　　如今解苍坠落落仙崖，他们已是没有办法，真文只得招回几位神君准备回去，路过洛冥之时他斜斜瞥了一眼开口道：“洛冥神君可以将你的侍从叫回来了。”
　　洛冥见他明白自己做的这些小动作也不觉尴尬，抬起手招回自己的侍从后看着真文道：“严鉴殿宽厚。”
　　真文冷冷一声：“萧煜以血破界而出，若是真因你私心下放如今我那严鉴牢狱怕是要关了一个你。”
　　洛冥轻轻一笑：“真文神君大度。”
　　事已至此真文已是毫无办法，临走前只留下一句：“早闻一重天素来自讳过失，如今看来传言多有其因，望好自为之。”
　　洛冥看了他一眼，低头行礼道：“是。”

　　解苍坠崖这件事就算再防人之口也是透了出去，毕竟严鉴殿千年不曾出世，一出来就直去了一重天。
　　顾夕烟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把云笈的琉璃茶盏打碎了一个，还来不及收拾就逮着说话的仙娥低声问：“真的假的？”
　　小仙娥点点头：“我前几日听去严鉴殿送文书的司禄星君身边的侍从说的。”
　　“这事不要再传了。”顾夕烟嘱咐完就低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知道了。”
　　顾夕烟边收拾茶盏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从人间界刚回来的云笈一回殿里就看到蹲在地上的人神游天外一样，再凑近一看就看到自己平日喝茶的茶盏碎了好几片，又听到她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念叨着什么，伸出手指用指节就敲了她的头顶一下，声音隐着笑意道：“怎么本君刚回来，你就把我用的茶盏打碎了，就这样不待见我？”
　　顾夕烟还在想着上虞和解苍之事没听到云笈的声音，身后的云笈一皱眉，眼瞅着碎片就要划到手指了他一伸手就把她抓了起来：“你这心不在焉的是怎么了？”
　　顾夕烟回过神转头看到云笈笑了开：“神君回来了。”
　　云笈拿手指又敲敲她：“我是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敲完指了指地上的碎片。
　　顾夕烟连忙拽着云笈进到殿里低声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云笈。
　　云笈点点头，待顾夕烟说完他懒懒靠在椅子上开口道：“唉，我早便说了吧。只不过那小子倒真是狠心，我是没想到他敢自堕了魔界。”
　　顾夕烟也是着急，拿袖子拍了云笈一下：“神君本事大，想想怎么办？”
　　云笈见她拍了自己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噙了抹笑意：“你听我好好说。先是其一，解苍他当着严鉴殿几位神君的面承认了自己确实对师父别有心意。再是其二，如你所说他已有入魔征兆。最后其三，在无人逼迫的情况下是他自己自坠了落仙崖。”
　　“是啊。”顾夕烟点点头。
　　云笈看着她这样叹了口气：“你再想想，这三件连起来，哪里还能让天界再容得下他。”
　　顾夕烟还想再辩几句：“可是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件坏事……”
　　云笈嘴角一撇：“小丫头，心思纯净是件好事，但也不能凡事都……”话说到这就看到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不觉一笑：“也罢，你就这样也挺好。”
　　顾夕烟见他前言不搭后语，皱眉道：“神君又说什么呢。”
　　云笈伸手敲了她一下，脸色一正道：“本君回来这许久还没见茶上来，我看你是想领罚了。”
　　顾夕烟瞪他一眼只好去给他沏茶。

　　萧寒月自那日起就紧紧跟着上虞，她醒来后时常恍惚，开口曾问过他一句：“萧寒月，我是不是……逼了他。”
　　萧寒月想着从小到大的解苍，虽然心中厌恶他，此时却也对她的这句话没有别的想法：“大概，是的吧。”
　　娃娃时的解苍。
　　年幼时的解苍。
　　长成少年时的解苍。
　　她记得爹娘刚死时，被刺激得一言不发的小小解苍。
　　她记得因为不说话，被自己忽略到饿昏过去的解苍。
　　她记得那只小小手掌紧紧抓住她的裙摆，第一次开口叫她上虞的解苍。
　　她记得被自己夸奖时笑得灿烂的解苍。
　　她记得渐渐沉稳连情绪都甚少显露的解苍。
　　她记得……要她牢记我喜欢你的，解苍。
　　上虞狠狠闭上眼，觉得脑中又开始混沌。
　　她记得很多年幼时的解苍，可少年时的解苍却逐渐模糊，不知从何时起，他站在她的身后，她不再一转头就能看见。
　　上虞心里猛地一跳。
　　她从未说过狠话，从未逼迫过的解苍。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她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从小看顾长大的那个娃娃，不见了。
　　“师父，我喜欢你。”
　　上虞的身子踉跄了下。
　　“你千万记得。”
　　上虞急喘了几口气。
　　她的。
　　“解苍。”
　　上虞一口气梗住，解苍从小到大的脸在她脑海里翻滚，小心的固执的生气的开心的，脑中僵住发胀般的疼，她在空中抓了抓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子，却还是倒在了地上。
　　“神君！”萧寒月连忙上前拖住她的身子。
　　上虞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不清，想要赶着昏过去前把心中的话说出口：“去救他……去找他回来。”她喘了几口气：“与他说一切有我，是我没有教好不怪他。”
　　这句话听得萧寒月狠狠攥紧了手。
　　“他性子执拗，若是不肯回来……”上虞说到这里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不肯回来？
　　不回来？
　　他怎么会不回来？
　　可他要是不回来……她能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不肯回来……”想到这里她心绪激荡下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上虞也曾觉得自己的性情多有怪异，可千素曾对她说：“若你如旁人一样，我倒是不喜你了。”她那时不懂，如今也是不懂。
　　可是解苍却被这样的她伤到了，她一直小心护着的人，临落崖前仍是执着的看着她的眼睛，她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过的事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