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旧梦》水荷澹澹

5、第 5 章

　　宸妃的身子自生产后一直不大好，这夜饮酒吹风，竟一下子病倒了。
　　静嫔是医女，平日里宸妃身子的调理，一向是她亲力亲为的，这次也不例外。
　　病了两日，宸妃可算退了烧，也能进些食了。
　　赤焰军此次大胜，按理宸妃也是会有封赏的。只是梁帝还没来得及赏赐，宸妃就这么大病一场。他日日前去探望，却被宸妃规劝小心沾了病气，是以静嫔委婉提起再拨两个人来伺候的时候，他没有半分犹豫：“你去挑，最好懂些医术的，最重要的是，要对宸妃上心，好好伺候，知道吗？”
　　“那就从掖幽庭挑两个吧，”宸妃这日勉强能够下床，由宫人扶着出了内室，“陛下一片好意，只是若从内务府里挑人，难免让皇后娘娘难做，说不合规矩。”
　　后宫诸多事务都是皇后打理，内务府的送过来的人，搞不好就是皇后的眼线。
　　梁帝自然也想到了这步。
　　之前晋阳送静嫔入宫的时候，就曾私下和梁帝提过，她怀疑宸妃身子迟迟不好，皇后或许没做什么加害之事，但未必会什么都没做。
　　“掖幽庭的奴才若是能被静嫔挑中，也是他们的福分。”梁帝允了，“你今日晚些时候就去，免得皇后听说又来找朕喋喋不休。”
　　虽未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梁帝是怕皇后安插人过去。
　　说话间，又到了宸妃喝药的时间，宫人端上一碗黑漆漆的药，那味道让梁帝都忍不住皱了下眉：“这药怎么看起来这么苦？”
　　“良药从来苦口，”宸妃端过药碗，一饮而尽，“这些年喝多了，也就习惯了。”
　　“朕记得以前你什么都不怕，就怕喝药。”梁帝被勾起了回忆，注意到托盘之上只有药碗，怒道，“这些宫人怎么办事这般不用心，竟没备蜜饯？”
　　“是我让他们不用备的，”林乐瑶接过静嫔递给她的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怕喝药的话，景禹都会笑话我了！”
　　梁帝在宸妃处坐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去了越妃宫里。
　　“宸妃姐姐……”
　　静嫔以为她为不悦，却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下，脸上无波无澜，毫不在意。
　　“祥嫔当年说，‘后宫虽然万紫千红，但陛下最爱的只有一朵。其他花再美，不过是消遣。’可惜，陛下的爱，亦是消遣。‘宸’这个封号，是对林家的恩宠，也是对言家的警告。”
　　静嫔似懂非懂，林乐瑶却不再多言：“一会去掖幽庭挑人，仔细些。”
　　“姐姐放心。”
　　晚间的时候，静嫔带着从掖幽庭挑的两个人来宸妃宫中，林乐瑶喝了药犯困，也没说什么，只是远远地见了一见，就让静嫔把人带走了。
　　说是伺候宸妃的，但平日里，两人还是跟着静嫔学学医术，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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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天气见见暖和，宸妃身子逐渐好转，这日里，梁帝来宸妃宫中，聊起封她贵妃的事情。
　　与梁帝预想中的场面不同，宸妃虽然谢了恩，却并未见喜色，他不由也有些不悦：“怎么，不想当贵妃？”
　　“陛下心疼臣妾，臣妾感激在心，臣妾的封号已经是众妃之首，陛下这道封赏的旨意下来，只怕皇后娘娘那边难免心中不悦。”
　　“你呀，位份从来没在意过。乐瑶，这是朕对你的心意，不准推拒。对了，朕给景禹定了门亲事。”
　　“景禹这才多大，陛下就给他定亲了，这是不是太着急了？”
　　“哪里着急了，”梁帝把宸妃拉到怀里，“你是不知道，言家已经有多少人去说亲了，你哥哥也去抢了。不过啊，他们都没抢得过朕。”
　　“言家？”林乐瑶一直记得言家小子叫豫津，竟是忘了这孩子出生之前，大家都以为是个女孩的事情了。
　　“言夫人可是快生了。”梁帝提醒，“过两日，你带景禹去瞧瞧他未出生的媳妇去！”
　　“陛下——”林乐瑶此时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臣妾斗胆，陛下是属意景禹吗？”
　　梁帝眉头微皱，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你想朕立景禹为太子？”
　　“臣妾不想。”林乐瑶道，“所以请陛下收回与言家的婚约。”
　　经宸妃这么一提醒，梁帝也反应过来了，言家连着出了多个皇后，他如果和言家定下景禹的婚事，朝臣难免以为他是要立景禹为太子。
　　“陛下正值盛年，子嗣绵延，您慈父心肠，臣妾与景禹感怀不尽。只是这么一来，朝臣难免诸多猜测，陛下，还是请您……”
　　虽然梁帝已经打定主意这事作罢，但面对宸妃，却道：“就算朕真的属意景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朕最爱的贵妃，他是长子，朕自然看好他。”
　　“皇后娘娘还年轻，陛下会有嫡子的，陛下，臣妾只想景禹当个贤王，尊敬父亲，友爱兄弟。”
　　宸妃态度坚决，梁帝无法，悻悻道：“依你，依你，行了吧，你呀，怎么这些年越发没趣了！”
　　“谢陛下。”
　　是夜，梁帝虽然歇在宸妃寝宫，两人却是一夜无话。第二日早朝过后，中宫传来喜讯，梁帝一下朝就去了皇后宫中，却还是让高湛来宸妃宫中特地说了一声。
　　高湛来的时候，静嫔正带着景琰在宸妃宫中和景禹玩闹，听高湛传陛下口谕说昨夜答应的事情暂且缓缓的时候，不免好奇地看向宸妃。
　　待高湛离开，宸妃才解释了一句：“陛下昨夜说，要升我位份。”
　　“中宫这时有喜，陛下还是要给皇后娘娘几分面子的。”
　　“也好，”宸妃景禹带景琰去园子里走走，留了静嫔在殿内，“皇后有喜，又要料理后宫诸事，难免会有顾不上景桓的时候。”
　　静嫔看了眼在帘帐外熏药的璇玑公主：“姐姐想把景桓接到身边抚养？”
　　“那孩子——”宸妃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从小便失了生母。本来陛下想的是皇后无子，这才交由她抚养。如今皇后自己有了孩子，陛下顾及皇后颜面，不好升我位份，我开口把景桓要来，想来是会答应的。”
　　说话间，璇玑公主在帘外奏禀：“娘娘，药熏好了。”
　　宸妃轻轻“嗯”了一声，让她进来回话，这才细细瞧清了璇玑公主的长相。
　　她的目光落到璇玑公主脸颊处的一道疤痕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静嫔解释：“之前在掖幽庭的时候，管事的公公以为她偷盗了宫人贵人的香囊，下手重了些。我当时去挑人的时候，她正被罚跪。”
　　“是偷盗的吗？”
　　静嫔摇摇头：“应当不是，她坚持是姐姐留下的遗物。那香囊我瞧了一眼，虽然料子是好料子，但有些年份了。”
　　“哦，我瞧瞧？”宸妃目光下移到她腰间，“是你腰上的那个吗？”
　　“……是。”
　　“我瞧瞧。”
　　静嫔将香囊递到宸妃手里：“这香囊确实看着眼熟，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你是见过。”宸妃亲手摸到这个香囊，感觉到内里的东西被人换了，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眼见着宸妃要打开，璇玑公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香囊之中，藏着姐姐留给自己的信，虽然用的是滑族的文字，但难保林乐瑶看懂，识破她的身份。
　　“听说你姐姐是战死的，看来，她是在披甲上战场之前，就把这香囊交给你了吧！”
　　璇玑公主跪在地上，不敢答话，她在掖幽庭隐忍求生，得族人帮助隐瞒身份，她不信自己露过破绽。
　　“起来吧，”宸妃把香囊递给静嫔，让她还给璇玑公主，“你姐姐也就跪过我一次，这小半年，你跪我跪的也够多了。”
　　璇玑公主不敢动，她不明白宸妃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但她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你姐姐还有留什么遗言给你么？”见璇玑公主不起，宸妃也不勉强，“我猜，她给你这个香囊，是想你好好活着的。”
　　“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不太明白。奴婢姐姐——”
　　“滑族的璇玑公主，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林乐瑶打断她，“你与你姐姐玲珑公主长得并不像，你猜，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
　　“那个香囊，是我初学女工时绣的。”林乐瑶的手边是一把匕首，她是将门出身，这种小玩意在别人宫里没有，在她宫里却有不少。她要见璇玑公主，自然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景桓刚出生的时候，我去探望她，将这个香囊送给了你姐姐，玲珑公主。”
　　璇玑公主惊得猛地抬起头，想要从宸妃的脸上看出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当时，姐姐把这个香囊给她的时候叮嘱她随身携带好好保管，她一直没明白其中的原因，但这是姐姐留给她的，便是豁出性命，她也好好收着。
　　“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璇玑公主知道瞒不下去了，干脆站起身来：“就因为这个香囊？”
　　“陛下的旨意里，滑族的皇室中人一个不留。”宸妃道，“这个香囊，我哥哥认识。他班师的时候，问过我，香囊是否还在。我既然知道你姐姐战死沙场，自然知道她如果要将这香囊转赠，必是给她亲厚之人。我曾告诉过她，这是我初学女工时绣的，想必她知道，我哥哥也该认得出的。”
　　“所以静嫔娘娘也认得？”
　　“我赠予你姐姐的时候，她也在。”
　　璇玑公主意识到如今的场面不是偶然，虽然心中已经在不断盘算，面上却还作镇定色，反问道：“娘娘为刀俎，我为鱼肉，二位娘娘想如何不如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