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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暂留居 ...

  •   记年时,偷掷春心,花前隔雾遥相见。——《薄幸》吕渭老。
      ——

      ——那就让谈昌卓亲自到我府上来要人。

      “……”
      坐在马车里的谈凝心底一颤,那是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不容人忤逆,只在那侧眸之下让人禁不住低下头。

      卢怀王……

      这个男人……是真的有些可怕。

      “吁——”禄民跳上了马车后一手拉起马绳,只见着那马匹踱了几步,随即调直的头往前走去,只听着马车的车轮转动起来,直往濮阳城走去。

      “……”季余沉默着立在原地拱手恭送着太叔卢的马车先行离去。

      “尉长?”
      “尉长,这……真放那谈二小姐走了吗?”有士卒凑过来问道。
      “不然?你有那个能耐从卢怀王手中要人?”季余瞥了他一眼,“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
      “……”

      兄弟们缩了缩脖子。
      王权在上,别说没那个能耐就连那个胆子都没有。

      当中有个小兄弟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凑过来探头小声的问道,“那尉长,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强抢民女啊?”

      季余听着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巴掌招呼上了他的脑门,暴躁大骂道,“我抢你个老母!”

      “轱辘辘——”车轮滚滚的从山陌小道上驶去,带着一尾的扬尘。
      夜色更深了。

      “……”
      谈凝第一次和陌生的男人同处在一室之内,直僵直了身子坐着,即使国中的人都知道卢怀王有疾,但如何说也是男人。

      气氛有些紧张……
      谈凝坐在马车内攥紧着自己的衣裳。

      “……”太叔卢也未有多语,只是一只手合着茶盏敛目养神着坐着。

      “轱辘辘——”只听着那马车的车轮声清晰的在耳边响着。
      谈凝坐了许一会儿后隐约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几分疑惑,她一顿,随即小掀起马车的车帘望了出去,一时瞠目的望着远处已经能够看得见的濮阳城的城墙与城旗。

      “……”

      她就奇怪,为什么自己拼了命的往前跑,没命没命的赶着路,怎么还会被季余抄去了前头。

      这哪里是被抄去了前头!
      完全就是她犯傻,打了个圈就不认得路,抢着马车出门摸不着北的直接往城里送上门去了。

      她以为那火光是看到村庄,但那压根就是濮阳城外郊的灯火!

      “……”

      她……
      是真的从来没一个人出过门。

      谈凝默默地放下了车帘,一脸的羞愧。

      “所以我提醒你方向错了。”太叔卢一双手合着茶盏,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知悉了她的心思,开口说道。

      谈凝怔住了,“王爷……?”

      谈凝后觉的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好像是有的到有人说了一声“错了”,但那个时候,她惊怕不定,四下亡命奔逃着,哪里还会想到这些。

      想到了这里,谈凝一顿,联系到了太叔卢的最后一句话。

      ——那就让谈昌卓亲自到我府上来要人。

      她第一次听这话,只觉得不怒自威,心里满生着畏意,但现在细细一想,却发现这一句话后的连带着其它的意思。

      “……王爷认得我是谁?”谈凝有些战兢的问道。

      “……”

      太叔卢一双手合着茶盏正坐在了马车上,听到她的这一问话后只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她,一时却没有说话。

      “轱辘辘——”马车平稳的驶进了城门的拱墙内,里头没有一丝的光亮,连着月光都照不进来。

      脑海中闪过几片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口深暗的枯井。
      是连月光都照不进去的深井。
      ……

      谈凝抓住了胸口,压下了那一份的惊悸,就像是从一场噩梦里醒来,即使她醒过来了,但是身体与心理却还残留着那噩梦里的余烬,让她有些窒息的喘不气来,在这样看不见光的黑暗里面……

      “认得。”马车轱辘辘的驶过了漆黑的拱墙,太叔卢望着她说道。

      “……”谈凝攥着衣服愣愣的抬起头。

      马车很快的驶出了城门的拱墙里,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只看着有月光照了下来,透过那一帘豆沙青色的软帘,照在了太叔卢的眼里。

      那是一双深色的重瞳,在暗与光之中流转着一片让人望不清的光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望了过来。

      “你是谈府上的二小姐,谈凝。”太叔卢说道。

      “……”谈凝呆在了原地。
      那她刚才的那一番谎话连篇哭天抢地,卢怀王是全当不动声色的看笑话吗?

      “为什么从谈府逃出来?”太叔卢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一旁的茶案上,问。

      “……”谈凝抓紧了自己的衣裳,这个男人,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你大可不必戒心于我,我若是想害你,那一时便不是让季余传话给谈昌卓,而是直接将你交至季余送审慎刑司。”太叔卢说道。

      马车穿过了城门,轱辘着驶在了濮阳城的街道上。

      来到了熟悉的地方,谈凝很快的察觉到了马车走的方向不是去慎刑司,而是去卢王府。

      “求王爷放过我!”
      谈凝苍白着一张脸扑通一声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我并非是想要欺瞒于王爷,只是事出紧急,我没有其它的办法,若是我真被季余抓了回去,定是没有一条活路的!”

      “恶谣之罪尚不至死,季余倒也不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人。”太叔卢道。

      “是我不能嫁给扈梁!”谈凝疾声道。

      太叔卢一顿,思忖了一会儿,“你是说兵部尚书扈立的公子?”

      “正是!”
      谈凝苍白着一张脸,“我求王爷放过我,就当一切不知情没有见过我,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远逃出濮阳城。那样,纵在千里之外远,谈凝也会叩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说着,谈凝俯首含泪叩谢了他。

      马车轱辘着驶进青巷小石道上,有些不稳的上下颠簸着。

      谈凝险些没有抓住的磕到了一旁的案台上,惊声中倒是太叔卢伸手托了她一把,顺道将她扶了起来。

      “如此黑夜,你一个女子不便往行夜路。”太叔卢道。
      “我不怕的,只求王爷放我走吧,不然等到明日我爹真的过来了,我便再也逃不了了。”
      谈凝低下了头,得他伸手扶了起来,低声道了一声,“谢谢王爷。”

      “你大可不必担心此事,我这卢王府虽只是一亩三分的陋地,但纵使是圣上来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皇叔,旁人更是不敢造次。”太叔卢说道。

      “可是——”谈凝还想哀求几声。

      “你可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嫁给扈尚书的公子?”太叔卢问道。

      “我死也不愿!”谈凝铁青着一张脸。

      “是因为有其它心仪的男子?”太叔卢望了她一眼。

      摇头。
      也许前世十六岁的谈凝是心悦裴尚之的,是曾期待着做他的妻,想着能够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但是现在的谈凝对于裴尚之连曾经被他送上花轿的怨恨,都被时间给磨化的只剩下个微末。

      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已没了裴尚之的位置,也便对于他的一切都不予挂心。

      太叔卢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见了她眼底的决心,“我虽不认得扈梁此人,但扈立却是识得的,他为人刚正授子严厉,府中公子多是俊才之身,你既无心仪之人为何会宁死也不愿嫁扈府的男儿?”

      “我……”

      谈凝一时说不出话。

      她无法说。
      一朝重生,前世遗留下来的记忆,那些脑海中不时闪过去的支离片断,有时就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的不真切。

      她无法说,因为她知道未来将发生什么样的事,嫁给扈梁自己将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如哽在喉。

      “吁!——”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马吁声,见着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禄民跳了下来,隔着马车的车帘说道,“爷,到府上了。”

      “……”太叔卢望着眼前的女子苍白着一张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府上的灯火彻夜全数点亮。
      丫头小厮得知主子回来了,忙赶着来迎驾,直抱着烫好了的毛巾和手炉,捧着一案厚实的大氅候着,屋里头还备上了几碟子鲜果小菜。

      禄民赶着仔细布好了脚阶,小心翼翼的扶着太叔卢从马车上走下来。
      谈凝跟着走了下来。

      “……”丫头们第一次看见主子带回来一个女人,有几个险险惊呼出声,可见着讶异极了。

      “阮琳。”太叔卢唤了一声。
      “王爷。”叫阮琳的丫头闻声走了出来,恭敬的向他行了一个宫礼。
      小厮仔细为他解下沾了尘色的外衣,将那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随即抱着那件换下的衣服佝偻着腰身候在一旁。

      “你去给谈二小姐准备一间厢房住下,嘱几个伶俐的丫头好生伺候着。”太叔卢接过了手炉说道。

      阮琳眸中掩不住惊讶,只飞快的瞥了身在王爷身后的女子,低头应道,“是,奴婢遵命。”
      说罢。
      阮琳向谈凝那边走前了几步,向她行了一个宫礼,“谈二小姐,请。”

      谈凝向她回了一个礼,随即跟着她走了过去。

      因为主人突然的回来,此时整个卢王府都是一片彻亮的灯火。
      穿过府中雅致的花园,走过了假山水榭曲水走廊,却也算是窥得了这个卢王府内的冰山一角了。

      谈凝缄默的走着,想到了下马车前太叔卢对她说的那一席话。

      ……
      “你若真是铁了心不愿嫁给扈立的公子,那么明日谈昌卓拜府,我可代你拒了这门亲事。”

      谈凝愣住了。
      她道,“可是……王爷与我非亲非故,以何由来帮我拒婚呢?”

      太叔卢起了身,他本就比她要高出很多,这方站起身来,那等浑天独成的雍华与压迫感便直面逼了过来,直叫谈凝跟着战战兢兢的起了身。

      太叔卢只是侧眸望了她一眼,“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说,他照做,仅此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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