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翻船之后》千霁

2、自力更生

　　什么是快乐？当你感觉力量在增强，阻碍被冲破。
　　——弗雷德里希·尼采

　　◇

　　AI小姐的一大兴趣——假如她有的话——是督促北海学习。

　　按照AI小姐的原话：“保持快乐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习。唯有这件事，是心灵永远无从穷尽，永远不会疏离，不会受其折磨，也不会害怕或不信任，更不用担心会后悔的。”

　　北海当时听得有些发怔。
　　因为这话听上去像是贤人亲身经历后领悟出的人生哲理，以那样认真正式的态度提出，让她觉得心脏与皮肤都像触电一样，由里到外微微发麻。

　　正想回话时，她突然反应过来，与她对话的既非师长，又非贤哲，甚至连人都不是，仅仅是被人类设定好一切的智能程序而已。

　　她大概真是被困得太久了，连和AI交流都像对人一样用心，甚至可能因为过分孤独而比对一般人更上心。

　　出于某些目前还不愿意深思的原因，她下意识出言反对道：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学习要两厢情愿才行，我喜欢它，它不喜欢我就会变成虐恋路线。”

　　然而说到一半，她自己先意识到这话有些不识好歹，并且也否认了AI这些天的工作，于是她又放缓语气补充道：“当然了，有事可做总比无事可做好。”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人只要半个月不说话，语言能力就会退化，持续时间越长，恢复速度越慢，超过十年甚至可能永久无法恢复，因此北海每天都会拿出一定时间与AI交谈，强制自己每天发声，保持语言能力。

　　而语言是直接与心灵挂钩的能力。
　　一些不假思索，纯粹由心灵支配的语言会传递甚至催化感情，让本就糟糕的情势变得更糟，相对地，也让一些本就美好的事物变得更好。

　　北海在心里回忆着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感受不需要刻意组织便流畅地化为言语，扇着翅膀从她的心底飞舞出来：
　　“一开始是很痛苦，就像每天在门外蹉跎徘徊，白白消耗时间一样。某天里突然开窍，登堂入室之后，一切就变得快乐了。我从未见过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以后会不会有用，但我能明白那些东西里的美感。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仅仅言语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感想，她不自觉地加上手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精妙，简洁，环环相扣，就拿前两天那个九重锁来说吧，每一段拆开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相变的精度差竟然会让每一层移位，最后将整段链条自动接上，简直神来之笔，真不知道设计的人是怎么想到的。”

　　“现在房间里的光已经可以调节了，能量储备也已经恢复到红线以上，今天还拿到了舰船构造图，下一步就是清理最近的房间，想办法恢复监控。”

　　修复舰船是一项极其枯燥繁琐的工作。
　　作为一张毫无基础的白纸，北海先要努力读懂修复说明里的那些文字，把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大量专业术语一一牢记在脑子里，继而和它们代表的含义对应。

　　就像阅读一篇陌生领域的论文，粗略扫过全文，开始精读之后，每遇到一个生词就要查一次字典，查完之后还得牢牢记住，因为接下来可能反复出现。这样一来，光是把整篇论文从头到尾精读一遍，理解整篇文章说了什么就要花费相当可怕的时间。

　　接着，她要理解说明里提到的每件事物的作用，以及他们是怎样作用于整个系统，再接着便是不断重复的失败与失败后的反复改进尝试。

　　原因也很简单，即使是天才，面对全然未知的领域时也做不到翻一遍书本就把书本中的内容吃透。仅用几个字就能描述的定理，在实际环境中的掌握与应用或许需要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堆砌。

　　执行计划的第一周，北海每天都觉得用脑过度，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和神经一阵阵抽疼，过于缓慢的进展与过度频繁的失败也很让人灰心。她一度想要放弃或是拖延计划，想着或许一切都是她的梦，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没必要在梦里那么辛苦。
　　半是天性，半是被鼓励地咬牙坚持了几周之后，情况渐渐好转，阅读说明里的文字不再觉得艰涩，也不觉得度日如年，反倒常常陷入高度忘我状态，可以连续几天全神贯注地工作，直到身体先到达极限。

　　学习使人快乐，这是真的。
　　除此以外，她还把自己的修理心得添加到了存储介质里，既是给自己一个纪念，也是给万一存在的后来修理者一个参考。

　　正沉浸在光辉回忆里，她忽然看到屏幕上AI的回复：
　　“嗯。虽然你基础很差，身上还有许多坏毛病，但自力更生这一点特别好，我很喜欢。”

　　这个AI……

　　就不能只说后半句，把无用的前半句直接省略吗。

　　北海揉了揉额头，正想反讽两句，又见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文字：“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发展发展基建，把船上的设施都修复翻新一遍吧。也不知道房间外现在是什么状况，要是空无一物还好，万一打开门发现满地外星怪物或者恶魔就可怕了。”

　　未知比什么都恐怖。
　　以前看过的科幻恐怖电影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快速过了一遍，北海抱紧手臂，一阵毛骨悚然。

　　打破幻象的依然是读不懂空气的AI小姐：
　　“我以为在折磨人类这件事上，无论是外星怪物还是恶魔都不可能做得比人类自己更好。”

　　“……虽然你说的可能是事实，但听着怎么那么让人生气。而且好端端的，人类也不会随便相互折磨啦。”

　　辅助AI对她的话语不予置评，只是继续问道：“修好船之后有什么打算？”

　　北海微微一愣。

　　她的境况已经发展到可以考虑那么遥远的未来了吗？

　　自从被困以来，因为很害怕她最想要的未来会落空，那时候想过越多就越痛苦，所以她其实没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现在似乎已经有了一点对未来的承受能力，因此她一边想，一边随口道：“如果能回去的话当然是回去，本来我没想好要报什么专业，现在觉得或许可以报航空航天方向。如果不能……”

　　到底是不愿去设想的情景，她停顿了一会儿，勉强拼凑起了思维的碎片，开口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困难：“去尽可能远的地方看看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还是不愿多想，她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你呢？对未来……”

　　问一个AI对未来有什么想法似乎有点奇怪，她换了一种更明确的说法：“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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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力更生这个词诞生至今不到一百年，而且是日本人先提出了这个概念，查到的时候还蛮惊讶的。
不过提出这个词的日本人不太用，反倒是漂洋过海回到中国以后成了我国国策，背后折射的东西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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