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医生》不挑食的大鲸鱼

3、第三章

　　林依依挎着菜篮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步三晃悠地站在江严家门口，摸索半天，从兜里掏出钥匙——自从前不久江严在催命似的门铃中，匆忙从洗澡间出来，顶着一头泡沫，脸色不善地来给林依依开门后，当天她走的时候，就收到了江严扔给她的大门钥匙。
　　“江严，我买了条鱼，咱们今天中午清蒸鱼怎么样？”
　　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人又去哪儿了？”林依依一边嘀咕，一边拎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江严几乎每天都在忙，时常见不到人影。有时候她把饭菜煮好了，人还没有回来，她只能给他发条短信，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后，剩余的饭菜搁在冰箱里再离开。
　　江严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默默出神很久：我把中午的饭菜搁在冰箱里了，晚上的粥也在高压锅里煮着，你下午回来的时候记得别忘了把粥拿出来，我就先回学校了，晚上不过来了。
　　他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跟这丫头相处了半个月，她终于不再“江先生”“那个”“这个”的胡乱叫一通，说话也越来越随意，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倒真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小护士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一向虽然温和但看上去不怎么好说话的江医生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上扬，正出神地笑着。江严还没进医院的时候，就听起主任提起过他，说是在国外留学的高材生，家里条件又好，妥妥的富二代。
　　这年头，富二代吃香，要是有三分颜值，都能给衬托出七分来，更不用提江严本身长得就很俊秀了，那就真是整个医院的香饽饽，所有的医生护士，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没事总要寻个理由来胸外科门口转悠两圈。
　　不过听说江医生没有女朋友，怎么现在好像一副泡在爱情蜜罐里的样子。她捧着病例，出声唤他：“江医生，江医生。”
　　江严收回笑容，抬头看向她，“什么事？”
　　“这是病人的病例”，小护士把怀里的文件递给他，“刚才主任让我通知您，十分钟后到十三楼会议室里开会。”
　　江严翻开文件夹，快速浏览了起开：“好，我知道了。”
　　据说从年轻时就开始脱发，几十年来，如今已年过半百的院长方顶着地中海似的发型，端正地坐在会议室的正前方，按照惯例，先是对医院本月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总结，接着扶了扶隔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另外，医院今年已经跟医大敲定了大四实习生合作项目，到时候还希望大家配合一下。”
　　江严莫名地想起林依依扎着马尾坐在空教室里埋头苦读的模样，心神一动，好像回到了国外研究所里的日子，脑海里总是不动声响的出现她的身影，不曾言语，却动人的厉害。
　　他突然很想见到她。

　　何教授是学校里医学院里响当当的老教师，在燕城的医学界也是享有盛誉的。他的课一向是极端分化，听懂的听得津津有味，听不懂的昏昏欲睡。
　　下课铃声响起，林依依意犹未尽地从课堂上回过神来，看见旁边趴在桌子上睡得一塌糊涂的室友，哭笑不得地把她拍醒：“苗苗，下课了，起来了。”
　　“嗯？”王苗苗揉揉自己的眼睛，“下课了？”
　　“对呀”，林依依把书一一塞进包里，“我一会儿打算去自习室自习，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昂。”
　　另一个室友王佳丽从前排转过身：“你不吃饭啊？”
　　“不吃了，减肥。”
　　话音刚落，就遭到剩余几个人的白眼。
　　林依依身高不足一米六，又是天生的小骨架，身材纤细，还属于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体质，惹得众室友们眼红的不行。
　　李雅身为410寝室的寝室长，外加微胖界的灵魂人物，号称喝水都能长胖，自觉有必要为410一干微胖界的姐妹们出头，于是一巴掌盖在林依依后脑勺上，咬牙切齿道：“去你的吧！”
　　相比较有人气的图书馆，医学院实验楼的自习室因为地理位置不佳，人烟稀少，在非期末的考试月，只能被医学院的学生各种嫌弃，打进冷宫，无人问津，也就只有林依依这种爱好清净的，才肯光临这里。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偌大的自习室，位置任她挑，还不会无故撞见想要寻找独处空间的小情侣们亲热。不过，校园里的大事，她也一概不知道就是了。
　　可偏偏一场关于她的大事，正在悄无声息地上演。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四的女生宿舍楼下聚集了一大群人，人人手里拿着粉红色的气球，还有人把音乐协会的音响也借来助阵，循环播放《童话》，声势浩大的，连宿管阿姨都出来看热闹。
　　要说这楼下告白的，大一的时候并不稀罕，隔三差五地就要来这么一出，一开始还有人下楼来看，到后来基本上大家都是在宿舍里开着窗户，一边听着楼下的动静，一边追剧。大二的时候，基本上连开窗户听八卦的兴致都没有了，成没成功，全靠大家口口相传，等到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初楼下的男女主角另觅新欢的都有。
　　等到大三了，楼下表白的，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大四就更少见了，几年都不见得有那么一回。所以，大家纷纷下楼凑热闹，都等着看女主角究竟是谁，什么时候能下来。
　　王苗苗坐在宿舍椅子上，正对着镜子敷面膜，楼下一声撕心裂肺的“林依依”，吓得她手一抖，刚刚敷展的面膜纸，重新皱成一团。
　　“这谁呀？！”她一把拉开窗户，楼下早就被凑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只能看到无数个黑乎乎的大脑袋。
　　王耀一手拿着话筒，一边跟人低头说着什么，下意识地抬头朝四楼的方向看过去。
　　王苗苗赶紧一把关上窗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顾不上脸上还皱着的面膜，她赶紧给林依依打电话，连打三个都没有人接，无奈只能给410剩下的两人打电话：“喂，丽丽，你在哪儿呢？......别图书馆了，快回来吧，出大事了，楼下有人跟依依表白，楼都给堵上了，你跟老大赶紧去自习室接依依去吧......谁表白？就王耀，你记得吗？......对对对，就依依协会的那个，赶紧接她去吧，告诉她要是不喜欢就先别回来了，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快去吧，410的未来就托付在你们俩身上了。”
　　挂了电话，一把扯下面膜，赶紧换了衣服下楼，准备到楼下探测敌情。
　　林依依背着书包回到宿舍的时候，见寝室楼下被一群人围出一片空地，响亮的隐约隔着栋楼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她正准备绕过这群人，就听见不知道人堆里是谁叫了一声：“林依依！”
　　她抬头一看，好家伙，全部的人都转身看向她，有一个看上去很面熟的协会里的女同学，从人堆里走出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包围圈。
　　王耀捧着一束玫瑰花，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走到她面前，有些腼腆地开口：“林依依，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依依的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只是忘带了一本书回宿舍拿一趟，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被叫到表白现场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协会里王耀那个闷葫芦吗？前两天她还在跟协会里的女生讨论王耀到底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情，怎么今天这个女主角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依依？”王耀轻声叫她。
　　“嗯？”意识渐渐回笼，林依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表白现场，而且还是戏份最大的女主角。
　　王耀把花递到她面前：“做我女朋友吧。”
　　林依依迟疑了一秒，还在想当面拒绝和事后拒绝那种方式更体面，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不干了，不知道是谁先吆喝的“答应他”，反正等林依依回过神来的时候，吆喝声已经将她的声音完全盖住了，连王耀说些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依。”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江严穿过层层的人群，正朝她走来。
　　“依依”，江严走到她身边站定，一只手亲昵地搭在她的肩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林依依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手机，十个未接来电，讪讪地说：“我在自习室，手机静音，忘了调回来了。”
　　周围的人，眼瞧着这样的变数，都面面相觑，起哄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里散开。王耀原本有些泛红的脸，已经在江严出来的一瞬间，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他握了握手里的花束，默默地把花收了回来，沉声问：“依依，他是谁？”
　　江严朝他看过去，他本来就有一米八，高出王耀小半个头，身高和气势带来的压迫感，让王耀有一瞬间的颤栗。他缓缓开口：“我是依依的男朋友。”
　　“你胡说！”林依依还没说话，王耀先待不住了，出声反驳他，“依依她没有男朋友，依依，他是谁？”
　　林依依白了他一眼，毁她清誉的事，待会儿再跟他算账，伸手朝江严后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朝王耀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对不起啊王耀，他确实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刚刚确定关系不久，就没有公开。”
　　王耀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把花束不由分说地塞进林依依的怀里，想要说些什么，看了她很久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身后跟他一起来的朋友们见情况不妙，一拥而上，拎着音响，顺便把他也拉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表白仪式，就在一场闹剧中收尾。
　　王苗苗没截到林依依索性就站在人群里充当吃瓜群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变数。
　　奸情，妥妥的奸情！这要是还说俩人之间没什么，鬼都不信！
　　就在她愤愤不平的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是李雅打来的：“苗苗，楼下怎么样了？依依不在自习室里，电话也不接，我跟丽丽打算再去图书馆找她一趟。”
　　“不用了，你们回来吧”，王苗苗幽幽地说，“林依依这丫头背着我们有私情，赶紧回来审她！”
　　“什么情况？”
　　“事情比较复杂，有一个说是依依男朋友的人，把王耀截胡了，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你们先回来再说。”
　　“好好好，一定得好好审审，丫的，什么时候脱离了咱们单身狗的队伍，都不通知一下的！”李雅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道。
　　王苗苗成功勾起寝室的众怒，满意地挂了电话，转身却发现始作俑者早就跟着奸夫消失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林依依一巴掌打下依旧明目张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
　　江严也毫不在意，耸耸肩，找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我刚下班，没吃晚饭，午饭也没吃。”
　　所以，我不光要负责做饭，还要喂你不成。林依依颇为无奈地张口：“饭我可是做了，你吃不吃我可就管不着了。你只说要做，又没有让我保证你一定能吃到。”
　　听听，还挺理直气壮的。
　　江严一挑眉：“当初说要努力工作还债的人是谁？你老板要是知道你这种服务态度，不会炒了你？”
　　“反正他也已经把我炒了。”林依依嘟囔一声。
　　江严没听清她这句像是抱怨一样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依依立马换回一张礼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江债主，咱们这是去哪儿？”
　　“吃饭。”
　　“......”
　　将近十月份的天，北方城市已经初露秋的端倪，入了夜，风吹到人身上，带来些微寒的凉意。有时候凉风钻进人脖子里，还会忍不住打个冷颤，鸡皮疙瘩从脖颈蔓延到全身。
　　江严把林依依带到门口的一家环境还挺算不错的小餐厅，要了两道热菜。
　　学校周围的餐厅数量不少，菜品也都大同小异，来消费的都是一群靠着生活费度日的学生，太贵的地方也都消费不起，所以只能在格调上争取优势。
　　这家餐厅明显就是把格调做成了自己的招牌。幽黄的灯，七八十年代的复古风，纹理清晰的实木桌，再配上音响里轻柔的音乐，果然是把情调做到极致。连林依依这个一向只认准口味来判别餐厅好坏的人，都在心底默默给了它一个极高的评价。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们学校很熟悉”，等菜上来的时候，林依依忍不住开口问，“你常来？”
　　江严点点头：“嗯。”
　　林依依突然发现，虽然跟江严认识了两个月，俩个人还经常在一起吃饭，但是对他这个人，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包括他的身世背景，他的工作职位，她都一概不知，也没有想知道的意思。
　　江严见她不再开口，略微有些失落，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俩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开始微妙了起来。
　　林依依抿了口桌上的水，冰凉的水一入口，让她忍不住轻皱起眉头，默默地把杯子推到了一边。
　　“你好”，江严朝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可以给我们一壶热水吗？”
　　不一会儿，服务员拿着铝制水壶过来，江严接了一杯，放在林依依的面前。
　　她被他这略有些亲昵的举动惹得心神微闪，捧着水杯，感受从手心蔓延到全身的温度，轻声开口：“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江严一边倒水，一边回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替我解围”，林依依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罢她停顿了一下，举起水杯摇了摇，“也谢谢你的热水。”
　　江严抬起头，嘴角含着笑，看了她一眼。
　　江严的眼睛并非纯黑，而是带一点咖啡的浅棕色，在灯光并不刺眼的照射下，像是波澜无惊的湖面，轻轻地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林依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严原来长得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