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医生》不挑食的大鲸鱼

2、第二章

　　林依依的身世说起来也是一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当年她的亲生母亲跟她父亲分手的时候，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谁知道，俩人分手后不久，青年才俊的林峻山就在家里的安排下，跟一个女孩结了婚，也就是林远航的母亲曾敏。
　　本以为两家再无交集，谁知道，林依依出生后不久，她的亲生母亲就在外出打工的时候意外身亡，她外婆家只是让人从乡下过来看了两眼，拿了赔偿款就走了，还是邻居家看不下去了，把尚在襁褓里的林依依送到了她父亲身边。
　　林峻山的新婚妻子曾敏虽然学历并不高，但却心地善良，自己也刚生产不久，觉着这小娃娃跟自己颇有缘分，跟林峻山一商量，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不如就一起养。
　　家里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世再三缄默，绝口不提，还是她上初中的时候无意间在父母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一张领养证明，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曾女士最近日日沉迷广场舞中无法自拔，每天刚吃过晚饭就到隔壁小区楼下的空地上跳舞，林依依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她的热情相邀，不过都被她强硬地拒绝了。
　　吃过晚饭后，林峻山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和林远航一起准备来一个三堂会审，谁知道曾女士坚持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驳回了林峻山的申请，拒不出席会议，于是，三堂变成了两堂。林依依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她爸和她弟胳膊抱在胸前，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不禁失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少废话，林依依，坦白从宽，抗拒......哎呦，爸，您干什么？！”林远航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同盟偷袭的一巴掌。
　　“臭小子，我还没说话呢，跟你姐说话客气点”，林峻山心安理得地忽视儿子幽怨的眼神，自顾自地清了清嗓子，“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打工啊，您不是知道的吗？”林依依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来两张纸，擦干手上的水，坐在林峻山对面的沙发里。
　　“去哪儿打工？”
　　“西郊。”
　　“见了谁？”
　　她到现在才有点意识到事情和她想得不一样，自从她上了大学，就一直在勤工俭学，家里两个大学生，就靠着林峻山和曾敏两个人的工资，确实有些入不敷出，不过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盘问。思索片刻，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看戏的林远航。
　　林峻山朝她努努下巴：“我正问你话呢，你看你弟干什么？”
　　“爸，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远航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咱爸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还说什么菜太咸太甜什么的，以为你谈恋爱了。”
　　林峻山被儿子拆穿真面目，也不恼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依依。
　　林依依哭笑不得，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巧在做饭，江严从屋子里出来叮嘱了她一声，没想到正好被她爸给听见：“爸，您多想了，那是我们公司里的一个顾客，正好提前回来了。”
　　谈什么恋爱，要是真跟这人谈恋爱，那跟伺候个祖宗差不了多少。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你没有？”
　　“真没有。”林依依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那行吧”，听到自己心悦的答案，林峻山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面上重新换上慈爱的老父亲形象，“老爸不是想不准你谈恋爱，你才二十岁出头，结婚论嫁的事，对你还太早。”
　　“爸，我都大三了，不早了，我还有学姐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
　　“那也不行，太早了对你个姑娘家的没好处”，林峻山眼一横，用嘴朝林远航的方向努了努，“要是他大学一毕业就结婚，那我是没什么意见。”
　　林远航心中窃喜，终于能在他老爸这里也享受一回优等待遇，刚准备嘲笑林依依一番，就听见他爸不紧不慢补上一句：“早点结婚搬出去，我和你妈还能住的宽敞些。”
　　“......”
　　所以，让我早点结婚就是为了找个理由，把我正大光明地扫地出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可怜的林家小少爷只能颇为凄惨地缩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地长蘑菇去了。
　　林依依没有提下半年她每天都要去江家做饭的事情，一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是再过几天她就要开学了，为了方便上学，她每星期几乎都住在学校里，学校里江家的别墅很近，做地铁十几分钟就能到，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他们，让他们穷担心。
　　在她过去二十年乏善可陈的人生里，还没有哪一天过得像今天这样动魄惊心。她伸手掩住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爸，我先去睡了昂。”
　　“嗯，去吧，去吧。”林峻山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大掌一挥，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了她，哪想得到她居然还真的有重大隐情没上报的。

　　第二天一早，林依依还没完全醒过来，遮光性能极佳的窗帘，挡住了来自窗外所有的光芒，一点余光都没有透出来，卧室里还像晚上一样昏暗。
　　手机短信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床上裹成一团的被子里缓缓伸出一只手，在周围一阵摸索，接着，一张睡得一塌糊涂的小脸整个的暴露在手机屏幕的幽光之下。
　　债主：你大概几点过来，用不用我去接你？
　　她迷茫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0点35分。
　　林依依睡到当机的大脑瞬间启动完成，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心道“完了”，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把江严这个杀千刀的臭骂了无数遍，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又看了两部电影，迷迷糊糊地半夜才睡着，没想到这还债第一天就睡过了头。
　　她用五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把头发用手一抓，扎了个像模像样的马尾辫。林家父母都还有工作，今天不是周末，俩人早早上班去了，只剩下一个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的林远航。
　　林依依跟他打了声招呼，说了句午饭要在外结局，就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燕城虽然这些年发展迅速，但到底跟五百米一小堵，一千米一大堵的经济高度发达地区不同。但凡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间点，虽然路上车流湍急，来来往往的私家车不少，但也还能保持一路畅通无阻。
　　尽管如此，等她到达江家别墅的时候，也已经是将近12点了。
　　林依依把菜搁在地上，在心里比较究竟路上堵车和菜市场关门哪个理由听起来比较靠谱一点，却不想门突然从里打开，江严拎着一包垃圾正要出门。
　　“你来了。”
　　“我路上关门了。”
　　俩人几乎同时开口，林依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
　　江严沉默了片刻，微微侧身，让过林依依：“你先进去吧，我把垃圾扔掉。”
　　林依依的脸色微涨，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好。”
　　其实不管是谁，第一眼见到江严，都不会认为他是一个脾气多么差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单看长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算不上薄的嘴唇轻抿着，再加上微长的刘海，总是半遮着他光洁的额头，显得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年纪的少年感，再加上他一米八的身高，远远看上去，还有一些仙风道骨的焯焯身姿。
　　但在林依依眼里，这份仙姿是要大打折扣的。江严挑食的厉害，一顿饭下来，能有幸入他口的菜绝不超过三样之多。
　　江严兴趣缺缺地把胡萝卜、小菜椒等一干配菜挑出来，连煮的恰到好处的小肉丁都被他挑出来扔在碗的角落里，一碗咖喱牛肉饭，也就几块土豆勉强能入的了他太上皇的眼。
　　看得林依依心里头直嘀咕，这么挑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没两天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林依依早就跟家政公司那边打好招呼，说明了自己可能短时间内无法继续兼职的情况，好在公司那边也十分深明大义，直接在电话里就把林依依这个为公司战战兢兢工作了大半年的职工扫地出门。
　　开了学就大四了，医学院的学生比不上其他学院，大四的课表还是满满当当的，从周一到周五，几乎每天都有课要上。对于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庆幸江严的家离学校简直太近了，她大一时候就买来的自行车，终于有了它的用武之地。她每天骑着车奔波于江严家和学校里，也算是提前体会了一把未来社会生活。
　　于是，林依依的宿舍经常会出现下列对话。
　　“依依，你去哪儿？”
　　“给祖宗做饭去。”
　　“又去？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没了你还能饿死不成？”
　　林依依仔细思考了一番，平日里也没见冰箱里有除了她带回来的其他食物，也从来没见过他点过什么外卖，难不成她不在的时候，他还真的绝食修仙来着？
　　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做滴，书也是要念滴，好在江严对什么时候吃饭没有确切的要求，只要一天两顿饭，管够就行，要是单单这么看上去，他还是比较好养活的。
　　苗苗摁下暂停键，电影里男主深情款款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林依依，问道：“对了，下学期就要实习了，你听说了吗？”
　　林依依把城市交通一卡通塞进包里，再从书架上抽出来下午需要用的课本，下午好直接去教室上课：“听说了，不是说让我们自己找吗？听说到时候交一份实习报告就行。”
　　“听说今年改了”，苗苗从床上坐起身，“我听五班的同学说，学校今年跟好几个医院有合作，好像说是要我们这批大四的去医院实习半年，而且，听说实习期过了以后，要是工作完成的不错，还能直接留在医院里。”
　　林依依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么好？”
　　“可不嘛，我听说好多家里头有条件的，都开始托人打听这件事了，要是真的能进医院里实习，那可真是省了自己一家家找的功夫了”，苗苗略作感慨，“唉，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能分到哪个医院，要是学校连男朋友也一并分配了，那该多好。”
　　林依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医学院一向是女多男少，学医的妹子又因为风格比较彪悍而被广大人民群众所熟知，所以适龄单身女青年一抓一大把，像王苗苗这样单身四年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林依依还是很能明白她作为一名母胎单身狗的凄凉心境。
　　苗苗眼珠子一转：“哎，你打工的那家不是挺年轻的吗？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没有吧应该”，林依依把东西收拾好，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抹了一层防晒霜，“没听他提过他有女朋友的事。”
　　“能让你这么个年轻貌美一天两顿的送饭，肯定是没有女朋友了”，苗苗朝她点头，“哎，他长得怎么样，帅吗？”
　　林依依回想了一下，不过她一向是游离在颜控组织的边缘，对所有帅哥无感：“还行吧。”
　　“那就是还不错了”，王苗苗朝她嘿嘿一笑，“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和富二代小少爷的旷世绝恋呀？”
　　林依依朝她脑门上一点：“去你的，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你，整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哎呦——”苗苗被她点的整个身子朝后微微仰起，她抬手揉了揉脑门，“我可没有胡说，你不觉得你们俩现在很像一对小情侣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早晚就得出事，这妥妥的就是奸情开始的前兆哇！”
　　林依依把她摁在床上，两只手不停地挠她的痒痒肉：“奸情？我看咱俩有奸情还差不多！”
　　“哈哈哈，哎呦，姑奶奶，饶命，我错了”，整个女寝四楼的走廊上开始飘荡着王苗苗凄惨的呼救声，“丽丽，萌萌，快来救我呀！”
　　只可惜她口中那两个人此时正在食堂里，对着食堂新出的清蒸鳕鱼大快朵颐，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林依依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留下笑得浑身无力，只能瘫在床上、调养身心的王苗苗，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消失在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