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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啪——”
      原本摆在实木花瓶架子上的青瓷应声而碎,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略微有些尴尬的沉默。
      林依依怀着几分希冀,希望这个花瓶只是淘宝九块九包邮:“呃,你在哪里买的花瓶,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个吧?”
      “那是宋代青瓷。”
      “......”
      一句话就让她全部的希冀幻灭了,林依依犹如被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浇了个身心俱凉,她咽了两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你先说个价,看看我能不能赔得起?”
      江严沉思片刻,说了个很是保守的价位。
      林依依低头看了看地上已经宣告寿终正寝的青瓷祖宗,青白色的碎片,仿佛闪烁着一摞摞钞票燃烧时的光芒,她头一回觉着自己的人生就像这青瓷一样,碎了个稀巴烂,过去经历的所有时光,开始像倒带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重新上演。
      昨天因为公司里的几个阿姨请假的请假,生病的生病,打扫西郊空别墅的任务这才落到她这个刚入职不足半年的兼职钟点工手里。她还因为活少钱多而一度窃喜,现在看来,这就是为她以后的悲惨人生埋下的伏笔。
      她甚至清楚回想起前两天网上看到最近水逆的星座,双鱼座位列前茅,室友昨天晚上还提醒她今日双鱼座有破财的风险。
      果然她今天就不该出门的......
      “那个,补一补还能用吗?”
      林依依已经快哭出来了,想不到她辉煌的人生,最后居然败在了一个小小的青瓷手里。
      “......”
      江严有些哭笑不得,停顿了几秒,低头看着这个估计只能到自己下巴的小丫头,提出了个适中的法子:“你会做饭吗?”
      林依依猛地抬头,反射弧绕了地球两圈后终于重新回归原位:“嗯,会。”
      “那你就留下来做三个月的饭吧,早饭不用你做,只做午饭和晚饭,就当你赔了花瓶钱。”
      当年被生活逼迫所练就的一手好厨艺终于有了它发光发热的时候,她拼命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好。”
      江严的嘴角微微上扬,来不及掩盖起来的笑容偷偷溜出嘴角,只好转身进了书房。
      不一会儿,书房里传来了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我书房里打印好的文件你放到哪里了?”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可林依依偏偏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气,惊得她浑身一机灵:“我,我以为那是废纸,就给扔出去了......”
      话音刚落,怒气化为实质,从书房窜出来:“......再加三个月。”
      她弱弱地支吾一声,心里默默为自己感到委屈,说好的是空别墅,谁知道他这个主人会提前从国外回来,害得她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失手打碎了花瓶不说,还让她被迫卖身半年,再说了,任谁看到空了大半年的别墅里散落一地的打印纸都会下意识的当成垃圾给处理出去,哪知道那是他上午才带回来急用的。
      等她把房子剩余的部分打扫干净,债主已经换上一身灰色的家居服,神清气爽地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拎着块白毛巾。
      “那个”,林依依一时词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债主,于是搜肠刮肚一番,才终于想起了一个大众化的称呼,“先生。”
      显然,债主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江严挑眉,正在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江严。”
      “恩?”
      “我叫江严。”
      林依依迅速反应过来:“哦,江先生。”
      其实他更想听她直呼他的姓名,谁知道这小丫头这么不开窍,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总有那么一天能听到的:“什么事?”
      林依依露出自己毫无杀伤力的微笑:“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好去买。”
      “恩”,江严把自己修长的身躯往柔软的沙发里一放,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一边,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不吃葱姜,不吃胡萝卜、芹菜、香菜、生菜,不吃生鸡蛋,海鲜不熟不吃,所有带‘蒜’字的一律不吃,不吃豆制品,太咸太淡太辣太酸不吃,不吃甜点,不吃.....”
      她早料到债主爸爸是个金贵的身子,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个24K纯金的胃,看着他一副仙风道骨的身姿,估计从小是吃琼浆玉露长大的,让她忍不住想要用手掌给他的后脑勺来一个亲密接触。
      她紧紧握了握自己的手,心中默念一百遍“他是债主,切莫杀生”。
      “......颜色过于鲜艳的和颜色过于黯淡的都不吃......”
      林依依的眼角一阵抽搐,她敢肯定,这个人就是没事找事来着,合着食物到他这里还要看颜值,太俊的和太丑的,一律不入他太上皇的眼。
      不知不觉间,江严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从年轻俊秀的“新债主”直线上升到一个不知哪朝哪代的糟老头子“太上皇”,还只有林依依一个小宫女伺候着。
      不久之后,就在她越来越觉着自己未来半年的生活无望,就连最近被繁重的学业压迫出来的头痛,都隐隐有要卷土重来的迹象,终于听到太上皇大爷大赦天下似的一句诏令。
      “剩下的,你看着办吧”,临了,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不怎么挑食。”
      “......”
      食都让你挑完了,还能怎么挑?
      许久没听到回话,江严转过头,见她正一脸的生无可恋,轻言轻语地关心道:“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够详细吗?”
      “没有”,你已经说的够详细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所剩不多的耐心,勉强还能维持心平气和的假象:“好,我记住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江严想了想,摇摇头,有一段时间未曾打理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尺寸适中的眼皮连带着微长的睫毛一起盖住他眸子里的戏谑:“没有了。”
      “好,那我就先买菜去了。”
      林依依几乎同手同脚地迈开腿,一步一步有些艰难地从别墅里离开,心情沉重的好像有万吨重的石头压在心底,她把略微有些散乱的发髻拢到耳后,直愣愣地由内而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叹气声。

      等到她把年轻版的太上皇伺候舒坦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江家的时候,天已经接近全黑了。
      林家另一位中年版的太上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打电话过来催了四回,就差拎着把刀直接杀进江家的别墅,把她拎鸡仔儿似的从江家拎出来。
      “我送你吧”,江严从抽屉里拿出来车钥匙,“外面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太安全。”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打车走。”
      江严手上的动作不停,换上鞋,淡淡地说了句:“出租车的车费我不报销。”
      这一句话,迅速地征服了林依依,饶是她再有千百个借口,也被这一句话给堵得说不出口。西郊离她家着实有一段距离,坐公交还要两个多小时,她刚才也就纯属脑子没反映过来,下意识的一句客套话,要是真打车走了,估计今天这一天都得算白干,虽然今天被她烧掉的钱,也不差这么一点。
      林依依拎着装满清洁用品的工具箱,上了车才发现自己受了这么多年奉献精神的教育,居然还能保持自己为钱财所动的优良本性。
      华灯初上,周围是一片刚刚陷入沉寂的夜。
      西郊不愧为燕城地产业的杰出代表作,临近商业中心,却闹中有静,硬生生在城市商业化的繁华地带竖起一道墙,隔出一片都市隐士们的桃花源来。
      路灯穿过车窗玻璃,隐隐约约地透出丝丝黄晕,撒在林依依的身上。车里的氛围一度沉默,她百无聊赖地撑着手看向窗外迅速后退的街景。
      她实在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当这个陌生人她不仅骂不得说不得,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的时候,尽管今天他们俩共进了晚餐,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一天三顿饭,有两顿饭都将会是他们俩一起吃的。
      江严看了她一眼,发现小丫头正背朝着他,两只手缩进袖子里,只留半截青葱玉指扒在车门上,灵巧的下巴搁在手背上,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他嘴角微微上扬,莫名的觉着她这个样子倒是难得的乖巧。
      他想起一年前在医大自习室看到她的模样,那时她也如今天这般,乖巧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医大自习室里,默默地啃着那本厚厚的教材。
      那段时间,因为国外的项目出了一些问题,他不得不回国待一阵子,又在自家老爸的默许之下,在医大跟着一群医学界的老前辈们学习一段时间,整天学校家里的两头跑,每天很晚才从学校的实验楼里出来。
      他记得几乎每天晚上路过实验楼一侧的自习教室的时候,都能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有时候是在埋头苦读,有时候是在做练习,有时候则是趴在桌子上浅眠。
      白炽灯管从教室的上方垂下来,高悬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仿佛化作实质,深深地压在林依依瘦小的身躯上。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连走廊上都空荡荡的,不用任何布景就是天然的恐怖片绝佳拍摄场所。
      不管他什么时候经过那里,自习室里的那盏灯永远亮着,时间长了,他偶尔也会生出一种这盏灯仿佛是专为他而留的错觉,很想认识认识那个女孩。
      如今,俩人终于在时隔十几个月后见了面。今天下午,他在房里小憩了一会儿,听见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本以为是他爸又搞什么突然袭击,没想到推开门,一道熟悉的身影跃然于眼底。他一个没忍住,出声叫了她一声,却不想把小丫头吓了一跳。
      思绪慢慢回笼,趁着等红绿灯地空档,他一只手搁在车门框上,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正大光明地打量起身边的人。
      林依依只顾着看窗外人行道上的行人,哪里注意得到某人毫不加以掩饰的视线。
      林依依家所在的小区,已经有不短的年头了,门口的保安室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大爷,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把车子停在这里就好。”她轻声说道。
      小区里本就算不上宽阔的小路,刚建成的时候,私家车的数量没有很多,如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辆四轮代步车在手,停车位就远远不够用了,于是小区里违规私停乱放的迹象蔚然成风,能容纳三辆车并步前驱的街道,也慢慢变成了一辆车歪歪扭扭地经过,还要一路地摁喇叭,好说歹说才能让骑着电车的大爷们挪动尊贵的屁股,移驾把路让出来。
      外面的车进去容易,要出去就难了。
      林依依拉开车门,轻声道了声谢,紧接着“啪——”的一声把车门拍上,磨磨蹭蹭地进了小区的大门。
      小区的电梯时好时坏,不定时来那么一次大罢工,搞得高层的老太太们下楼散个步都得规定时长,常常在小区里能看见前一秒还走得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老大爷,下一秒原地复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多年的老寒腿也不治而愈,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朝单元门口冲去。
      借着楼道间微弱的灯光,林依依依稀能看到张贴在电梯门上白纸黑字的告示,得,今天又是电梯大爷罢工的一天。
      她向上拎了拎工具箱,正准备一鼓作气冲到四楼,楼梯上传来熟悉的嗓门声:“林依依,你可终于回来了!”
      林远航从楼梯上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下来,顺带从她手上接过工具箱:“你这是去哪儿逛达了一圈,老爸正准备着亲自逮你去呢!”
      林依依有气无力地冲他摆摆手,当真是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只手拽着栏杆,慢吞吞地朝楼上爬。
      刚到家门口,林远航刚掏出家门钥匙,门却被人从里一把推开。
      “哎呦——”
      他猛地一侧身,险险躲过飞来的横祸,眼睁睁地看着门框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林峻山还没来得及安慰被吓到的儿子,眼尖地一眼瞅见躲在儿子身后的女儿,立马把受伤需要安慰的儿子丢在了脑后,眼睛一横,嘴里不满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我这不是打工去了嘛”,林依依咧开嘴朝着这位中年太上皇讨好地一笑,“勤工俭学,乃是我们林家一贯的传统,是吧,爸。”
      “哼!”中年太上皇瞬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门,把一个需要安慰一个筋疲力尽的一双儿女扔在了门口。
      林远航噘着嘴,轻轻嘟囔一声:“真是有了女儿,忘了儿子。”
      “锅里头还给你留了饭菜,记得让你弟给你热热。”
      “......”
      可怜的林远航,还没来得及从爹不疼娘不爱,自己是一个小白菜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就被迫放下手里的工具箱,乖乖地进了厨房,给他这个只比他大两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热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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