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医生》不挑食的大鲸鱼

23、第二十三章

　　下午，林依依刚准备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就看见先她一步出来等在门口的江严，他背靠墙，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略微出神。
　　林依依放轻了脚步，挨着墙面想吓他一下，却不想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只好讪讪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胳膊：“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江严嘴角上扬，毫不作为，任她搂着往前走，“这次院长说的事情你怎么想？”
　　“我刚刚还想跟你商量来着”，林依依有些心虚，弱弱地说道，“我其实挺想去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看见江严的眉头皱成一团，不再言语。
　　林依依继续说道：“我才刚进医院没多久，虽然上面有你罩着，但是我还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闯一闯。这次下乡项目，有很多同事之前就去过，而且，要是这次去过了，指不定年终的时候还能评上个什么，以后往上升也好升一些。”
　　江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直都知道，虽然依依表面上并不在乎，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也确实给她带来些冷言冷语。虽然她不说，但江严知道，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要是没有他，依依自己也能在医院站稳脚跟。但是医院外派，一般都要去山里，交通不便，连基本的生活条件可能都保障不了。
　　“乡下的条件不比城里，吃的不好，住的地方也不好”，江严的语气满是不赞同，“再说，不是非要靠这次下乡才能有好名声，在医院也行。”
　　“但那不是要好久嘛”。林依依不依不饶。
　　她平日里一向奉行以和为贵，很少跟人起什么争执，是个“都行”派的资深成员，但是一旦有自己坚持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次的下乡，她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的。这一点江严也深知，所以无论他内心怎么样反对，还是带她去采购了许多生活必需品，帮她一股脑塞进了医院的大巴车里。
　　临近发车，江严又一次开启了老妈子模式：“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我给你买了防蚊虫的药，在箱子里放着，记着要用。”
　　“知道了。”
　　“晚上不要在山里过夜，一定要回到宿舍。”
　　“......”
　　“还有，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山路，让当地人带你去。”
　　“......”
　　林依依一脸无奈地看着江严，知道的说她是上山行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一个人深入险地，去山里历劫呢！
　　同行的人员都正在往车上搬东西，人多眼杂，她也不好意思跟江严来一个拥吻告别，只好伸手抱了抱他，毕竟下次再抱，就是十几天之后了：“好了，我知道了，江爸爸！”
　　听见这个称呼，江严无奈地笑笑。还真是应了李程的那句话，他谈个恋爱，跟养个女儿差不多。
　　江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自他们俩谈恋爱以来，这还真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一股离别的不舍在他心头萦绕，他在她的发间落下轻轻一吻：“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林依依心里一暖，轻声应道：“好。”

　　其实这样的下乡几乎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所以大家也都轻车熟路。大巴车从早上出发，临近中午才到达目的地，刚一到站，就有人迎上来接应。
　　一下车，入眼的就是嶙嶙的高山，甚至还能看到山下的庄稼地，正值盛夏，山里的气温却要比城里低上几度，凉风习习，把人身上的暑气也一扫而空。
　　再往上就开不进车了，大家自己推着行李箱，跟着村长一步步朝村子里唯一的招待所里走去。
　　所谓的招待所，就是土砖头堆出来的房子，房顶还盖着一片片青瓦，屋里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布满灰尘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好像下一秒就会寿终正寝。
　　这次带队的同事姓马，是经常下乡的老同事，和村长很熟，大家都叫他马哥。
　　马哥很是好心的把三个女孩子的房间安排在中间，其他的男医生住在外侧。招待所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他们只好每天烧些热水，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再把身子擦一遍。
　　村子里有自己的卫生所，方圆几公里的村民们，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这里看病。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给村民们做一次基础的身体检查，并且普及一些基本的医疗常识，也算是一次公益之行。
　　由于这里的村民居住分散，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只好一处一处地前去家里拜访，是个出力的苦差事。
　　林依依跟着两个医生，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往下一个村民的家里。路过学校，林依依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大哥，这就是咱们村子的学校？”同行的医生也注意到了这座明显现代化的楼房，墙壁外的白色瓷砖，在太阳的照射下，隐隐反射白光。
　　大哥带着一顶破草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黝黑，他伸手把额头上的汗珠一抹，朝那儿看了一眼说道：“对，这是前几年刚建好的，听他们说，好像叫啥，希望工程。”
　　林依依一转身，远远地看到三楼教室门口的栏杆上趴着一个姑娘。
　　“大哥，那个女孩是谁家的？”林依依指着女孩的方向问道。
　　大哥目光微闪，眼睛里有一抹不自然的尴尬，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那姑娘叫银花，是强子的闺女，强子夫妻俩都在城里打工，留下这个女孩跟她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对了，你们要去的地方，她家也在那附近。”
　　“那叫她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另一个迟迟不曾开口的同事说道。
　　大哥叹了声气：“唉，估计这丫头也不肯跟我们回去。”
　　“怎么了？”
　　“她爷爷奶奶嫌她是个姑娘，对她是三天一顿打，我们家跟她家离得近一些，我媳妇没少去劝架，打着狠得呢”。大哥干脆把帽子从头上取下来拿在手里，当成临时扇子，只是这风力也只是聊胜于无。
　　“那就没人管吗？”
　　“谁管啊？这深山老林的，连个派出所都没有，根本没有人管”。
　　经过这一番谈话，大哥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跟他们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从庄稼地的收成到村里经济发展现状，说的头头是道。
　　林依依的心思，却早就跑到了学校里那个瘦弱的小身板上。
　　这一块儿村民人口不多，很快就把大家召集了起来，大家伙搬着自家的小板凳，汇聚在临时借用大哥的院子充当的会堂，同行的同事正给他们做一些基础的医疗知识讲解，林依依见没有自己需要帮忙的，就偷偷从门口遛出去透气。
　　她从院门口出来，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不远处的树下躲着一个人。她走过去，是刚才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个姑娘，林依依隐隐记起她好像叫银花，于是试探地叫了她一声：“银花？”
　　那姑娘抬起头看向她。她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子瘦可见骨，嫩绿色的短袖洗的发白，悠悠荡荡地贴在身上，脚上的塑料凉鞋有些年头了，明显要小很多，半截脚趾突出来，悬在地面上空。
　　“你怎么不去里面听课？”林依依问道。
　　银花不理她，依旧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林依依想了想，继续问道：“你喜欢上学？”
　　这次她有了反应，弱弱地点点头。
　　“那你上几年级？”
　　“六年级。”她怯生生地答道。
　　看她的身子骨，顶多也就九岁左右，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
　　“那今天不上课吗？”
　　银花有些迟钝，仿佛需要时间来反应，过了几秒，才开口说道：“老师去城里了。”
　　林依依发现，这个孩子不是不说话，而是确实反映有些慢，跟她说一句话，她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反正里面的事情也用不着她，她干脆坐在地上，跟银花聊了起来。
　　越聊她越发现，银花比寻常孩子还要通透一些，有很多事情她似乎都明白，也比一般家里的孩子要乖巧许多。
　　没一会儿，里面的讲解结束了，师哥朝她招手示意她进来帮忙给村民们做检查。林依依见银花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目光里满是抗拒，估计是不想让她奶奶看到她，于是跟她商量明天到招待所去，再给她做检查。
　　银花点点头，同意了，临走前还把自己从山间里摘下的几朵野花塞到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