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南弦宇

41、出国

　　直到超过时间被系统自动挂断，顾南才仿佛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心却提了起来。

　　他妈妈不接电话，是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气的不想接他的电话，还是因为病的太重不能接电话？

　　无论是那一点，这些结论对顾南来说都不是好事儿。

　　他一边担心她，一边又害怕见她，害怕自己最爱的亲人接受不了真实的自己。

　　顾南吸了吸鼻子，心想果然堵住了，在外面冻了那么久，他的体质又不算太好，会感冒是理所当然的。

　　顾南浑浑噩噩的裹紧被子，心道明天无论如何要去和老师请假，得去医院陪陪妈妈才行，她心思敏感，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肯定会很害怕又很绝望吧。

　　不能只考虑自己啊，顾南对自己说。

　　就一个晚上，他就逃避这一个晚上。

　　头好像坠了一座大山，变得越来越沉，窗外好像开始下雨了，顾南听着雨声，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下雨了不知道贺知恩有没有带伞？

　　这本来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却好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冒了芽，顾南掀开被子，套上校服，什么也不想，拿起自己的伞就出去了，宿舍楼下的出口在一盏光线微弱的路灯下显得尤为阴冷潮湿。

　　顾南一脚踏进水里，水洼里的积水浸湿他的鞋袜，冰凉刺骨，顾南也完全没有理会，他一路快走，寒风夹渣雨滴竟比冰雪更让人受不了。
　　伞骨被吹的翻转，像只倒挂的大蘑菇，顾南鼻子堵的紧紧的，只得用嘴巴呼吸，这一口口寒气吸的他嗓子又干又涩。

　　终于到了教学楼下，楼梯正对的那颗枫树被雨滴拍打的奄奄一息，顾南一脚踩在阶梯上，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水印子。

　　一层又一层，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脆响的铃声，顾南被吓得一抖。
　　他没想过这么快就下课了，顾南握紧滴水的雨伞，心想，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啊，像个傻子一样，回去吧。

　　虽然是这么想，眼睛却不自觉的望向走廊拐角的地方——
　　顾南的眼睛猛烈的收缩，走廊的转角处竟然站着个人，男生的衣角好似带着风，显然是一听到下课铃就冲出来的。

　　贺知恩脸上的表情也是惊愕交加，他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来了？"

　　顾南握紧伞柄，嘴唇抿了抿，低头没说话。

　　贺知恩只停顿了一瞬，就迎着顾南走来，他低头看了眼顾南手里还在滴水的伞，后知后觉的嘀咕着："下雨了啊……"

　　顾南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是啊。"

　　贺知恩静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挑，说："回去吧。"

　　后面逐渐响起其他的脚步声，贺知恩一手搭在顾南肩膀上将他往自己这边带，另一只手把顾南的伞抢过来，给自己两个人遮挡，真是神奇，外面那么冷，可伞的下面居然这么温暖。

　　回到宿舍门口，贺知恩把伞收起来放在门外，空出两只手，他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牵住顾南的手，也不怕有人路过看见了。

　　进门之后，贺知恩突然回身，手掌撑在门上，然后附身，用自己的额头碰着顾南的额头。

　　顾南迷迷糊糊的说："干嘛，壁咚啊？"

　　贺知恩闻言愣了愣，然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在顾南淡色的嘴唇上快速的亲了一下，顾南完全没有抵抗，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任君采颉的乖巧模样。

　　贺知恩眼眸暗了一瞬，他勾住顾南的下巴，想要给这个吻升个级，可顾南却突然偏头，哑声说："感冒了，别这样……"

　　"我不怕，"贺知恩掰正顾南的脸，鼻尖相触，顾南睫毛剧烈颤抖，然后闭上眼睛。

　　他这样虚弱又听话的样子让贺知恩着实若宠若惊，而又把持不住，好在顾南滚烫的额头终于把他仅存的理智拉了回来，贺知恩右手不自觉攀上顾南的腰，说："有点发烧，我这儿有退烧药，吃了药再洗个热水澡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顾南的目光紧紧追随贺知恩红润的唇瓣，他小声说："我感觉挺好的。"

　　贺知恩挑了挑眉，没说话，而是把他按坐在凳子上，从顾南的书桌上拿杯子去倒了一杯热水，回头便对上顾南的眼神，那种就只以他为中心，把他当做顶梁柱主心骨的眼神，贺知恩心里一软。

　　心想他今天到底怎么了，真是可爱的要命。

　　顾南只要一生病全身的刺好像都缩回去了，只剩下柔软的内里，让人忍不住疼爱他。

　　贺知恩伸出手，说："来，把药吃了。"

　　顾南接过水杯，看了一眼贺知恩手心里的白色药丸，他眉头轻蹙
　　，有点嫌弃的表情。

　　"吃，不然我喂你？"

　　顾南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把药丸拿到手里，仰头说："我们做吧，我想做。"

　　"你……说什么呢，生病的人就要乖乖听话，"贺知恩在顾南的头上拍了一下，然后捏住顾南手把药送进他嘴里，顾南有些失望的说："不想做吗，那算了？"

　　不想？怎么可能？只是不可以对生病的人这样啊，贺知恩心想，他又不是畜生。

　　见顾南皱着一张脸把药吞下去，贺知恩微微笑了笑，然后脱掉外套，飞快的换了一套睡衣，然后用更快的速度钻进顾南被子里，学校的单人床装下两个大男生其实很勉强，贺知恩侧着身体顶住墙壁，因为怀里那个温暖的家伙，因此心里却很满足。

　　顾南翻了个身，抱住贺知恩，悄悄的亲了亲他的下巴，等他想在亲一下的时候却碰到一个柔软的地方，贺知恩的唇瓣。

　　贺知恩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尤为低沉，他说，"以前我并不喜欢接吻，觉得黏糊糊的，很恶心。"

　　顾南听出他这是随意的感想，因此也随便接话道："现在不觉得了吗？"

　　"对你就不这样觉得，你别动，让我好好亲一下，"贺知恩卡住顾南的肩膀，捧着顾南的脸，深深探入，一个绵长而美好的吻结束两人的话题，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顾南真的太累了，他很快就陷入睡眠中。

　　天像以往一般亮堂起来，并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喜忧而推迟或者提前，顾南坐在教室的时候用感觉昨日种种是否是一场噩梦。

　　直到他抬头的时候望见顾明帜站在门口，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教室里探。

　　教室里的同学此刻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书，因此既没有穿校服又没有拿书的顾明帜异常的惹眼，再加上他那俊秀的长相，双眼皮似乎是继承母亲，往下垂看人的时候仿佛有一把似有似无的勾子在里面。

　　"谁啊那个人，好像不是咱这一楼的啊？"坐在顾南前面的那个男同学回过头对他侧面的女生说。

　　"我去，好帅啊，我们学校有这么高的学生吗？会不会是楼下的？"男生左角前桌说。

　　"二楼是高二的吧，一楼高一？"

　　"为啥不穿校服，"学习委员扶了下眼镜，接话说："帅又屁用，我看顾南就比他好看。"

　　顾南垂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收紧，顾明帜显然已经发现他了，他笑眯眯的对顾南做口型，"出——来"

　　顾南从座位站起来，贺知恩立马抬头，说："上厕所吗？"

　　顾南嗯了一声，往后门去。

　　顾明帜手背在后面，随意的跟着他从后门下楼，顾南停在一楼大厅眺望校门口，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别看了，你妈妈没来，她现在来不了，"顾明帜的声音总是带着他特有的嘲味儿。

　　顾南没说话，他只觉得手脚像拷上铁链，而铁链的尽头就在校门口的那辆车上。

　　"走吧，"顾明帜又说，"已经给你请好假了，签证也办好了，就等你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费尽心力让我们母子出国，"顾南沉声问。

　　"母子俩？哈哈，"顾明帜笑了两声，说话的声线让他更像个可爱的大男孩，他说："哥哥，是我们俩，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