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怪异说》一只海狸在黄昏起飞

4、白日起尸3

　　府衙墙头的树影，就在此刻猛地颤动起来。徐嘉抬起头来望向那边，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袁斐犹自感叹：“若当真如此，宇文兄以北凉燕河王之尊，在南晋境内出事，可千万别又招来腥风血雨，万民受难。”
　　“文粲——”徐嘉突然出声打断，他似乎是想制止袁斐在这条思路上想下去。可红线恰好也在此时插嘴：“师弟，为何这般推测？”

　　袁斐立刻回应道：“我的推测并非空想，而是有理有据。我们都见过青蛉姑娘灵力爆发的样子，师姐也说过，青蛉姑娘无法正常操控自身掌鬼之灵力，平素也只是偶尔在情绪冲动时才会爆发灵力。但这次的起尸事件却断断续续延续了一个月，如果青蛉姑娘是此事的制造者，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情绪冲动到灵力失控这么多次。因此，如果她是此事的制造者，那么她很可能是主动使用灵力的。青蛉姑娘平素一直坚持带手镯，不爱使用掌鬼灵力，寻常事应该不会让她故意去催动灵力。可师姐刚刚讲，她曾有过使用灵力的前科——因为不愿接受父亲的离去，强行操控父亲的尸身陪同她到万艳楼寻找母亲。如果如万艳楼主所说，那位姑娘对燕河王生了情意，结果情郎在她面前不治的话——”
　　府衙墙头的树影，在越来越强劲的晚来风中，抖动的更厉害了。
　　“你想多了。”徐嘉斩钉截铁的打断，“孟兄他——肯定没事。至于青蛉姑娘，也许她跟起尸事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关系，既然她和孟兄与万艳楼之间有一场恶战，也许她只是在打斗中不小心弄坏了自己的手镯而已。所以文粲，你先别下定论——”
　　“不不不，景风，你先别插嘴，莫打断我的思路，让我试着还原一下事情的经过。小兰，你表兄宇文蘅是蜀山派后辈中的佼佼者，为人侠义，而且算得上美男子，虽然年龄稍大了些，但并未婚娶，对年轻姑娘不乏吸引力。师姐，你义妹我们皆见过，十分美貌，而且很是聪慧灵巧，天真是天真了些，却也慷慨有风骨，即便之前——此事就不提了。小女儿到了这个年纪，对萍水相逢的男子动心，也是正常的。这二人前一阵子都在扬州活动，必是因缘际会相识了，然后郎才女貌，花前月下，情投意合，私许终身。”
　　红线不着痕迹的一口饮下了刚满上的陈酿。
　　徐嘉又一次尝试打断他，说道：“文粲，你先别说了——”然而，袁斐是那种一旦展开一番推论，就沉浸其中不肯自拔的人。于是他并没有管徐嘉，继续讲道：
　　“谁料万艳楼主不解风情，竟然棒打鸳鸯，设计围杀燕河王，害他重伤。燕河王虽然与青蛉姑娘一同突了围，但最终还是很有可能因此伤重不治。”
　　“文粲，我有理由认为这不可能，你先停——”
　　“等我分析完这种可能，景风你再说，好吗。青蛉姑娘眼睁睁的看着情郎在自己怀中离世，也许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在自己身边伤重而死的无能为力之感吧。她一定不愿接受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可能放任灵力随意发散，这样，她心仪的男子又可以陪在她身边，虽然这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她让他伴着乘舟而下，也许这是他们海誓山盟时的约定，要一同走过万水千山。”

　　此时，凉风仍然不住，可墙头的树影却不知怎么的，竟然僵直不动了。一如袁斐话音落后，凉亭中默不作声的四人。
　　袁斐低着头，似乎仍旧沉浸在自己制造的缠绵悱恻的气氛之中。
　　徐嘉把手搭上了袁斐的肩膀，微微张口，却欲言又止，举头望了望明月，似乎在斟酌言辞，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兰双肩轻颤，嘴唇咬得紧紧的，一时失了血色，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只有红线，仍旧低头小口啜饮美酒，神态安闲。

　　“兰妹子，若有人害你表兄，你当如何处置？”
　　忽然，红线打破了这份静默。
　　正沉浸在自己脑海中构建起的戏文之中的袁斐，被她突兀的言语搞得一怔。
　　有些不对，等一下，好似——这花园里，除了他们四人，还另外有习武之人的气息——
　　袁斐一惊，然而宇文兰比他反应更快：
　　“找万艳楼，血债血偿。”
　　异族女子猛地起身，拔出腰间弯刀，似是马上便杀上万艳楼问个清楚。
　　正在此时，一道白影兔起鹰落窜入凉亭。
　　一只苍劲的大手按住宇文兰的肩膀，把她按在了石凳上，而同一个人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格挡住了红线向他使出来的擒拿手。
　　“孟兄？”
　　徐嘉低声唤道，一边伸手拉住了红线。袁斐则目瞪口呆。
　　刚刚跃进园子的白衣青年把双手皆搭在自己的表妹的肩头，神色明显十分尴尬，却还是急道：“小兰，我并无大碍，你莫冲动。”
　　“蘅表哥！”
　　宇文兰惊讶的唤道，然后甩开表兄的双手，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