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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日起尸1 ...

  •   名唤宇文兰的年轻女子走进花园。
      宇文兰今日戴了个发箍,将一头辫子扎紧,上身是豆绿色的短布衫,下身则围着湖色布长裙,跟她明艳的脸色其实不是很配。她腰带扎得很紧,显得腰肢纤细而灵活,一看便是能歌善舞之辈。寻常不识得她的人,在路上偶遇,大概会当她只是一个来南晋国讨生活的胡姬。然而,明眼人也许能看出来,她腰间的虎纹束腰和斜跨着一柄弯刀价格不菲。在她身上,也就只有这两件物事,能昭示她作为北凉国酒泉公主的身份。
      忽略掉在南晋显得有些古怪的穿戴,宇文兰是个漂亮姑娘,身段高挑,头发的色泽略有点儿浅,肤色白得过分,除此之外,她还生着一双本该妩媚,在她脸上却显得不怒自威的桃花眼,配上高耸的鼻梁和紧抿的小口,有点儿令人生畏。
      见到袁斐,宇文兰倒是有点惊,张口便问:“阿斐,你怎么也在景风这里?”
      “小兰,你又是何时从河西跑到江州来的呀?”袁斐反问。
      “我是为正事。”宇文兰转头望向徐嘉,“景风,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我蘅表哥?”

      听到“蘅表哥”这三个字,袁斐悄悄耸了耸眉毛。
      他与宇文兰的表兄,也就是北凉国三王子,化名为孟蘅的燕河王宇文蘅,事实上也算是泛泛之交。宇文兰这位表兄实在是个不错的人,武艺不错、相貌不错,人品更是不错——就是稍微有点太不错了。
      袁斐的师傅是被天下用剑之人目为剑神的魏国女剑客冯默。在冯默眼中,除了她丈夫,袁斐的师公,也就是那位被目为武当第一高手,却更喜欢搞些怪力乱神的神棍勾当的不二道人任秋声之外,能被她视为对手的人寥寥无几。就袁斐所知的几个,蜀山道门上代掌门渺川散人左鸣鵷、蜀山上代执法长老柳溪子谢擎之都是他师傅十分敬佩的高手,但其中他最熟悉的一位是蜀山南宗上代执剑长老,道号龙湖子的沈勉。
      沈勉道长是冯默夫妇的挚友,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的授业恩师,也是徐嘉和在南晋地界化名为孟蘅的宇文蘅的师长。袁斐曾听他师傅和师公闲话,沈勉个性温和,精通医术,且自修道之始,便发下宏愿,要走遍天下,救死扶伤。有病有伤之人,就算真的是大奸大恶之徒,他也很少拒绝医治。照他头一个弟子,也就是冯默的独女任小环的说法,龙湖子救死扶伤时基本上就是菩萨本人。这样的品性使得龙湖子结交了不少朋友——比如任秋声和冯默,也令他招惹了不少麻烦。幸好他本人武艺超群,人也不笨,才不那么容易吃亏。
      而论秉性,作为沈勉高徒的宇文蘅,虽不如其师从容大气,温厚朴实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勉既与任秋声、冯默夫妇交情深厚,袁斐和宇文蘅,也就时常被他们拿来比较。宇文蘅性子也许不适合走跳江湖,却讨长辈喜欢。加上他天赋极高,勤奋好学,洁身自好,相形之下,外表阴郁,内里跳脱的袁斐,五岁独自带妹妹溜出去逛街,八岁开始给姑娘写情诗,十三岁就敢与狐朋狗友闯奇怪教派的禁地,虽然天赋也不错,但为人处世上思路都过于别具一格,而一旦挨了批评又是玻璃心得要命,常常几天不发一语,连亲生父亲都被他气得想揍他,从各方面来说着都没什么可夸耀的地方。宇文蘅之于袁斐,就如同师傅口里永远的“别人家的孩子”,真正相处时也没那么不投合,听人提起来时心里却有些解不开的结子。

      徐嘉向来不把这些事挂在心上,因此体会不到袁斐的心结,直接回答宇文兰:“孟兄啊,我上次见他是将近半年前的事啦。那时候扬子江发水患,庐江、宣城二地受灾,孟兄奉师命去扬州协助救灾,路过江州时我们匆匆碰了一面。我估计,之后他应该一直留在在扬州那边给人问诊。不管是回河西或峨眉,顺江而下一定会经过浔阳,那样他绝不会不知会我一声。”
      宇文兰沉吟道:“这就麻烦了。一个多月前,我收到表哥的传信,约我同路去伊吾城看望叔父,其间他也提到他那阵子在扬州。我回信答应了他。结果到约定的日子,表哥竟失约了。我怕他是碰上什么事才被迫失约,又担心告知叔父惹他着急,便自己先赶过来看看情况。”
      “孟兄素来重诺。这样真是太奇怪了。”
      “景风,看来你得帮帮小兰了。”
      “嗯,小兰,你放心,我明日便选几个家仆帮你寻人。你其实也无须太担心孟兄,以他的武艺,寻常人伤不了他的;而以孟兄的医术,应对小伤小病也不成问题。也许他只是因什么琐事耽搁了,又一时找不到能向你传信的人。你来江州有住处了没?”徐嘉问。
      “无须挂心,我自有去处。”宇文兰道。
      “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就算没吃过,看阿斐把好好的鲜鱼脍吃的一片狼藉,也是够了。”宇文兰挖苦道。“对了,阿斐,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的啊?”
      “是这么一回事。”

      “光天化日之下起尸?”
      “没错。”
      “真够匪夷所思的。”宇文兰评价。
      “恐怕如徐道长和文粲所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徐嘉道。
      “但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宇文兰问。
      “没意义,小兰,这便是我和景风觉得此事难缠的缘故了。”袁斐道,“要解决此事,也许需要去那几个闹鬼的所在仔细考察。今日天色已晚,只能等明日启程了。”
      “可是,阿斐,景风刚刚说了,这几个所在都只闹过一次白日起尸,之后便再无异动——至少在江州是如此。这样实地考察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在扬州、豫州那边也是如此么,景风?”
      “也是如此。不——不对。”徐嘉回忆,“宣城郡一个多月前那几起起尸都是集中在敬亭山一带的墓地里,这可勉强算是反复了。”
      “但你刚刚不是还讲,那几次起尸规模小,和襄城、石城、新蔡、还有你们江州鄱阳郡这几次有明显不同。这种初秋天气,敬亭山上又古木成阴,昼夜难辨,偶尔在白日起几次尸,也算不上什么新奇事吧。”宇文兰道。
      徐嘉无奈地摇头道:“兰,你和文粲谈起起尸时态度之随意,可真是……”
      “小兰之言倒是启发了我。景风,反正现在我们闲着无事,不如你把那几个起尸的地点画出来给我们一观。”袁斐灵光一闪,转向徐嘉。
      “其实前几日,我还真做过一张图。”徐嘉答道,“你们等会儿。”

      徐嘉离开不多时,便拿着一卷图纸回到凉亭中。袁斐把吃干净的碗碟往一旁一扫,在凉亭的石桌上腾出一片空来,把图纸接过来放下。
      “喏,就是这样。这几个郡的起尸事件,基本上都是发生在扬子江两岸,只有敬亭山一带那几起不同,也许小兰说得对,敬亭山一个多月前发生起尸的事情与我们江州的白日起尸事件不一定有关联。”徐嘉指示着说道。
      “还真是。景风,你提过,这些地方发生起尸的时间有先有后。次序是怎样?”袁斐问。
      “让我想想。嗯,先是襄城郡沿江的村落。赵村、王村、周村时间差不多,然后是柳树村,这个村子起尸的时间点明显与上面几个村子有间隔。”徐嘉一边指画一边道。
      “单看位置,这个柳树村离前几个村落也有距离,倒是前几个村子彼此间隔不远。”袁斐道。
      “然后是襄城与石城之间——是这几个村子。石城在晚一点的时候也受到了影响。再来是我们江州鄱阳郡沿江的村落,和豫州新蔡郡沿江的村落,两边时间差不多,再往后便是浔阳城了。喏,位置大致便是如此排列。”
      袁斐看着堪舆图,寻思半刻,说:“照我看,单就此图而论,这白日起尸是人为的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你们瞧,发生白日起尸的地方,几乎全是临扬子江的村落,越靠近扬子江上游的地方,如襄城的几个村子,发生白日起尸的时刻越早,而下游的浔阳则最晚;且村落之间距离越远,发生起尸事件的时间间隔也就越长;基于这两点,我觉得,我们可以合理地怀疑,如果这白日起尸之事是有人蓄意而为的话,那个人当是从襄城出发,沿江顺流而下的。另外,新蔡南边和鄱阳、浔阳二郡北边的临江村落,大致是在差不多的时刻发生起尸的,起尸的村子正好分列扬子江两岸,这也可以佐证此人走了水路——待在江心的小舟上,如果能力足够强大,这位掌鬼人正好可以同时操控扬子江两岸村落墓地中的尸首。”
      “有理,不过文粲,若是有两个人同时从襄城出发,同时在两岸控制尸体起来,这样也是行得通的啊。”徐嘉道。
      “我是觉得,这么多村落都出了起尸的事情,造成起尸的罪魁却仍旧未曾被村民目击,若此人是走陆路的话,经过这么多村落,应该很难彻底隐匿行踪。但走水路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况且,这几个临江村落的起尸持续的时间都很短,你不觉得,这给人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印象么?”
      “这样一说,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了。不过——”
      宇文兰接上徐嘉的话柄:“——一个沿江而下的掌鬼人,为何非要弄得所过之处鸡犬不宁?难道为了好玩?”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袁斐沉闷地说道。
      徐嘉打了个哈欠:“月都已经升起来了,今日便谈到此处吧。兰,文粲,今日这么晚了,我看你们干脆也不要回去,我这府衙大得很,也无趣的很,我可以让人给你们收拾客房安顿下来,等明日,除了调查这白日起尸之事,我们还要找孟兄呢。”

      “哪位孟兄呀?”
      不期而至的,墙头传来一声女子如丝如缕的娇柔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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