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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药到病除 ...


  •   昨儿刚回去不久,陈嬷嬷便来了,这好一阵商量议定后,才将明日之事敲定了下,不觉已是日暮山头。杭柔本欲留下陈嬷嬷一道用晚膳,陈嬷嬷推辞道:“恐老太太身边没人伺候,定要寻人,也就承蒙姑娘好意,便是心领了。”

      杭柔也不勉强,便让巧儿命小厨房传了一小份膳食,草草吃了些,便在灯下看了首温庭筠的《送人东游》,当读到“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时,心下不免凄怆,犹是想起了咸宜观中的鱼玄机,色倾国、才无双,虽为倡家女,但在十岁那年,以一首《赋得江边刘》却让一代才子温庭筠所折服,便将其收为弟子,时常接济,教习诗书。渐渐地出身卑微的玄机也被温庭筠的才华和人格所打动,终是萌生了非分之想。

      奈何温庭筠自知年长且貌陋,便从中牵线,使其嫁与李忆为妾,怎知李忆妻却是个性妒之人,百般无奈之下的鱼玄机竟赶去了道观,写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而后的之事更是令人唏嘘,妒杀婢女,获罪下狱,最后留下一首《狱中作》辞世。

      杭柔伏在案桌上,偏头叹气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暗想着,若是温庭筠未曾将其引荐与李忆,而是惺惺相惜,互为佳偶,那文骚诗坛之中,是否就多了一对千古传唱的璧人呢?

      而那李忆,这一负心人,却让一位奇女子香消玉殒,下落如此凄惨!真真是煮鹤焚琴!而狱中的玄机又是何心境,写下“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该是多么淡然?一女子却有这份胸怀,不免又想到她另一首“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哎,空悲切!

      不禁想起程大娘子那日在宴会上说起的那番话,榜前择婿,若是自己也如鱼玄机一般,嫁得中山狼,却是怎处?也该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吗?杭柔这心性犹是不想!临死也得拼个鱼死网破,哪能轻易就心灰意冷地遁入红尘!人活一世,究竟是为着谁?何苦要自个与自个过不去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到死也该一个拼字才是!

      若是胡乱糟践了自己,岂不是枉费女娲补天、抟土造人!真真是傻!一边骂道,一边脑子里又浮现出程青平的身影,杭柔不住地“呸!呸!呸!这是怎么了,最近可别是中了魔怔,怎么老是出现些无关紧要之人!”

      翠喜见杭柔看会子书竟又是怨、又是怒、又是喜、又是嗔!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这书竟怎么招惹您了?情绪这般牵动?”

      杭柔咳嗽了几声,气噎哑然道:“我许是最近过于劳累,加之葵水初至,亏了气血,这才脑子出了幻觉!不行不行,得好好补补,不然这三天两头地冒出幻象,搅得人心神不宁,突突直跳!嗐!准是如此!”

      “姑娘又在嘀咕什么呢?什么气血两亏?”巧儿道。

      “没什么,明日你去上外头给我抓几服药。”杭柔道。

      “姑娘身子哪里不适?我这就去找陈嬷嬷,让她来看看!”巧儿着急道。

      “无妨无妨,只是最近感觉有些气血不足,喝几副四物汤就好了。不碍事,这区区微恙可别大惊小怪,惊动了祖母。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办,上外头抓几副四物汤!”杭柔道。

      “四物汤?却是治啥症候的?竟不需大夫把脉,对症下药,您自个就开方了?您什么时候竟偷入杏林了?”翠喜道。

      “我这微恙,哪里消得劳烦大夫跑一趟呢,这四物汤却是之前学堂之上,听夫子讲过的,寻常女子气血双亏,服之最好不过了。四物便是当归、川穹、芍药、地黄,最为补血益气,血属肝经,气属肺经。而这四物汤却不是补肺疏肝之药,倒是补中健脾之物。”杭柔道。

      “这既是血属肝经,气属肺经,何为又用这补中健脾之物呢?”巧儿道。

      “为何?这倒是话长了,总之便是根据中医河图之说,天人合一,取其天象,道法自然,人便也是如天一般,气机似圆,而土为中,中气如轴,四维为承,气血双亏便是中气不运化所致,故而补中益气,健脾生津。正如阴虚之人,不能使红砂糖,得改用冰糖。此间种种,一时之间不能赘言。”杭柔道。

      “姑娘果真好学问,我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却深以为然!明日我就按姑娘的方子去上外头抓药,姑娘也该安歇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就寝吧!”巧儿道。

      “嗳!是有些困乏了!明日还得操持挑菜节呢,便是洗洗睡吧!”杭柔说罢,于是洗漱一番后,便上床歇息去了。

      话说挑菜节却是杭柔第一次操办园子里的宴席,之前那次请了程家一行人来园子里头看傀儡戏,也是杭老太太和陈嬷嬷亲自打点的,她事先并不晓得,也未曾出什么力。今日这番却是她一手操持,想来也是忐忑了些,毕竟这园子里接连出事,不仅兄弟姊妹们也许久未曾聚聚,而且下人婆子们也是懒懒的,打不起精神。

      虽说自从上回整顿了后,形势稍微好转了些,但她心里晓得,这南园的气还是没聚起来,好些人的心都凉乎乎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度日。这样下去,哪里能重振南园呢?

      纵是那回看傀儡戏,人倒是不少,但场子上却也是闷闷的,就程大娘子说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让她羞赧得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头去。姑娘家家的,竟被当着众人的面议论起自个的婚事来了,真是好不羞煞人也!

      前些天便交代翠喜和巧儿要去通知各房,今儿午后让大家到闻妙香室去摆上一桌,喝盏茶、吃些小食,赏赏春景,吟哦一番,应一应节气,顺便逗逗乐子,解解闷。

      杭柔用过早膳后,便问翠喜可曾通知了去,翠喜说:“早就通知了,大家都说闲来无事,聚聚便也是极好的,都答应了要来。只不过,岚姑娘不曾见着,翠暮轩的小丫鬟说姑娘闭关礼佛,并不见人,她会代为通禀,但却不知是否前来。”

      “无妨,通知到了便是,心意到了,剩下的就看她自个了。对了,巧儿呢,怎么一大早不见人的,这丫头敢情又去哪耍去了?”杭柔道。

      “姑娘可是好记性,昨儿晚上性急白咧地要让巧儿今儿去外头药方抓几副四物汤,这才睡了一觉,却是忘光了不曾?”翠喜笑道。

      “是了,倒是冤了她,哈哈,可别告诉了她去,否则回来定要和我闹腾!”杭柔道。

      “按时辰也该回来了,我去外面瞧瞧。正好她回来,我拿着药去煎了。姑娘,待会子是否要去给老太太请安问好?”翠喜道。

      “嗯,去看看祖母,这几日都懒怠没去,现在便得去看看。你便留下了,等着巧儿,我一人去就行了。”杭柔边系大氅边吩咐道。

      “嗳,姑娘,拿上这汤婆子,虽说开春了,但还有好些冻呢!仔细些身子。”翠喜道。

      “是是是,我的好翠喜!”杭柔接过汤婆子便出门去了。

      杭柔到了涵碧山房,见着陈嬷嬷,陈嬷嬷道:“老太太这会子还在礼佛,刚刚交代了若是姑娘来了,便让姑娘在这吃些小食,略等一会子,她礼完佛便出来见姑娘。”

      “是呢,柔儿不急,在这有陈嬷嬷好吃好喝的招待,乐不思蜀,哪里还想着回去呢?不过,祖母还真是神算子,竟晓得我今儿就会来看她老人家!”杭柔道。

      “哪里是什么神算子呀!老太太道,这有好些日子不见柔儿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了,若是今儿还不来,我倒是赌气,不理她才好呢!干脆断了念想,省得我天天盼,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还浑然不知地躺在香草居大吃大喝!”陈嬷嬷惟妙惟肖地学着道。

      “哎呀,祖母真真是老顽童,越活越调皮了,这哪里就是柔儿没良心呢,这明明就是柔儿有孝心,听祖母的话,好生在屋子里将养着,争取早日出来为祖母分忧。怎么这到祖母嘴里竟成了柔儿的不是!哼!柔儿可不依呀!嬷嬷,您得帮衬着我一道和祖母评评理才是呢!”杭柔撒娇道。

      “你们这一对祖孙俩呀,就是一对活宝,不见吧就惦念,见着吧,又乌眼鸡一般,打个嘴仗!老太太也越来越年轻了!竟和姑娘耍起小性子,斗起气来!不过这也多亏姑娘进得园子里来了,之前老太太一人也真真是孤单寂寞,虽说膝下儿孙满堂,真正能说话解闷的,就只有杭卫公子了,但杭卫公子又远赴求学,长年累月地不在家,老太太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头却是寂寞得很,幸好姑娘来了,老太太这心里就开心起来了!虽然嘴上经常嫌弃,但心里头可真是疼着姑娘呢!”陈嬷嬷感慨道。

      “嬷嬷说得柔儿都晓得,祖母年纪大了,也爱热闹些,柔儿以后定当多来陪陪祖母便是!祖母为这杭府也操心了一辈子,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只盼大哥此次春闱一举夺魁,争些个功名傍身,届时再寻着一门好亲事,找个好娘子,这下祖母就彻底放心了!”杭柔道。

      正说着,老太太便出来了,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们嘀嘀咕咕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是耳聪目明的,你们这唧唧哝哝的,我都听得见!”

      “祖母,柔儿哪里敢呢!这不是说,盼着大哥春闱折桂,再给您娶一房识大体、懂规矩的孙媳妇,接管了南园,您这也就安心了不是?”杭柔道。

      “哼!这倒差不多!柔儿你个没良心的小猢狲,瞧着你这伶牙俐齿的劲,嘴上的伤也是好了,你也别老是说你大哥娶媳妇,你自个呢?不也得找位好夫婿,我临了才能真正地放心!就是一时背过气,也有脸面见你那死去的娘亲呀!”老太太道。

      “祖母!又胡说了不是?您这精神如此矍铄!柔儿还得多陪您几年呢!哪就想嫁人之事了呢!您上次在宴席上不也说,要多留我几年么?怎么今儿倒反水变卦了不曾?”杭柔道。

      “你个小猢狲惯会拿我的话来噎我,还晓得将我一军,你这灵光的小脑袋瓜子,难道不曾看出,燕蕴宴席之上是在试探?她既能试探,那我就不能依样画葫芦么?正好也试探试探她,顺便看看某个人的反应喏!”杭老太太道。

      “这这,又说的什么跟什么呀!柔儿饶是听不懂呢!祖母,快临近午膳了,柔儿也得赶回去看看婆子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便不多留了!”杭柔不等杭老太太出声,抬起脚便溜了。

      巧儿刚从药材铺子里出来,便遇着了程青平,本来打着马虎眼混入人群中闪了去,哪晓得程青平打小习武,这五感纵是比常人要敏感许多,便道:“巧儿姑娘,这是干嘛去呢!”

      巧儿只得很不情愿,但又笑嘻嘻地转过身子,将提溜的那袋子药遮掩在背后,说道:“唷,见过程小郡爷,小郡爷万福!”

      “你去药铺做什么?背后藏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程青平道。

      “没有,就是些寻常的风寒药,翠喜身子有些感风,我便来帮她抓些药喝。”巧儿道。

      “哦?既是寻常风寒药,为何你如此遮遮掩掩的?定不是风寒药,我劝你最好自个乖乖拿出来,否——则——”程青平眯着眼,拖长声调道。

      好个乖乖!巧儿本就对程青平很是畏惧,加之他这一说,哪里瞒得住,一哆嗦便老老实实地竹筒里倒豆子,抖落得个一干二净!

      “是个什么症候?之前可曾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曾?”程青平问道。

      “之前就吃过晚膳,在灯下看书,看着看便长吁短叹的,具体看得什么书,我也并不认得,大概只听得姑娘说什么无价宝、有心郎什么的?”巧儿道。

      “鱼玄机的诗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程青平道。

      “对对对!正是这首,还是小郡爷聪明!”巧儿道。

      “那你姑娘说完却是什么表情和反应?”程青平道。

      “又喜又怒又怨又嗔,奇奇怪怪的,我也琢磨不透!”巧儿道。

      “哦?如此这般,怕你家姑娘便不是气血双亏!”程青平窃喜道。

      “不可能!姑娘昨儿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就不是呢!还给我们解释这四物汤经方的来由呢!”巧儿辩道。

      “你听我的,我哪里害过你家姑娘了?你虽没学过医理,总该见过临盆后的产妇吧?那气血双亏的模样,你参照产妇来想,你家姑娘可是如此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程青平道。

      “倒也不是,面色红润,一抹飞霞,煞是好看!泪眼汪汪的,却是可人!”巧儿道。

      “那不就对了,你家姑娘压根不是气血双亏,若是将这滋补之药喝了,指不定会出什么气血逆行,反噬害身,难道你想见着姑娘气血倒施,七窍流血则个?”程青平唬道。

      “不不不!巧儿不想!”巧儿害怕地摇头道。

      “那就是,你按我说的做,保管你姑娘健健康康!”程青平道,随后便在巧儿耳畔献上锦囊妙计。

      “当真?”巧儿狐疑道。

      “保管药到病除!你只管放心做去!”程青平言之凿凿地说道。

      巧儿见他如此凿凿有据,又想着程小郡爷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从来都是帮衬着姑娘的,便打算半信半疑地按着他的法子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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