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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愿者上钩 ...


  •   杭老太太和苏小娘果如杭柔猜测那般,去了奉圣寺询问当年的情况。只不过,时隔久远,当时的主持僧人云游的云游,圆寂的圆寂。找不到知情人,苏小娘很是气馁,只得和杭老太太无功而返,这回来的路上还在盘算,要不先将霜儿的商贾丈夫先唤至老太太跟前问话,这另做筹谋。

      哪成想刚到南园,便听说柳氏被大理寺来人带走,以及杭士白如何与大理寺僵持,又如何对柳氏大发雷霆的细枝末节。着实是天降甘霖、地出澧泉!

      苏小娘脸上这是掩不住的笑意,于是赶忙说:“嗳,还是苍天有眼,这下子也可告慰大娘子的在天之灵了。不过呀,这柔丫头倒是白背了这些年的名声,真真是罪孽。只盼呐,大理寺明察秋毫,早日定罪,我看啊,那柳氏生出的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骨子里想必是坏透了。也得尽早发落到外面的庄子上去。省得连累了其他几个哥姐儿。也算是了了咱南园一桩心事呢!”

      “你这是什么话,是巴不得南园出乱子吗?你这心里的算盘,我奉劝你最好先收着,我和老爷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杭老太太含着怒气道。

      “老太太息怒呀!妾身这也是为着南园着想呀!柔姐儿多好的孩子呀,襁褓间就被送去了苏州的庄子上,多可怜呀!如此真相大白,哪能不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个心肠歹毒之人好好地处置了不可呢!”苏小娘深知杭老太太怜惜杭柔的软肋,顺着意儿道。

      “这事我和老爷自有决断,你退下吧!还是那句话,你不准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我老太婆翻脸不认人!”杭老太太道。

      “是,妾身告退。”苏小娘道。

      在回兰雪院的路上,苏小娘都是喜笑颜开,刘妈妈见状提点道:“小娘,这事看来没那么简单呀!这大理寺来人,可是必定得有一官半职或者是皇家贵冑之人去告发呀!寻常人家哪里就进得去大理寺递状子呢?这事也就你知我知,老太太知,听刚才下人回禀,老爷似乎也是今日才得知。

      “老太太并未告知老爷,否则老爷哪会与大理寺来人僵持不下呢?又怎会突然转了调性子而大发雷霆呢?这些疑点真真是奇怪,小娘,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呀!这会子柳氏只是被抓了去,大理寺又未透露半字。到底是因着什么由头给抓了,现在都不清楚,真真是让人不放心!”

      “呀!你说得对!我这得意的一时忘了形,却不曾虑及这许多,还是你个老货想得周全,那现下就得去查查到底是谁往大理寺递了状子?又是以什么由头递的状子?这事急得很,你快去办吧!上下打点的银子,你也尽管支了去使。”苏小娘道。

      “小娘,放心,刚刚老奴一听说就派人去了大理寺打探消息了,小娘贵人事多,思虑不及也在所难免。”刘妈妈道。

      “有你在,我这心里就熨帖呀!今天这一顿忙活,肚子竟有些饿了。甚是想念你做的入炉细项莲花鸭呢!”苏小娘道。

      “这就回去给您做去。”刘妈妈道。

      话说程青平坐在书房里头,听着茗宋回禀着昨日在南园发生的事情,看着这手里捏着的绵枨金橘,想着那头的杭柔听着这消息,铁定是一副苦大仇深、老气横秋、似喜似嗔的表情。这杭柔正和这金橘一样,外表皱皱、拧巴得要死,其实内里藏着十足的蜜,甜甜沁沁地透到人心里头去了。思绪至此,程青平眼里的笑意捂都捂不住,直愣愣地溢出外头来了。

      “小郡爷?小郡爷?”茗宋轻声唤道。

      “嗯?”程青平晃过神,正色道。

      “接下来,我们是否连带着将苏小娘一举击破,一齐告发了去呢?”茗宋问道。

      “不急,先等等,咱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程青平道,“这些天,可有人来府递什么消息?”

      “小人每日都往门房处询问,归拢着的信件就都在您桌上了。”茗宋说道。

      “不曾?可还真沉得住气!行,我也按捺住性子,索性沉下心。看看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几分?”程青平喁喁自语道。

      “小郡爷,您到底在说什么呢?”茗宋道。

      “下去吧。”程青平说道。

      茗宋转身告退,但忽而想起一事,顺嘴道:“刚才在门房里,门房小厮说甚草药方子,很是奇怪,并未署名,只是画了一株益母草,可能是哪家顽劣孩童的信笔涂鸦,也不见人认领。我觉得这画儿画的好看,小厮便将它赠予我去了。”

      “一株益母草?现今方子在哪?快拿与我瞧瞧。”程青平道。

      “喏,在我袖兜里头呢。”茗宋便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药方子,用手熨了熨,呈至书桌上,见程青平盯着这皱儿巴巴的方子,眉眼之间很是不悦,便抓耳挠腮,嘿嘿地笑着说道:“小郡爷,别见怪,被奴才揣在兜儿里,弄得皱了些。”

      这方子上只写了三行字:石香葇壹拾玖,茵芋伍拾叁,冰片壹。落款处画着一株益母草。

      程青平拿着这方子,仔细琢磨一番,于是拍案叫绝:“哈哈——妙!果是蕙质兰心!七窍玲珑心!不枉我这一片痴心!”

      茗宋一脸不解地望着程青平,被一怒一喜这给惊得一时语塞。

      “蠢才!这也怪不得你们,这方子饶是费思量,寻常人哪里看得透,也正是看不透,她才写了这方子递消息。明日记得备好马车,轻车简从,咱巳时三刻便出发去云香馆。”程青平吩咐道。

      “是,不过小郡爷,咱去哪做什么?云香馆不是间茶舍吗?这外头的茶哪里比得上咱程府的御贡茶呢?您向来不爱凑热闹,怎么想起来要去那呀?”茗宋问道。

      “云香之意不在茶,只在朝夕美人也。这方子呐,可是文君救急方,慰相如之思渴。虽寥寥数语,但胜却卢扁无数呀。石香葇取末字谐音葇,即指杭柔;壹拾玖,即指正月十九日;茵芋属芸香目,取谐音云香馆;伍拾叁,即指午时三刻;冰片壹,更是妙,冰片本就归心经、开心窍,更有诗云——一片冰心在玉壶。这般至情至性,这般妥帖用心怎不叫人牵肠挂肚、萦锁心头呀!”程青平眉开眼笑地解释道。

      “这张小小的方子竟是如此暗藏玄机!那益母草,又是做何解?”茗宋道。

      “益母草,自然是指我为她娘亲击鼓鸣冤、沉冤昭雪之事了。”程青平扬着药方,身子往后一靠,将双脚叠起,架在书案上,浑身舒畅地说道。

      “照您之言,活脱脱的一幕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戏本呢!”茗宋道。

      “嗯!所言甚是!茗宋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传我的话,去账房支赏钱去吧。”程青平道。

      “谢小郡爷赏赐!”茗宋闻言谢恩后,脚底抹油似的地往账房跑去了。

      赵燕蕴得知程青平状告柳氏一事,心下哑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怎么就牵连上了,况且青平向来稳重,这么做怕是有缘由。便赶忙来到程青平房中,见程青平一脸喜色地拈着个绵枨金橘,痴痴傻笑。

      她轻咳了几声,程青平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她,笑道:“娘,您怎么来了,这下人也不通禀一声,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哪里是下人不通禀,明明就是你自己魂不守舍地痴痴傻笑,你这近日不好好温书,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去大理寺状告起柳氏来了?”赵燕蕴诘问道。

      “娘,您这真是和我心灵相通呐,儿子什么事都瞒不住您!”程青平撒着娇道。

      “少来这套,究竟是为何?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非让你爹家法伺候!”赵燕蕴道。

      “为何?自然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程青平便挑轻撇重地将自个撞见纵火小厮的事儿一一告知。

      “就这样?”赵燕蕴道。

      “不然呢?您老放宽心,这事定不会耽误春闱的!好了好了,我该温习经史了!”程青平边说边将赵燕蕴推了出去。

      赵燕蕴心下存疑,打算去杭姑母那走一遭,探探口风先。

      这两日因着柳氏被抓,杭士白遭了打击,又一度回到从前那般销魂夺魄、槁木死灰。杭老太太空有雷霆手段,却奈何钟鸣漏尽,已是颐养天年之际,难免心余力拙。而嫡长子杭卫又远赴净慈寺温书备考,恰逢夺取功名的紧要关头,又不能雁书尺素地将其召回。

      其余众人或各怀心思,或年纪尚轻,皆不堪重任。观之苏小娘,为一劳永逸地统揽南园大权,名正言顺地成为当家主母,有心刁难作怪,故意纵容挑事,这南园上下不免松散懈怠、颓然衰败,死气沉沉。

      杭柔早晨去往涵碧山房给杭老太太请安问好,途中便见婆子奴婢三三两两、懒懒散散,闲聊唠嗑;更甚有小厮赌牌斗殴……而这些下人们见着杭柔,只是屈屈行礼,未等杭柔离去便复作前态,我行我素,丝毫不将这位嫡出贵女放在眼里。杭柔默而不语,加快脚步赶往涵碧山房。

      “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杭柔半跪着,行礼道。但半晌未见杭老太太出声让座。

      杭柔心下顿然明了,便一股脑地跪了下去:“孙女不孝,请祖母责罚!”

      “你向来温俭恭良、谦谦礼让,有何不孝?”杭老太太道。

      “孙女不孝,为生母沉冤昭雪,为自己洗刷罪名,勾结外人,欺瞒、忤逆长辈。”杭柔铿锵有力道。

      “你瞧瞧你这语气,哪里还有半点认错的姿态!”杭老太太道。

      “孙女只为愧对祖母,心下怆然,因说不孝,但从始至终并不认错。孙女何错之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其下能养?我如何养?如何能承欢膝下、晨昏定省?在苏州别院之时,有多少个孤衾寒枕的夜晚,我是多么希望椿萱并茂,我是多么想念白云亲舍!

      “自打我记事起,便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克母拭亲,除了翠喜和巧儿,还有奶娘,其他人都对我退避三舍,唯恐沾染上晦气!可要是有娘亲在,我也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我也能像邻家孩子一般,穿上娘亲亲手针黹的衣裳,我也能在娘亲怀里撒娇耍泼,我也能亲口尝上一碗娘亲做的香甜的酪子……

      杭柔泣不成声、几度哽咽,接着又道:“慈孝之心,人皆有之,而我的慈母呢,无端遭人毒害,叫我如何能含构忍辱、含冤负屈!杭柔无悔此事!唯一愧对的就是疼我爱我的祖母……祖母,可是柔儿真的没办法,真的……”

      杭老太太听了杭柔的一番话,早已是泪如雨下、涕泗滂沱,走至杭柔跟前,一把搂住她,说道:“好孩子!祖母知道……杭家对不起你,对不起如欣,你这些年受委屈了!如欣也是含冤而死!如欣,多好的孩子呀!我又怎会不知,如欣之死,其中定有猫腻。

      “只是你父亲当时神志不清,几欲寻死,若是我再深究下去,怕是连你父亲也活不下去呀!若是你父亲死了,而一旁的苏氏、柳氏虎视眈眈,剩下你、杭卫和我这孤儿寡母,四面楚歌,南园危如累卵。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撑起这南园杭府!杭家的百年基业决不能毁于我手上呀!否则我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杭府的列祖列宗!为了保全你父亲,保全杭府南园只得委屈你。

      “即使现今你未有所行动,待你和卫哥儿长大成人,这盘账,我也是要好好和她们清算的!只是你还是操之过急,如今正当卫哥儿蟾宫折桂、扬眉吐气的紧要关头,我是担心南园一乱便会影响你哥哥的心思,牵连他的前程!所幸如今,你哥哥外出求学温书去了……”

      “祖母教训的是,柔儿一心只想报仇雪恨,并未思虑这许多。但哥哥的前程,南园的根基,柔儿是决不想动摇半分的!所以我才趁着哥哥外出求学之际,央人前去告发,以柳氏遣人纵火害命的罪由,将其收监。至于毒弑大娘子的罪名,柔儿想等哥哥春闱之后,再将证据呈上。”杭柔解释道。

      “我老了,精力也跟不上了,你也长大了,有什么想法就去做吧!过几日,我会将南园的管家钥匙交给你,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杭老太太道。

      “祖母,柔儿惶恐!柔儿怕管不下这偌大的南园。”杭柔道。

      “管不下?你这泼猴,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哪晓得你有这能耐,若是如欣也似你这般滑头,也不至于命丧于此,嗳……说来都是命,你也别怕,祖母虽说年纪大了,但也还宝刀未老,在这南园还算得上个执牛耳。这苏小娘以为代管南园多年,盘根错节,就真能一举成为当家主母?!美得她!我猜你娘之死,她也脱不了甚干系!放手去做吧!祖母给你撑着腰呢!”杭老太太道。

      “既如此,杭柔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得硬着头皮试试看了。只是父亲那边,该如何是好呢?”杭柔道。

      “你父亲就是个天生的痴情种,也难为他这么些年苦撑着这个家了,是时候柔杭卫撑起杭府了。就随他吧!”杭老太太道。

      “嗳……”杭柔叹了口气。

      “你刚刚所说央人?所央何人?程家小郡爷吧!在祖母跟前还不说实话。说起这个程家,也是极好的,世代勋爵。且他爹爹开国郡王程天明那也是个人物,并非是碌碌无为之辈,是个勤奋好学、敦本实干的。

      “程家世代清流,均未纳妾,只有正室嫡妻。听说这程青平也是个靠谱的主儿,他母亲燕蕴是我嫡亲侄女,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端庄,为人谦和。要是咱们柔儿有这福分,可嫁进这程家呀,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呀!”杭老太太道。

      “祖母!您可真坏!”杭柔露出女儿娇态,嗔怒道。

      “哟!哟!还害羞了呢!女大当嫁,这也无厚非,要是将你所托良人,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忙去吧!先让陈嬷嬷带你去熟悉熟悉这园子里的账本簿子,和各房的老人,有得你忙活呢!”杭老太太道。

      “是,柔儿告退,祖母您也好生歇息!”杭柔便随着陈嬷嬷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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