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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水落石出 ...


  •   苏小娘昨儿天刚擦亮就派人去花圃里头翻寻,稀罕地发觉了一个香囊,这里里外外打量一番,便也认得是定州缂丝织造的香囊,如此御贡之物,也着实罕见。

      她马上着人去翻库房里的领取簿子,虽是年代久远,但左不过苏小娘这望眼欲穿、胜券在握的心思,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封锁着消息,紧紧把牢着库房,亲自坐镇,加派人手,仔细翻找着。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终于在厚厚的几箱账簿里,找到了那册领取定州缂丝的记录。

      接过册子,苏小娘小心翼翼地翻阅着,生怕漏过一个字,最后目光锁定在:御赐定州缂丝一尺八寸,再郑重其事地往领取人一栏看去,而上面赫然写着霜儿!苏小娘原本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紧着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依旧是御赐定州缂丝一尺八寸,领取人霜儿!她犹不甘心,再将账簿前前后后再核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关于定州缂丝的记录只有这一条。

      苏小娘眼倦瘫软成一垛地窝在椅子里,而手中的账本跌落在地,不住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是柳氏那贱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哪里!”

      身旁站的刘妈妈,弯腰拾起那账簿,一行一行的循着字眼,翻来覆去地看,结果依旧。刘妈妈见着苏小娘如此颓废,心疼地劝慰道:“小娘不必如此心灰意冷,虽说这账簿上未显示出她柳氏,不能直愣愣地将她伏法,雁过留痕,终究是会找到的。这霜儿原本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可这柳氏不也是从大娘子院子里出来的吗?

      “霜儿和柳氏感情小,或者是霜儿和柳氏一起谋划了呢?虽一时半会不能查出来,但这么年都过来了,也差不得这许些时日。只不过今儿咱们闹得动静太大,如若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势必会给柳氏可乘之机,让她得以喘息,销毁罪证。”

      “那依你之见,你觉当下该如何是好?”苏小娘听了刘妈妈一番话后,又打起精神地问道。

      “以老奴之意,当下就去回禀了老爷和老太太,老爷如此深爱惦念着大娘子,难道能置之不理吗?肯定是要将整个南园彻彻底底地掀个底朝天。而如今虽是捕风捉影,但整个园子闹得天翻地覆之际,咱们难免不能来个浑水摸鱼!”刘妈妈道。

      “可如此一来,那她杭柔不就解了克母之说?那于我也未占得什么便宜呀!”苏小娘道。

      “小姐呀!现如今,杭柔羽翼未丰,虽然杭柔克母之说,老太太下令将消息严禁封锁,但这越是讳莫如深的消息,越是会不胫而走,再加上当时您让我有意无意间将消息透给了坊间茶社说书人中,杭柔克母之说被含沙射影地说了这么些年。

      “即使如今真相大白,而试问整个京城,哪个世家门第面对杭柔克母之说,毫不不忌讳呢?当下要紧的是,将柳氏一网打尽,届时您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南园,饶是不能给您大娘子称谓,但南园之中又有谁可以与您抗衡呢?

      “纵是杭老太太不快,也全然找不出一个能制压您的人来。再加上老太太这年纪渐长,哪里又有那么多的精力呢?就是熬,您也熬得过!何必现今来因小失大,错失良机呢!”刘妈妈苦口婆心道。

      苏小娘沉思良久,道:“刘妈妈,还是你看得远,我这最近呀,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股脑儿要找出能一击必中的证据来,却忘了迂回之术!真真是糊涂了呀!”

      “小姐最近是过于心急,加上弹精力竭,一是考虑不周也是在所难免。老奴呀,这辈子也没别的心愿,您和盈姑娘、笠公子、娴姑娘过得好呀,老奴就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了。”刘妈妈道。

      苏小娘感激地看着刘妈妈,拉着她的手依偎着。然后便重整旗鼓地拿着香囊往博雅堂里去了。刚到博雅堂便扑了个空,杭士白因着是元夕佳节,代表着皇家恩赐福德,去看慰穷苦百姓了。于是折路绕道去了涵碧山房。

      刚到涵碧山房,苏小娘便遇着赵辰宁坐在里面与老太太喝茶叙话。本想着拿出南园主母、长辈气派来和赵辰宁套套近乎,嘘寒问暖一番,可赵辰宁很有眼力劲地向杭老太太行礼告辞。苏小娘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更何况这次来是有要事,简直是喜上眉梢,哪里在意这么多,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何事?”杭老太太坐在上头的紫檀黑漆莲花纹宝座上,敛声问道,神色宁和,目光深邃。

      “母亲——”苏小娘刚一开口便被打断。

      “你是忘了规矩吗?我是士白和如欣的母亲,你该叫我什么?陈嬷嬷,你教教她!”杭老太太话音刚落,陈嬷嬷便上前赏了一个耳光,说道:“小娘还是得谨记着南园里头的规矩,不得僭越,不得尊卑不分。在这南园里头,只有当家主母才能唤老太太一声‘母亲’,小娘,可曾记住了?”

      “是!”苏小娘捂着脸颊,恶狠狠地与陈嬷嬷对视道。

      “嗯,你接着说。”老太太道。

      “老太太,我这次是有要事来禀,事关重大,您看要不屏退左右?”苏小娘忍着气,放低声量道。

      “哦?既如此,陈嬷嬷——”杭老太太道。陈嬷嬷挥手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前些日子,我路过花园里头看到了一种艳丽奇特的花,丫鬟见我喜欢,便拿了它研磨成香粉的香囊给我,我一闻,就觉得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出于好奇,于是便让丫鬟去往外头的香粉铺子问问。

      “这一问却是翻出了陈年旧事,这香粉末子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奇花碾成的香粉,味道和寺庙里头的香很相近,但却不一样,这种香更烈性,也伤人,尤其是妊娠的妇人闻了,最是容易胎大难产,或是胎死腹中……”苏小娘说到这,便戛然顿住。而老太太和陈嬷嬷的神色是愈发凝重。

      “可曾知晓是谁?可有证据?”杭老太太问道。

      “证据有,倒是不全。而始作俑者已浮出水面,只是过于狡诈,而让她一时滑溜了去。还不能即刻指认了便是。”苏小娘道。

      “何人所为?”杭老太太道。

      “怕是翠暮轩的所为。”苏小娘道。

      “你又是如何得知?”杭老太太紧接着问道。

      “前些日子,我听说逸哥儿连着几个月在熙春楼眠花宿柳、一掷千金,我虽不是当家主母,但毕竟老太太和老爷命我协理南园大小家务,总该是尽心尽责才是。所以便派人去打听了一二,证实了后,我还特特地唤了柳妹妹前来,委婉地劝诫了一番,柳妹妹当然是不承认的,只是说逸哥儿是与人饮酒品茶、谈诗论道罢了。

      我也不好明面上拂了她去,也就只好暗自地派人查查这玉沐娘子究竟有何奇异,竟引得咱家逸哥儿如此痴迷。这可好,不查不晓得,一查便是发现了端倪。原来这玉沐娘子是顾大娘子身边婢女霜儿所生的,这霜儿之前可是与柳妹妹情同姐妹、形影不离。

      “但这霜儿在顾大娘子难产后,便不知所踪。有人说是悄悄出府嫁人去了。但经多方打听,才晓得这霜儿早在府中便有了身孕,出府后嫁了个商贾,这商贾我也找着了,也询问过他,他说这霜儿未曾与之同房,便被诊出身怀六甲,百般逼问也不曾说出这奸夫是何人。

      “于是商贾一怒之下,找了个人牙子将霜儿发卖了出去。而后便被卖至妓院,但霜儿生下孩子不久,便病逝了,留下一个女儿,被熙春楼悉心培养,成了花魁头牌。

      我这一听这消息,便觉着有些蹊跷,哪有这么凑巧的呢?刚好逸哥儿就独独对着玉沐娘子情根深种,而霜儿与柳妹妹又是情同姐妹。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呀!便派人紧紧盯着这玉沐娘子,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几番跟踪探寻后,发现她隔三差五便去炭桥关子巷的一户人家里头,一进就是老半天,向这周围的街坊四邻打听,也无人知道这里头住着的是何人,终日里大门紧闭。

      “妾身就想呀,一个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孤女,在这世上能去探望谁呢?左不离该是亲戚罢,但霜儿也是一孤女,通过人牙子卖进南园的,哪里来的亲戚呢?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怕不是霜儿未死,故弄玄虚。本想着过些日子前去证实。可没曾想竟有人先下手为强,在除夕之日便派人纵火,一把将那屋子烧了去。这大火却将屋子烧成废墟一片,尺骨无存。

      “若是之前,玉沐娘子接触杭逸,可认作巧合,但这回纵火真真不可能是巧合了。这屋子旁还被发现了有火折子。但至今仍未将纵火之人捉拿归案,而霜儿和玉沐娘子也是不知所踪。加之前些日子,管家来报,原先逸哥儿的小厮也不知去向。

      “正当陷入迷雾重重之际,便发生了刚刚所言之事。妾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前来请老太太拿个主意。只是这种种线索,纷纷指向暮翠轩。使人不得不心生怀疑。”苏小娘一五一十道。

      “嗯——那这花丛中可曾派人搜寻,可有什么发现?”老太太沉吟半晌,方才说道。

      “妾身今儿一大早便派人去仔仔细细搜寻了个遍,却发现了一个香囊。刘妈妈,拿与老太太瞧瞧。”苏小娘道。

      杭老太太将陈嬷嬷手里捧着的香囊,孜孜地瞧了个遍,于是说道:“这香囊质地却不是个寻常物件儿,像是御贡之物,莫不是定州缂丝?”

      “老太太不愧见多识广,真真是好眼力劲儿,这却是不是等闲物件儿,这是好几年前御赐的定州缂丝,这香囊里头装的是香籽,估摸着花之所以在花园里头扎了根,妖艳绽放,怕不是与之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为何会用如此贵重的面料来惹人耳目呢?听香粉铺子的掌柜说,是因为这花籽很是奇特,非要缂丝这种质地硬挺的珍贵物什儿方不粘连,否则易黏连化了。”苏小娘道。

      “可曾查证是何人领取了此物?”杭老太太道。

      “回老太太,今儿一翻着这香囊便立马去了库房,这御赐之物定当是登记在册的,翻遍了册子,终于找着这领取记录,但您猜,却是何人领了去?”苏小娘道。

      “你说说看。”杭老太太道。

      “是霜儿!是顾大娘子身边的婢女霜儿!是与柳氏情同姐妹的霜儿!您说,这怎么不让人怀疑是柳氏所为呢?顾大娘子多么好的一个主母呐,竟这样被人生生害了去,其心可诛!若不早日让凶手伏法,仍旧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顾大娘子的在天之灵呢!”苏小娘越说越是气愤填膺。

      “但现在没确切的罪证,只凭你记忆中的香粉却是不能够让人信服。况且这些仅仅是你的联想,如何能给柳氏定罪?”杭老太太道。

      “那就这么置之不理了吗?妾身想着要不就先派人将翠暮轩给封锁起来,再对其院中的婢女下人们严加审问,肯定可以审出个所以然。”苏小娘追问道。

      “不,如欣若真的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枉,不揪出真凶,如欣泉下有知,又将如何告慰?只是目前尚无确切的证据,不能妄下决议。且咱们杭府百年清流世家,怎能做严刑拷打之事呢?没得辱没了杭府名声!也愧对列祖列宗!

      “这事我已知晓,待老爷回来后,与之好好商量,再作定夺。在此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也不能走漏风声,事关重大,咱南园百年清誉,不能毁于这桩家丑之上!你可曾听明白?”杭老太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

      苏小娘本想着撺掇杭老太太立马将翠暮轩围起来,再对其心腹玲珑严加拷问,不怕她不说出实情。可是杭老太太却将其蹬脱,不让她再插手此事,眼看着柳氏马上要大祸临头了,却又被搁置了。真真是气急败坏,可却没奈何,若是此刻强出头,硬要再作分辨,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只好依着杭老太太所言,心怀不满地离开了涵碧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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