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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柳暗花明 ...


  •   这日晌午,杭老太太打发素玉前来香草居请杭柔,说是赵康王妃带着赵卉音、赵辰宁等人来过府喝茶叙话,请柔姑娘也一同陪着。只不过,素玉还未进香草居,便见得翠喜和巧儿俩人在院子里嘀咕。素玉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又在这里做些什么,姑娘呢?”

      “素玉姐姐来了,可是有何事?姑娘这程子还在睡着呢,未曾起来。”巧儿道。

      “这是怎么了?这会子了,也还不见起,怎这发怠懒呢?”素玉笑着道。

      “素玉姐姐可别打趣了,姑娘想是昨儿受了些风寒,贪睡了些,我这就去唤姑娘起来。”翠喜道。

      “也好,今儿赵康王妃带着小郡主和小王爷来过府喝茶,这会子怕是已在路上了,老太太特意交代我来让柔姑娘收拾一下,待会儿一起见客。”素玉道。

      杭柔早就醒了,但是因心里藏着事儿,很是郁结,起来也是闷烦,倒不了躺在床上躲清闲。方才院子里头,翠喜、巧儿和素玉间的谈话,她也听着了,本是打算装睡,省得见客这一番繁文缛节的琐碎事儿。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虽然知晓了真相,但却仅凭霜儿的一面之词,也不足以将柳氏揭发绊倒,再加上霜儿之言,也并不可全信。莫约这一点就是可疑,既是日日有郎中来问诊请脉,怎会觉察不出娘亲身子是否适宜进补呢?真真是大大的可疑,须要一点点地查证不可。

      今儿姨母她们过来,何不话语间旁推侧引、隐晦曲折地点出一二,料想姨母这见惯了波云诡谲的人物,也该深知这其中的奥妙婉转。若是姨母悉知了,定会私下里再细细询问,倘若那时,我再一一禀了去,借着赵康王府的力量,不怕不能将这段陈年疑案查的个一清二楚,也好告慰我娘亲的在天之灵。不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糊涂死去,也好让那些为奸作恶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打定主意,便一个骨碌就起身了。

      翠喜进来时,杭柔也已穿戴完毕了。见着翠喜,便道:“快些打着热水来,我要盥洗梳头。”

      “嗳,姑娘看上去可是好些了,我这就去。”翠喜道。

      赵康王府她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杭柔已在远香堂陪着杭老太太说着话儿了。苏小娘自从头风症好了以后,这南园大大小小的会客见礼,均是一个都不落下,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而杭老太太自打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煞了苏小娘的脸面后,也是每日念佛抄经,不理园中事。

      杭柔刚坐下不久,还没和杭老太太说上几句体己话儿,苏小娘便带着杭盈、杭娴等人闻风而来。沉寂低调了许久的杭盈,今儿的打扮可谓是光彩照人:一身湖绿色绢花桃青牙边如意袄,一袭水光云色打籽绣团花纹彩霞裙,外披彩绘狮子戏球纹貂毛短褙子,头簪金环耳瓜棱瓶顶锥簪、耳戴一副金镶水晶紫茄耳环,手戴一只金镶宝珠钏。款款而来、满屋芬芳,接着盈盈一拜道:“盈儿拜见祖母,请祖母安。”苏小娘和杭娴也纷纷请安问好,杭老太太颔首免礼,她们便入了座。

      “日前,我与刘妈妈前去集市采买,倒是听个笑话,想说与老太太听听,逗大家乐乐罢。”苏小娘道。

      “嗯,是何笑话,不妨说来听听。”杭老太太道。

      “这坊间传呀,有个名叫章元弼的书生,娶了一位名叫陈氏的端丽女子,但这元弼不仅容貌丑陋,却是个书痴儿,成日里头就只晓得嗜学观书,也是废寝忘食,将自个的貌美妻儿冷落一边,不甚搭理。久而久之,这陈氏也按捺不住了,自个儿的丈夫非但貌丑,还让自己独守空房,心里甚是怨念,便提出了和离。

      “这元弼呢,也是个怪人,竟放任妻子离去,逢人便沾沾自喜道,吾乃读《眉山集》而致之。这事一出呀,倒是成了满京城的一个笑话,大家皆说‘莫学痴人章元弼,临了到头妻终散’。你们说这元弼是不是个傻子呀?可笑不可笑呢?”苏小娘道。

      “唷,这事倒也罕见,头回闻着,亦是好笑。”杭老太太道。

      “莫怪痴人频做梦,怪他说梦亦痴人。这痴与不痴,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杭柔道。

      “到底还是柔姑娘有见地,就这一出子解闷的笑话,倒是可论出这些子禅理。嗳,还是赵康王府的先生学问高,可怜我盈儿、娴儿,同是杭家血脉,却没这等子福分呢,若是能得王府的先生教诲一二,想必也是能够出口成章、文思才敏了吧,老太太,您说呢?”苏小娘道。

      “这也不消问得杭老太太,福气这事呢,是天注定的,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嫡长宗法制自古就承袭,又不论仅在我朝我代,我看呐,人还是得乐天知命,安分守己的好,否则没的自生苦恼,不过呀,也就是有些子人,才有庸人自扰这一说呢!”赵卉音道。

      赵卉音这一机锋打的,竟将苏小娘呛得个半死,噎得有苦难言。回头转向杭老太太告罪道:“给杭老太太请安,卉音心直口快,在门口便听了苏小娘的高论,忍不住未给老太太请安便出声辩之,乞老太太宽怒!原谅卉音这无失之过吧!”

      “无妨,小孩子家家本应纯真可爱,童言无忌。你们何时到了,这园子里的下人们也不知来报,竟未远迎,真真是失礼!这些懒怠泼皮们,定是要好好责罚才是!”杭老太太道。

      “老太太这么说倒是将如敏当作外人了,我就担心您又像上次那样在门口迎我们,兴师动众的,真真是折煞如敏这些做小辈的了。于是我不让下人回禀,叫他们自顾带了来,还望老太太见谅!”顾如敏道。

      “嗳、嗳,哪里还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道理呀,你们能来陪我这老婆子,我高兴还不及,快快坐下,咱们好好叙叙话儿,卉音,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来,上我这来坐,挨着柔儿,我真真是喜欢黏着你们这些小姑娘,和小姑娘待在一块呀,我这老婆子也容光焕发,着实年轻活泛了呢!”杭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道。

      “哎,卉音就这来,我也喜欢老太太呢,慈祥又博爱,谁人能不喜欢呢!”赵卉音道。

      “这卉音表姐的嘴呀,真真是吃了蜜,瞧把祖母美得,笑开了花儿呢!简直就是敲开的木鱼——合不拢嘴呢!”杭柔道。

      “哈哈——”顿时大家笑作一团。

      大家喝几盏茶,叙好一会子话,也是到了晚饭时分。杭老太太便道:“今儿好不容易这么热闹,我便叫人预备好了火锅,咱们转场,去中花园的沧海的湖心亭围坐一起,吃吃火锅,咱们娘几个也附庸风雅一回,学学那些文人骚客,看雪围炉吧!兴许还能吟咏几句,倒也出一本《南园雪夜围炉诗集》,也不枉大家消遣娱乐一番!”

      “这个提议好,妙得很!还是老太太脑子活络灵光,吃火锅就是要人多,而且火锅本不稀奇,但是在雪夜里头的湖心亭吃火锅,那就是别有一番风味了!可是快去吧!饶是等不及了!”赵卉音欢欣鼓舞道。

      “你这小皮猴儿,长辈都还不曾搭话,你倒是抢了先,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好在老太太不是外人,不见怪你,否则你这名声就坏了!”顾如敏道。

      “我就是稀罕卉音这直不隆咚的性子,哪像有些小门小户教养出的女儿,一句话下来不是嗡嗡嗡的听不真切,便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令人费解,不消说还让人花心思去琢磨、揣测。高门大家里面出来的姑娘就该是这样豪爽直性儿,大方伶俐,身后有娘家作为看顾,有啥可怵!一点都不能小家子儿,这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儿,这性儿很是对我脾气呢!”杭老太太道。

      “老太太又是夸她,这小皮猴儿本就没个眉高眼低的,再加上您又这么捧她,她不得愈发上天去了!要我说呀,就该煞煞她这气性儿,学学柔儿这沉静的性子,我也就放心咯!”顾如敏道。

      “各人有各性,卉音有卉音的好,柔儿有柔儿的妙,敢情都是自家孩子,都是喜欢、稀罕的。要是都一个气性儿,那不得无趣死啦!这女娲造人,饶是如此想,错不了呢!”杭老太太道。

      “说的也是,还是老太太有智慧,胸怀韬略。”顾如敏道。

      大家又说了会子话,方才移步至中花园沧海的湖心亭。

      自打杭柔从赵康王府的家塾年底结课后,赵辰宁就再也没寻着机会单独和杭柔说上几句话,心里很是烦闷。今儿一听母亲说要来南园做客,一向不喜走亲拜戚的他竟也跟了来,不过是想寻着机会,与杭柔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可是自从进府到现在,杭柔一直和杭老太太、赵卉音她们如影随形、形影不离的,让他想见缝插针地寻机会也是不能够。惆怅惘然,他便独自撇下众人,自个跑至园中透透气,望着南园这奇亭巧榭、层阁重楼,林泉之意、尽收眼底,就连胸中这郁结之气也不由得消减了几分。

      赵辰宁游览了好些功夫,正欲返回湖心亭,却不想这南园甚大,一时之间竟迷失了方向,欲询问园中下人,却因杭老太太今儿要去湖心亭围炉吃锅,各院子的婆子丫鬟们不是在厨房帮衬,就是在中花园里头伺候。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误打误撞,随处辩路了。

      好巧不巧,一位风流温雅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出声询问道:“小王爷,可是在找前往湖心亭的路?”

      “正是了,还烦请姑娘给带个路。”赵辰宁道。

      “小王爷客气了,请随我来便是。”原来这位风流温雅的女子正是杭娴,可这却不是偶然遇之,而是刚才在席上杭娴见赵辰宁离了席,便想跟上前去,最好能够搭上一句半句的,也好解了自己那一片痴情。

      可是赵辰宁前脚刚走,她却不好后脚跟去,只得在席上又稍坐了会,这才借故离席,寻了他去。但这南园广阔,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的曲幽小道比比皆是,一时竟不知他的去处,也只好满园子的瞎转悠,不曾想倒是给碰上了。杭娴这心里甚是欢喜,便上前询问了去。

      赵辰宁跟着杭娴走了一程,却是无话,想着倒也尴尬,好歹也是自己的指路人,如是闭口不言,倒教姑娘耻笑了去。故侧眼打量了一番,只见她面似桃花、眼若秋水、凝眸巧笑,足以倾城!心里暗罕道:“这南园的丫鬟却也生得这般貌美!”不禁再度窥视,倒是有些印象,这不是之前柔儿带来一同前去关扑的娴姑娘。便开口道:“姑娘好生面熟,莫非是园中的二姑娘,杭娴么?”

      杭娴虽有些纳闷,这一路上来,赵辰宁不予搭话,但作为大家闺秀,贸然带路已是犯了忌讳,又怎好再三搭话呢!只得闷着头,径自带路,不作他想。沉默了好久,忽而听到赵辰宁出声询问,还将自己认了出来,心下欢喜,害羞答道:“小王爷好记性,正是娴儿。”

      赵辰宁也不接话了,心里暗忖道:“之前这位娴姑娘也见过几次,但也未曾发觉竟有如此美貌,想是柔儿珠玉在前,竟将她的光芒给掩了去,又或许是自个眼中只有柔妹妹,也未错眼看过她人。今儿这么一瞧,便愈发觉得这南园果真是山水养人,个个钟灵毓秀、倾国倾城……”一路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湖心亭。

      杭娴便欠身道:“前边便是湖心亭了,我也不好随着小王爷一同前去,还请小王爷先行一步,娴儿稍后再进,望小王爷恕罪!”

      赵辰宁见杭娴如此知书达理,哪敢造次责怪,只是道:“有劳姑娘了,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便离去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了。

      杭娴望着赵辰宁的背影,依依不舍,顾盼神飞。赵辰宁也似有感应,倒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倒是叫杭娴面红耳赤、烟视媚行,好不羞人!但却满心欢喜!好一个“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又道是“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 作者有话要说:  1、“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出自李熠《更漏子金雀钗》
    2、“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出自李熠《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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