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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   冬至假日刚过,秦子善回到大理寺将十四年前发生在白马桥南又靠朱雀大道的那场械斗案的卷宗全部翻找出来,卷宗上厚厚一层灰呛得人眼泪直流。大理寺少卿李寿夔刚巧路过,帮了把秦子善。

      李寿夔一看是那场械斗案的卷宗,开口说道:“哎,岁月催人老哟。想当初,我刚进大理寺那年也同你这么大,这场械斗案,还是我经手的第一个案子。”

      秦子善追问道:“那后来为何这案子就搁置了?”

      李寿夔抖了抖手中卷宗上的灰,道:“没有搁置,是那场械斗案的主谋后来死在了兵乱中,只能做无头案处理。”

      秦子善有些失望,但还是将这些卷宗整理好,一一摆在案头。午时之前,秦子善随蒋不凡一道去了御史台。在御史台前,秦子善看见了那日在惠安街抓人的周侍郎。秦子善同蒋不凡上前一道打了招呼,刑部周侍郎问候道:“向平在这恭候二位多时了。可总算把二位等来了。”

      蒋不凡哈哈一笑,又捻起了须。“可是刑部申请的三司会审?”

      周侍郎道:“正是。”

      秦子善突然想到什么。“可是周兄上次在惠安街捉住的那个贼人!”

      蒋不凡看向秦子善,秦子善向蒋不凡解释道:“那日休沐归来,刚巧在惠安街撞见周大人,据说是一个什么案的杀人元凶。”

      周侍郎像蒋大人陈道:“是那个田绅灭门惨案。”

      “刑部可问出来点什么?”蒋不凡也加快脚步进了御史台。

      “正是因为问出了一些极要紧的,刑部尚书大人这才向御史台申请三司会审。”周侍郎对两位低语道。

      听完,三人加紧步伐前往御史台正堂走去。秦子善边走边问:“周大人,这向来三司会审设庭审于我大理寺,怎今日,倒把人都喊来了御史台?”

      周侍郎也不得其中原委,只见三人步入正厅,只见三把交椅正设于庭堂之上,蒋不凡于御史大人和尚书大人相互作揖,然安坐于南边那张交椅之上。秦子善与刑部若干主簿坐于下手,大理寺早来的左右评事少卿大人早就坐于秦子善上手。堂上不见三班衙役,少了武威棍声的庭堂上还是格外肃静。

      蒋不凡正敲惊堂木,宣疑犯。疑犯伏在地上,声道“青天大老爷开恩”。蒋不凡不怒自威,喝道:“堂下何人?为何喊冤?”疑犯身抖,声音也抖。

      蒋不凡继续提升高问:“再不从实招来,便笞打三十大板。”早在之前,周侍郎也说了,在刑部审过想必刑部那些苦头也必定尝了不少,疑犯早已惧怕,连忙磕头:“大人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

      那疑犯立刻将当年之事全部交待了个清清楚楚。原来,十五年前,他本是旧都洛阳南山上的一个樵夫,因老爹生病去世,孤苦无依,一人飘至长安,原本被长安王并之买了去做家奴,但不曾想,王并之将一行家奴全部转手卖给了昌王。

      提到昌王,一时间庭堂开始有了骚动。连蒋不凡都皱了眉,蒋不凡又敲惊堂木,大喊:“肃静!”庭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便只听那疑犯继续言道。

      武德二十三年六月初的样子,昌王从长安里正王并之手里买了一批家奴,见疑犯侯三身强力壮,便养在身边,这一养便养了一年的时间。武德二十四年正月初,大业为抢夺高句丽之主权,于是派兵襄助新罗攻打高句丽。因着圣人斥责了茹王背信忘义,害的昌王之舅父差点死在援兵路上,好在后来大业攻大高句丽成功了,不然茹王难逃一劫。只因着这一骂,茹王恨上了昌王,明面上二人兄友弟恭,背地里昌王暗扣了茹王的一批黑火于军中。茹王不忿,意在七月初七那天夺回那批黑火。可不曾想那头昌王也黑心乱埋,想着借两人的这次龃龉,意图挑起打斗,在打斗过程中可以佯装失手打死茹王,以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党争敌手。万万没想到,七月初六那天,打树花的艺人失手将铁水撒远了,铁水火星子溅到白马桥笼市巷中的一处民宅的柴草垛子上,引了大火,惊扰了整条街上的百姓。

      说到,这上了年纪的官僚纷纷对视,谁会想到,当年著名的二王械斗案竟有如此曲折。

      蒋不凡让疑犯侯三继续。侯三继续说道,只道那时,白马桥南边一片房子都燃了起来,茹王在白马桥的私宅也被点着了。可原以为,茹王只带了些许府兵随身,未曾想茹王将金吾卫都调了过去,昌王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一起上。昌王府兵不敌茹王,不经多时便砍杀殆尽。昌王见此情景原本打算止戈谈和,又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忠孝侯府家的小侯爷跳了出来,阻止两边争斗。昌王将他擒下,小侯爷沈早显怒斥二王如此行径,惹恼了二王,昌王将其软禁于就近的白马寺内。

      蒋不凡疑道:“这事与你灭人满门有何关系?”

      疑犯侯三喊冤道:“大人真的冤枉了,小人什么都没干啊!”

      “那究竟为何?”

      侯三继续道。二王械斗直至七月初六日晚子时,可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突厥攻城,并已兵临城下,二王大惊失色,纷纷丢盔卸甲逃回本府,只留下小侯爷一人在白马寺。小侯爷回侯府调兵遣将意欲探看详情。昌王留侯三这个耿直的一直跟在小侯爷身后,并叮嘱其把握时机,见机行事除掉小侯爷。侯三也并没有这么做,首先没有胆,其次没有这个机会。侯三为打探突厥攻城消息是否真实,还特意去了趟城外,城郭外一切正常,不像是有大敌埋伏的意思。没了所谓的突厥贼人围城,侯三即刻赶回昌王府准备通风报信,可谁知走到半路上,城南杀过来一群山贼,说是为兴前朝而来,见人就砍,侯三躲闪不及,被山贼砍晕在地。再醒来时,早已时尸横遍野,不久后听衙门说是山贼肆虐还屠了整条惠安街。

      侯三说完,着急声道:“大老爷开恩啊!草民说得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虚言。”侯三不停磕着头,额上叩出血印,还不罢休。

      蒋不凡再拍惊堂木,问道:“那田绅家为何当时还留有你的脚印?为何现场会留有刻有你姓名的鱼符?”

      侯三道:“大人明鉴,昌王当时收下家奴时,拔了几个质素尚可的做近身卫,给每个人都赐了姓名鱼符,至于为何田绅家为何会留有小人的足印,那是因为小人醒来时便身在惠安街田绅家,待到官府派人处理现场时,小人惊慌不已不得不逃。小人知罪了,万望大老爷开恩!”侯三说完,又磕上了。

      蒋不凡同御史、尚书大人商议,立即将侯三专收监于大理寺监牢,一级监管。其余众人皆散而走。

      周侍郎同秦子善一道出庭堂,周侍郎见秦子善双目通红,关心道:“老弟,你怎么哭了?”

      秦子善揉了揉眼睛,道:“不知怎的,在庭堂内的灰尘扬风迷了眼睛,直流泪,到现在还痛。”

      周侍郎道:“别揉,去找郎中瞧瞧吧,这样下去,眼睛都要坏的。”

      秦子善应声附和道,正欲离开御史台,却被蒋不凡与御史、尚书大人叫了停。

      只见三位大人皆着毳冕,裳绣五章纹,配金饰剑,各持象牙笏板一块。见状,秦子善明了了。

      “各位大人是要去进宫面圣吗?”

      蒋不凡答道:“这要再不去,可要出了大问题了。”御史、尚书两位大人也这样想。

      蒋不凡扯着秦子善一同进宫面圣,秦子善推脱不得,只得先回了大理寺换了身朝服,拿上自己的竹笏板跟在三位大人身后。

      大明宫永安殿内,武德帝同太子、九王一道在赏阎道玄的《钟馗捉鬼图》。蒋不凡一行人倒也扰了那父子三人的雅趣。

      蒋不凡将今日庭审结果一一汇报,语气坚定缓和。道完,武德帝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才吩咐宫人将《钟馗捉鬼图》好生收起来。随后语气温和地问道二位贵人,该如何处理这个事件。

      太子李荽从小体弱多病,身子柔弱,也正因为羸弱不已,其余王爷势力都虎视眈眈,朝中更有大臣直接称呼为“美人太子”。李荽低声道:“三哥和七哥斗了这么多年早已坏了朝廷法度与皇家颜面,于情于理这次都没有什么好说情的了。”

      武德帝看向九王。李莞位于太子身后,也道:“八哥说得即是。这么多年来阿爹给了他们这么多次机会,本已是格外开恩,如今酿成如此大祸早已不能视若无闻。”

      武德帝听二子言论,又沉思许久。这时,秦子善上前道:“不知陛下可知坏牙论?”

      武德帝一听新鲜:“什么?”

      “坏牙论。微臣幼时长在外祖身边时,常听外祖家的花匠埋怨牙疼。我只道奇!便对花匠道,有病治病,头痛治头,脚痛医脚。既然牙疼,便叫来郎中看牙,治好了牙不就不疼了!可那花匠却说,自己早先就去看过郎中,郎中说他的牙坏了,得拔掉坏牙清除牙病,方可一劳永逸。”

      武德帝也道是这个理。

      “微臣幼时也道是这个理,可那花匠还是牙疼,便继续问,既然拔掉坏牙便可一劳永逸,你为何还唤牙疼?那花匠却说自己已年愈花甲,过一天少一天。拔掉坏牙,自己其他好牙会因为没有坏牙的依附而松弛,这花匠年纪大,却又喜欢吃些硬口的东西,松了牙齿,连饭都吃不得,那还不如让牙疼会呢。”

      秦子善讲完坏牙论,武德帝没了声响。三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接不下茬。隔了许久,武德帝才问道秦子善若是坏牙,他会怎样处理。

      秦子善想道:“若是我到了那花匠的年纪,真因为拔掉一颗坏牙无法吃饭而活活饿死,那还不如拔掉那颗坏牙,让自己先得一时的爽快。日后牙齿要真松了,大不了就不吃硬口的东西,喝些软烂的稀饭也能果腹。只是如何拔、何时拔一切都得和郎中大夫一同商议了以后再做决定。”

      武德帝恍然大悟,苍老的褶子皮,眯起眼睛看向秦子善,却也最终没说什么,让他们都退了。

      太子一出殿门便被人抬了下去。李莞送秦子善走到长街,李莞看着秦子善手中的竹笏板,说道:“你这块板子得换了,哪天我叫人给你拿块紫檀木的。”

      “九哥别笑话我了,紫檀木的那是四品官员才能用的,我一个从五品小官,竹板用用挺好的。”

      李莞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啊,看来我们的奉白老弟这是不信任愚兄我的眼睛啊,还是说你嫌紫檀木的太俗气?想换块象牙的?”

      “九哥可别这么说!”吓得秦子善连忙捂住李莞的嘴,可惜秦子善个小,倒也遮不住九王的大口。“兄长慎言!”

      李莞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暗自发笑,便继续逗他:“哎,说不准呢!咱们大业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前朝有小丞相杨晖,近来又有太师陈慕青,怎就来不得什么位列九卿的秦奉白?”

      秦子善见李莞越说越没谱的样子,便不再理他,准备回大理寺处理掉公务便回府休息。

      李莞也见好就收,拉住他的胳膊,郑重道:“昌王、茹王势必在这几年里也翻不出什么浪了,这朝堂要变天了,你要好自为之。平日里,朝堂上凡是涉及党争一事的话题,都要慎重发言,有些话朝堂上还是少说为妙,今天算你运气好。圣人之心揣度不定,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猜不出几分,更何况你们这些在底下只知道做事的,以后记得少说为妙,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子善刚想问道什么,只见宫门那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扬鞭而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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